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已經升起,霧氣被一掃而空,前世江南水鄉小鎮的那種鏞懶氣息迎麵樸來,走在青石鋪就的街道上,李績的心情也開朗了很多。

和前世相比,這裏沒有鋼筋水泥,沒有車水馬龍,沒有腳步機械行色匆匆的人群。

生活,本應就是這樣的吧……

前麵小弄裏拐出幾個大姑娘小媳婦,人人手裏端著木桶木盆,裏麵裝滿衣物,小鎮中人是習慣去慈溪邊洗滌衣物的,用一種獨有的皂角,配和甘洌的溪水,洗過的衣服都留有一絲清新的甜香。

李績當然不會如此,既沒時間,也沒心情去和一群女人胡鬧,脫下的染血的衣物昨晚已用井水洗過,對一個在前世獨自生活了十多年的人來說,這根本不是問題,雖然在這個世界,一個大男人自己洗衣物有些奇怪。

嘰嘰喳喳的女人們歡快的從身邊走過,李績並未留意,他是一個很淡薄的人,前世如此,這一世更是內斂,但一個年輕的聲音喊住了他,

“李大哥,李大哥……”

聲音的主人是一位年輕的姑娘,十七八的年紀,臉蛋紅樸樸的,端拿木盆的雙手因長期勞作而顯的有些粗慥,談不上有多美麗,卻是樸麵而來一股健康青春的氣息,十八九無醜女,大略如此。這是小鎮馮裁縫家的姑娘小芳,心靈手巧的,在慈溪鎮也是數得著的好姑娘。

“是小芳妹子啊,怎麽,有事麽?”李績明知故問道。

“李大哥,俺,俺看你昨天回來時衣服上都沾了血……給俺吧,俺幫你洗!”

慈溪女子溫柔似水,但性格一點兒也不拖遝,敢想敢說,可不會遮遮掩掩,周圍幾個女人不由的咯咯大笑起來。

“有勞妹子掛念,衣服昨晚我已洗完,就不勞煩妹子了,下次,下一次等我湊齊一盆再找你洗,你看可好?”

“每次都這樣……”

小芳的臉上露出毫不掩飾的失望,猶豫之下,終是沒再多說,和同伴們一起離去,遠遠傳來女人們的打鬧嘻罵之聲,似是和他有關......

李績搖搖頭,自顧離去。這姑娘的心事兩世為人的他如何猜不到?不過以他現下的狀況如何會考慮這種事情,前途未明,方向不定,正因為是個好姑娘,他才不願意和她有所牽扯,這和相貌無關。

保持距離,不給她幻想,才不會傷人,畢竟,他的心不在這裏……

這個世界的姑娘們,李績歎了口氣,可不象前世網文中所寫的一樣,到處都是極品的美女,動不動就膚如凝脂,一出門就有國色天香,不是他眼光挑剔,也不是慈溪女子有多醜,都是普通人,普通相貌,平平常常,勞動人民嘛,每日勞作,你指望她們膚白也不現實,

這是個真實的世界,不管怎樣,李績還是很開心,能被人喜歡惦記,總是一件讓人愉悅的事。

走過鎮西街道,往南一拐,有條小巷,內裏很是集中了幾家不錯的早點鋪子,其中尤以包子張名聲最響,鄉下人實在,成年人拳頭大的肉包,皮薄陷大,是南離特有的駝牛肉剁碎,輔以少量元蔥,青皮虎椒,滿滿一大坨肉,一口咬下,真正是滿嘴流香,李績吃遍慈溪大街小巷,早點卻是非此不可。

小巷中人頭湧動,

“三郎來了。”

“遊徼這邊坐。”

招呼聲不斷。來此地近一年,李績不可能認全鎮上所有人,但他人卻無有不識大名鼎鼎的李三郎的,李績一一點頭致意,早有人讓出板凳,不多時,十個大陷牛肉包子,二大土碗紅豆稀飯便端了過來,李績正值青壯之年,又天天打熬身體,早已是饑腸轆轆,一時間,使箸如飛,風卷殘雲。

李績在此吃飯,是不用付錢的,倒不是他欺-行霸-市,包子張是恨不得三郎天天來吃,頓頓來吃,一個人再能吃,對開食鋪的來說又能吃多少?關鍵是自他定點來此吃早點後,慈溪大大小小潑皮無賴再沒人敢來這裏吃霸-王餐了,僅此一點,鎮上所有的早點鋪子都對包子張嫉妒不已。

所謂入鄉隨俗,李績也不是驕情之人,鄉下公務員嘛,你若表現的太出挑太清廉,讓別人怎麽做?

一時飯畢,在眾食客一片招呼聲中走出小巷,每日辰時,到鎮公所點卯是重要的工作之一,

對這個世界的點卯製度李績心中是鄙視的,整個慈溪鎮就三個正式在編吃公飯的,有事時再加幾個臨時工,薔夫虛繼海,官老肖子明,再加上他自己。本來大家輕輕鬆鬆的多好,有事來,無事散,偏那薔夫虛繼海呆板,不知通融,搞形式搞的和縣老爺似的,也是個想上進想瘋了的。

鎮公所位於慈溪鎮街中心,不大的一處小院子,比李績住的那套也大不了多少,也就是所處的位置比較紮眼而已。李績進門時,其他二人早已到了,一般李績總是最後一個,他事少,也不攬權,又有些許武力,倒沒人對他指手劃腳。

和薔夫虛繼海問答幾句,又和幾個幫閑書辦閑扯幾聲,知道今天也無甚要緊之事,便準備照常去鎮上巡視一番。底層公人大抵這樣,有事時忙死,沒事時倒也清閑,自去消遣,也沒人來管你。出門前遇見官老肖子明,兩人都故作未見,互不理睬。

這個肖子明,是慈溪鎮三個公職中唯一一個土生土長的本地人,是從鄉老中簡拔而起,而李績是家自雙城,至於虛繼海,則是科舉出身,家就更遠了。肖子明既為本地人,人脈渠道自非他人可比,其人生性刻薄,好耍奸詐,雖無大惡,小打小鬧的算計盤剝卻是不少,

李績初來乍到,一開始也不明白其中的幹係,在幾次糾紛中稟持公正,倒是狠狠的得罪了這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