墨氤雯醒過來,眼前已經不是一片黑暗,而是熟悉的床幃幔帳。他動了一下,覺得渾身脫力,想抬手都困難到像有千鈞重,隻有後腦還是一如既往地疼著。

他開始都設想過自己是不是死了魂魄離體了,不過轉念一想,不是說魂魄離體應該是看著死了的自己,但他現在看到的是床帳,所以應該還沒死——也許是那個戴麵具的給他吃了什麽麻藥吧?方師兄以前好像說過有類似的藥物,叫什麽來著他一時想不起來。

想到自己沒死,墨氤雯又開始思考他到底被抓來多久了?鸞蕊姐姐好像也不在,被他們帶到哪裏去了?但大概麻藥的效力還沒過,他想什麽都無法集中精神,思維動不動就斷線,再回過頭去又是一團亂。

他實在想不出個所以然來,於是決定繼續睡覺,沒準兒睡醒了,答案就回來了。

“公子處變不驚,真是令人欽佩。”沒想到還沒睡著,那個讓他覺得後腦疼的聲音又響了起來,逼得他不得不睜開已經變得有些沉重的眼皮,看見那個戴麵具的家夥已然坐到他身邊。

看墨氤雯極不情願地睜開眼睛,他似乎笑了一下:“難道公子不喜歡這張床?”

“……”思維還是有點兒接不上的墨氤雯決定裝沒睡醒繼續閉上眼睛,這人不知道又在打什麽主意,他本來就嘴笨,言多必失。

看墨氤雯躺在那裏打算裝死,他忽然往前傾身壓了下來,這一下用了氣力,墨氤雯無法動彈,不想被壓斷肋骨就隻能乖乖地睜開眼睛用力瞪。

“公子是不是從來沒有得過病或者中過毒?”他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麵具後的眼光熾熱到似要把墨氤雯燒穿一般,“公子也許可以用偶得來解釋那些精細木甲,不過一般人來說人生十數載,怎麽也會有點兒頭疼腦熱吧?”

“我身體好,師兄們預防有方,無病無災怎麽了?”墨氤雯說。

“那公子現在感覺如何?是不是渾身無力?”他說。

“你給我喂了麻藥嘛,師兄以前說過這種東西。”墨氤雯不以為然,“防止人逃跑用的。”

“嗬嗬,就憑公子你那點兒本事,需要麽?”

“……”墨氤雯想反駁對方,但鑒於他確實連門口的半個都打不過,隻好沉默。

“再說,公子既然是萬花穀的人,就算不通醫術,也應該知道,斷腸草有麻藥之功麽?”

“啥?”墨氤雯愣了一下,逐漸清明的腦子總算理解了對方說的話,“你給我吃的是……”

“‘十殿’之效確實不同凡響,能化萬毒於無形,”他看著墨氤雯一臉懵懂不知的樣子,“既然公子還想不明白,也無妨,明日我自會帶公子去弄個明白。”

說完,他起身離開。

斷腸草……他開玩笑呢吧,哪有給人隨便喂毒藥的啊?墨氤雯覺得自己雖然有了些知覺但是還不能動,隻好繼續躺著,“還有,既然不想藥死我,起碼給我準備點兒吃的嘛,真的要餓死了啊……”

“你這小子腦殼裏究竟裝的什麽,都什麽時候還想著吃?”有個黑影從房上悄聲無息落下,身形隱在窗戶印進來的陰影中。

“野——”沒等墨氤雯出聲,唐夜樺先捂住他的嘴,做了個噓聲的手勢。

“那龜兒子還真羅裏吧嗦的,老子在上麵蹲的都腿麻了。”唐夜樺低聲抱怨著,貼近了捏著墨氤雯的臉仔細看了看,“你真吃了斷腸草?感覺怎麽樣?”雖然唐夜樺覺得這家夥在人間浪費糧食很久了,但沒他也會少不少樂趣。

墨氤雯翻了個白眼,也記得說話放低聲音:“那個戴麵具的說的我哪知道?全身沒力氣,動不了。不過,野花你怎麽會在這裏?”

“還不是來找你——我來長安辦事,結果碰上了你方師兄,說你這個傻瓜給人抓了。”唐夜樺說,看墨氤雯沒法動彈,他這次一個人進來隻為探虛實,沒法帶他出去。

幸好剛才蹲在房梁上聽那個麵具怪人的意思,暫時不會把墨氤雯怎麽樣。唐夜樺從懷裏掏出一個小包,塞到墨氤雯懷裏。“看樣子他們明日要把你移走,這是報信用的你知道怎麽用,藏好,有機會的時候再用,我會盡快回來。”說完,他又仔仔細細看了看墨氤雯,確認他確實無傷無礙,轉身再度躍上房梁,隱入黑暗消失無蹤。

得到唐夜樺帶回來的情報,李昌業決定把行動的地點選在城外——這樣即使動起手來也不會驚動守城的金吾衛,麻煩能少一點兒就少一點兒自然是最好。而且因此事關乎到神策軍,其動向勢必會牽扯到天策府,他也有理由向曹將軍借一些人手來幫忙。

在李昌業出門的時候,唐夜樺避開葉希鵬把方卓思拉到一邊:“有件事,我隻能跟你說,方大哥。”他將在那房間裏聽到的內容告知了方卓思,“小墨不會有事吧?”

“由你所述,對方大概一直都沒有要他命的想法,”方卓思說,“不過‘十殿’指的是什麽?氤雯確實一直都很健康從來沒有過什麽病,但吃了斷腸草他能安然無恙……”他這個師弟會有這麽特殊的體質,方卓思也第一次聽說。

“這回把他找回來,就別讓他再出來了。”唐夜樺說,他覺得這次就算把墨氤雯救出來,事情也不會這麽善了,“再不然讓他先跟我回蜀中待一段時間,那邊山高皇帝遠的,就算那些人想要找他沒個一年半載也找不到。”

“嗯,我知道。”

那些人的行動很快,第二天一早,墨氤雯就被那些黑衣人拉起來,扒了他身上那套萬花衣服,換上了一身普通款式的絲綢衣服,然後把他塞到停在院子裏的馬車上——那個麵具男也在,不過今天他沒戴麵具,但那張臉確是讓人一眼看過去就知道是易了容的,他倆在車裏看起來就像是大戶人家身體不好的公子和管家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