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在想這些不切實際的事情之前,她還要去買些今晚吃的菜。
正當李華雲往菜販那裏走去的時候,就聽有人在喊。
“咦?這不是花雲麽?真是巧啊!”
她扭過頭去,就見有個一身黃澄澄的人正衝自己招手。
會穿得萬年不變一身九斤黃樣子的不是別人,正是葉希鵬,他身後還跟著個就算配了別的顏色花紋也是萬年黑色打底的方卓思。
“噅噅——”沒等李華雲過去,她身邊的老馬忽然精神一抖,甩開她手中的韁繩徑自奔向兩人,停在兩人身後一個全身蓋在鬥篷中的人麵前,不停地用頭去蹭和頂那個人。
“你——”看老馬的表現,李華雲也不由得愣了,一句話到了嘴邊卻說不出來,連聲音都有些顫抖起來。
“花雲——”那人摸著夜奔騰的額頭,一句話說得很慢,仿佛說話對他來說是一件異常困難的事情。
“哎,在這裏是不是有點兒擋路了,有什麽回去再說吧。”見兩人都一個樣子愣在那裏,葉希鵬來打圓場,“還好你們沒有搬家,我和卓思這次來最怕你們又搬家了,這找起來就麻煩了。”
“沒,氤雯說嫌麻煩,想等你們來再說。”李華雲總算再次找回自己的聲音,“那——走吧,我們還住在原來的地方,離這裏很近的。啊?!”她轉身想引三人往家走,卻發現有一股濃濃的黑煙升起來,那個方向,正是他們住的小院,“怎麽會著火?氤雯自己從來不碰家裏的火的!”
“著火了!”見到祝融肆虐,人們不由得喊起來,都忙著往家跑做準備,防止殃及到自己家。
這時,李華雲聽見一聲響亮的嘶鳴,回頭看去那人已經跳上了夜奔騰,平日裏總是拖著腳一步步蹭的老馬仿佛年輕了十幾歲又回到了戰場上一般,居然揚起前蹄一躍而出,奔向起火的方向。
*
墨氤雯坐在起火的房間裏,心裏異常的平靜。
李華雲走後他覺得有些累就回房去睡一會兒——雖然這十幾年他在外表沒有老去的跡象,精神頭卻是從西南回來就一直大不如前,經常是做點兒事情就覺得乏力得很。
到底他這種算是真的長生不老麽?墨氤雯對岐黃醫理一向沒傾注過多少注意力,更何況醫者不自醫。他很好奇自己現在的狀況,但是白楓歌這個唯一可以解惑的人卻在他有疑問的時候再也不出現了,好像之前狂熱地在他身上做的那些實驗都被這人遺忘了一般。
就這麽算了吧,後來他去詢問方卓思的時候,他說。即使是這並未完成的所謂不老之術,如果讓世人知道,也足夠再引起一場腥風血雨。長生,可以說是這世上一味最強烈的毒藥,能將任何人的心毒化。
而一覺醒來,卻是聞到了刺鼻的煙味。開始以為是不是花雲在灶上煮了東西忘了告訴他燒幹了,他起身想去廚房查看,走到門口卻發現門無法推開,被什麽東西在外麵抵住了,窗子也是……
他努力地辨認著外麵的聲音,有腳步聲,但沒人說話。
兩隻兔子從桌腿旁邊蹦了過來,蹲在他腳邊。
“沒事的。”墨氤雯把它倆一隻隻撈上床,複坐下。他笑了笑,“這算是,等不及了麽?”他回想起了前兩天花雲說的話,“不過還是等花雲出去了,因為覺得她好歹是個無辜者麽?這樣來驗證一下不老不死是不是能同時存在,也許不錯?咳咳!”從門縫和窗縫飄進來的煙越來越濃,漸漸地,他連麵前的桌子都看不太真切了。
就這麽睡過去,也好吧。
“哐!”伴著馬嘶,木門被馬蹄子一腳踹開,隨之而來的一陣風吹開了墨氤雯麵前的濃煙。
“火都燒得這麽大了,你還沒睡醒麽?”騎馬衝進屋子裏的人說,聲音嘶啞,帶著一身塵火味道。
“醒過來的話,是不是就見不到你了?”墨氤雯抬頭,看著在火焰背景中的身影,“還有,夜奔騰都是老頭子了,你讓它做這種馬駒子的動作,萬一馬失前蹄就一點兒都不帥了。”
“醒過來能見到的話,你還打算坐著等死麽?”來人下馬,遞到墨氤雯麵前一支笛子。
雖經風霜,玉笛依舊潔白瑩潤。
“我才沒那麽無聊。”墨氤雯單手按著笛子,一曲單調但有節奏的樂曲緩緩流瀉而出。
“轟隆隆——”來人感到腳下一陣晃動,又前仰後合了一會兒,連夜奔騰也四蹄著地努力找著平衡,倒是坐在**的墨氤雯好像什麽事也沒發生一般。
他回頭看去,現在門外的視野明顯不是他剛才進來的景色,視角似乎高了?他湊近門口,才發現他呆的房子不知又啟動了什麽機關,居然站了起來,還開始移動了!
而隨著房子的升高,之前落在它上麵的燃燒物連帶屋頂原本的茅草和牆壁上的樹枝也悉數剝落,露出了本來鑄造著雲雷饕餮紋的黑色金屬內裏。
“你什麽時候造了這麽個大家夥?”經過最初的驚訝後,早就習慣墨氤雯各種匪夷所思造物的他走過來,說。
“我雖然廢了胳膊,但十幾年實在無聊弄個東西也並非什麽難事。”墨氤雯說,伸手扯開來人裹著全身的鬥篷。眼前的人還是有些發青的皮膚,但似乎要他離開的時候好了很多。
“為什麽?”
“什麽為什麽?”
“蠱毒。”
“你還是這麽直接。”把他擁在懷裏,李昌業看著這個和記憶中一模一樣的容顏,“有一天我覺得自己快不行的時候,碰上一個從天而降的白胡子老頭,然後他給了我一丸靈丹妙藥——你相信麽?”
“嗯。”是真是假,墨氤雯也不想追究。
“它要跑到哪裏?”瞥了一眼門外飛逝的景色,李昌業過去關上房門,回來問。
“不知道。”墨氤雯說,“我從來沒測試過——不過你見到了花雲,他們應該能找到吧。”這個沒人控製的房子,應該是在往沒人的山裏跑呢吧。
“以後廣都鎮大概又多了一個嚇唬小孩子的典故吧。”把**的兩隻木頭兔子掃到地上,李昌業輕輕地把墨氤雯推倒,“不過,我倒是又見到了一個讓人覺得他怎麽總是死都死不了的家夥,他說我體內還有餘毒未清,要是想恢複原來的樣子的話,不如去找源頭,不過就算用最直接的方式,似乎也要很長時間。”
“有的是時間。”墨氤雯回答,剩下的語言都被消逝在一陣唇舌糾纏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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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能給我解釋下那到底是個什麽東西?”在遠處目睹這一切的葉希鵬扶著額頭問。
“會跑的房子。”方卓思言簡意賅的回答,他看了看李華雲,“花雲,我們在鎮上的客棧定了房間,你先跟我們去休息一下吧。估計他們鬧完了,明天我們走的時候也就回來了。”
“哦,好。”李華雲回答,最後看了一眼那正在燒成灰燼的曾經的家,和那個跑得不見蹤影的詭異房子,跟方卓思往鎮上客棧的方向轉身走去。
反正,也要和這裏告別了。
她的未來,在那遙遠的中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