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四十年前的往事

大概是四十五年前,那個時候,李成貴,也就是現在的李大爺,才十八歲。

那會兒的他,跟田秀芬是村裏很看好的一對。

但後來田秀芬的父親,因為一些事情,遭到批鬥了。這一下子,田秀芬家便成為眾人打擊的對象。

李大爺的家裏人見到這種情況,就趕忙阻止他繼續跟田秀芬來往。

那時候,李大爺年輕氣盛,血氣方剛,性格叛逆,根本不聽勸。家人越是阻攔,他就越要去。為此,他跟家裏人鬧得不可開交,還把他母親都給氣得病倒了。

李大爺雖然叛逆,但也有一顆孝心。

看到自己親生母親病倒了,他不敢再繼續鬧了,生怕他母親有個好歹來。

當時田秀芬的父母遭到批鬥,他們全家成為過街老鼠。而她唯一的精神依靠,就是李大爺。

在她看來,隻要李大爺還跟她在一起,那她就能堅強地走下去。

於是,她多次跑到李大爺家,去找他,想見見他,但都被拒之門外。

沒過多久,家裏人為了斷絕李大爺的念想,就給他另外找了一個相親對象。這個女人,就是李大爺的老伴也就是李德隆跟李老幺的媽,不過現在已經去世了。

他老伴,名叫趙小翠。

這個女人不一般。她嘴巴刁毒,心眼小,對田秀芬是非常憎惡的。

那次,她到李大爺家做客。碰巧,田秀芬來找李大爺。

她當然知道李大爺跟田秀芬的事情。不過,她沒有去責怪李大爺,而是把所有的氣,全都撒在了田秀芬身上。

她咒罵田秀芬是不知廉恥的東西,一個女人,居然三番五次跑到人家男人門口叫春,簡直是沒皮沒臉,連婊子度不如,甚至還罵田秀芬沒家教。

反正,怎麽難聽,怎麽來。

田秀芬大哭著離開了。

隨著時間的推移,李大爺跟趙小翠的婚事將近。他想勸田秀芬放下他,於是就去找她,跟她說清楚。

結果是,田秀芬跪下來求李大爺別拋棄她。

但李大爺已經不能回頭了,隻能殘忍地拒絕田秀芬。但是,分別之前,田秀芬做了菜,請李大爺吃頓飯,算是最後的訣別。

李大爺答應了。他本就一肚子苦水,但沒法跟田秀芬說。

於是,吃飯的時候,他一個勁喝悶酒,借酒澆愁。酒喝多了,他腦子就不清醒,然後想起了以前跟田秀芬是如何如何得好。

越想,他心裏越酸楚,越難過。最後,迷迷糊糊的,就跟田秀芬有了夫妻之實。

不知道咋的,這件事情被趙小翠知道了。

趙小翠那個火大。但是,她又不能把這事宣揚開來,否則李大爺也是身敗名裂。

一氣之下,趙小翠趁夜到了田秀芬家裏,去罵她。

田秀芬也是受夠了趙小翠的窩囊氣,就對罵。

兩個女人彼此都互相憎恨,罵了之後,就打了起來。結果,趙小翠拿刀子,把田秀芬的臉,給劃破了,流了很多血。

看到血之後,趙小翠嚇壞了,掉頭就跑。田秀芬沒錢去衛生所,就隻能用土方法,把血給止住。

但是,她破了相,根本沒法見人,隻能整天待在家裏。

過了差不多十來天的樣子,李大爺跟趙小翠結婚了。

田秀芬得知這個消息,如遭雷擊,痛不欲生,然後寫下了遺書,喝農藥自殺了。

得知了這件事情,李大爺悲從心裏,悔不當初。可現在,說啥都已經晚了,唯一能做的,也就是把田秀芬埋了。

跑到田秀芬家,李大爺看到,田秀芬身穿大紅喜袍,蓋頭遮臉,躺在地上。

他揭開蓋頭一看,嚇得大叫了出來——田秀芬滿臉血痕,眼睛瞪得很大,臉色發青,非常恐怖。

那會兒,農村人還是非常迷信的。所以,村長就找了個道士,給田秀芬念經超度,希望她別鬧出什麽事來。

那個道士超度完田秀芬後,就說,她的怨氣太強,根本超度不了。

村長就問道士,田秀芬會不會作怪?

道士說,他最多隻能鎮壓住田秀芬一段時間。但卻沒辦法徹底消滅她。想平息她的怨氣,解鈴還須係鈴人。

說完這句話,道士便布置了一下,然後急急忙忙地離開了。

田秀芬死了之後,李大爺一家都不安寧。因為他們心裏清楚,以前他們是如何對待田秀芬的。

因為那個道士臨走前,布置過。所以,最開始的幾年,村裏很太平,李大爺家也沒有出啥事。

漸漸地,村裏人就忘了這事。但李大爺始終都記著,而且他也害怕田秀芬來找他。

果然。

幾年過後,在李老幺出生那年,請滿月酒的那天晚上,出事了。

當時是半夜了。來客和村裏幫忙的人,都走了。李大爺家也是準備洗洗睡了。

可正在這時,外麵卻來了一個女人。

那個女人在外麵就開始哭,一直哭到了李大爺家裏。

他家裏人很來氣啊。我們家今天辦滿月酒,多好的事情,你半夜跑我家來哭,這不成心搗亂嗎?

於是,他們就開始趕那個女人。

女人沒有走,一邊哭,一邊說:“你們闔家團圓。可是,我男人不要我了,我男人的女人,還劃破了我的臉。全村的人都在欺負我。你們,你們都不是什麽好人。”

說著,那人女人站了起來,衝著李大爺的家裏人喊:“活著的時候,你們就一起欺負我。死了,你們還要找道士來對付我。現在我回來了,我要你們全都去死!”

說這話的時候,女人臉上便詭異地出現了一道道裂縫。然後,鮮血從裂縫裏流出來,滿臉都是,特別瘮人。

正當所有人都驚慌大叫的時候,李大爺卻明白過來,這是田秀芬。

他上去抓住了田秀芬的胳膊,說秀芬,你不要鬧了。當初的事情,全都是我的錯。如果你要人償命,就把我帶走吧。

自打田秀芬死了之後,李大爺就一直非常愧疚,心裏很有罪惡感,覺得非常對不起田秀芬。

有時候,他都動過自殺的念頭。可一想到自己這一家老少,還依靠他養活,他就沒有自殺的勇氣。

如今田秀芬回來了,他也找到了可以發泄心中苦悶和愧疚的缺口,打算跟田秀芬走。

但是,他求死,田秀芬卻心軟了。

她看到李大爺那麽傷心,就收起了怒氣,沒有濫殺無辜。說到底,她還是很喜歡李大爺。

就這樣,田秀芬最後沒有傷害任何一人,離開了。

轉過天來,趙小翠跑去找高人,要對付田秀芬。因為她心裏很不安,她覺得,她當初劃破了田秀芬。

這次田秀芬回來,肯定會殺了她報仇的。她不想死,所以就要先滅了田秀芬才行。

還別說,真被她找到一個道士。

趙小翠編了個謊話,把自己粉飾得很無辜,把田秀芬說成了搶她男人的毒婦。道士信了趙小翠的話,就去對付田秀芬。

他說,要把田秀芬改葬在竹林那裏。以竹子澎湃的生機,鎮住田秀芬的怨氣。然後,借助竹子中空的特點,一點點排泄田秀芬的怨氣。

但這件事情不能公開,否則肯定會引起村裏人大亂。於是,李大爺就請了自己幾個最好的哥們幫忙,趁著白天就把田秀芬改葬了。

當然,這個過程,那個道士也是一直在旁邊協助。

改葬了之後,道士又布置了一下,就告訴李大爺,說如果這次成功的話,田秀芬以後應該不會作亂了。如果不行,那就隻能是冤有頭,債有主了。

道士離開後,村裏再次恢複了平靜。過了好多年,趙小翠病逝了,李大爺也逐漸老去。

田秀芬再也沒有來鬧過,直到李老幺攤上這事。

聽完了整個故事,我的心情很是壓抑。

原來,這田秀芬也是個苦命人。

現場的氣氛很凝重,誰都沒有說話。估計誰都沒有想到,李大爺居然還有這麽一段往事。

不過,我還是忍不住問道:“那田秀芬不是應該和李老幺結婚的嗎?為啥她一來,就貴哥前貴哥後地稱呼李老幺呢?這很明顯是在叫李大爺。這到底是咋回事?”

李大爺一臉茫然。

我隻能看著胖子。他眉頭緊皺,表情滿是疑惑。

沉默了一下,他問李大爺:“田秀芬的墳,你還能找到在哪兒嗎?”

“能。就在後山竹林裏。”

“好。天亮之後,你帶我們去找。”胖子說道。

李大爺馬上答應了。接著,他問胖子,當初那個給田秀芬改葬的道士說的,冤有頭債有主,是啥意思?

胖子沒有回答他的話,而是反問了一句,你認識那個道士嗎?

李大爺搖了搖頭,說那是我老伴趙小翠找來的,我也不知道那個道士是啥來曆。

胖子沉默了一下,說這麽說的話,你也不可能跟那個道士有過節了?

李大爺說,我都不認識他,當然說不上啥過節。隻是,如果這次能救老幺,哪怕讓我去死,我也沒啥話說。我早就該死,早就該死的。

胖子讓他別想太多了,早點休息吧,明天去看田秀芬的墳。

回到李大爺給我們安排的房間,我問胖子,你這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

胖子說,你別問那麽多。要是我沒有猜錯的話,明天看了田秀芬的墳,一切都能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