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走陰人
趙惠惠不是死了嗎？咋會在這裏睡覺？
吱！
任婆輕輕地把門推開了，門軸轉動的聲音，刺激得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門打開，一股強烈的香燭味和腐臭味，撲麵而來。
我差點吐了。
捂著口鼻，我下意識地後退了幾步，躲到門後麵去，這才稍微好受點。
不僅我這樣，胖子跟胡瑋，也是捂著口鼻退到了一邊。
味道太難聞了。
這時，任婆回頭看著我們，眼神很不高興。
她肯定以為我們是很嫌棄她家。
我一開始就挺怕這個老人的。
所以，看到她那個眼神，我趕忙把手放下，幹笑了兩聲。
任婆說，你們不是要看望惠惠嗎？進來吧。
說完這句話，任婆先走進去了。
我馬上去看胖子和胡瑋，跟他們交換眼神。
胡瑋馬上擺了擺手，說我當醫生也有幾年了，福爾馬林的味道都能習慣。但是，剛才那個味道，我，我實在是受不了。
胖子也搖頭，表示受不了。
你們都受不了，難道我就受得了？
“要去一起去。要不去，一起不去。”我才不想一個人進去呢。
胖子馬上看著胡瑋。
胡瑋怔了一下，臉上露出了為難的表情。
“好好，一起進去。”說著，他走在前麵，先進了屋子。
我和胖子跟在後麵。
進去前，我深吸了一口氣，希望能憋得久一點。
進去之後，我才看到，那房間的窗戶，全都用棉被給遮住了，黑漆漆的。
房間裏雖然有電燈，但沒有開，也不知道通沒通電。隻有幾隻蠟燭在燃燒，可照明度很有限。
好在門是開著的，門外的光照進來，才勉強能看得清楚房間裏的擺設。
很簡單。
一張老式的木床，一個梳妝台，一個掛衣服的木架子，上麵掛著很多漂亮的女士衣服，裙子、內衣什麽的，應有盡有。
任婆站在床邊，勾著背，對**喊：“惠惠，你的同學來看你了。”
我一看，頓時嚇了一跳——紙人。
那是一個做工非常漂亮的女紙人。
這個紙人，和平常花圈店裏看到的那種紙人，不一樣。它大概有一米六高，臉上描眉畫鬢，膚白如雪，嘴唇映紅。而且，它的身上還穿著一套很漂亮的裙子。
乍一看，仿佛真是一個活人。
可從它臉上的反光和質地來看，絕對是紙人。
胡瑋下意識地躲到了我跟胖子的身後。
我也覺得事情挺詭異的。而且，我們三個壓根不是趙惠惠的同學，跟任婆也是第一次見麵。
所以，房裏的氣氛，簡直是尷尬到了極點。
“惠惠還在睡覺。等到了晚上，才會醒。”任婆轉過天來看著我們說。
我有些懷疑，這任婆是不是精神出了問題。
這明明是一個紙人，她咋說成是趙惠惠了呢？
難道說，她是太過思念孫女，所以就產生了幻覺，以為這個紙人，就是趙惠惠？
還真有這種可能。
以前我就看到一個孕婦。
她跟她丈夫非常恩愛，是村裏的模範夫妻。在她懷孕五個多月的時候，她丈夫不幸意外去世了。
她因為極度悲痛，結果導致流產。
本來都還是幸福的她，一下子失去了丈夫和孩子，心理承受不住這個重大打擊，就瘋瘋癲癲了。整天抱著她那流產的死嬰，嗬嗬傻笑著，看著非常可憐。
這給我留下了比較深刻的印象。
所以，看到任婆也這樣，我就有些害怕，說話都結巴：“既然她，她還沒有醒。那，那我們就不打擾了。”
說這話的時候，我也悄悄地拉了拉胖子的袖子，讓他也說兩句。
胖子笑著說：“任婆，我們先出去一下，晚上再來看趙惠惠吧。”
“我洗菜呢，你們留下來吃頓飯吧。”
“不了不了。我們還有點事兒，忙完了再來吧。”說著，胖子轉身就要走。
我也趕緊告辭，然後跟胖子一道出來了。
出去之後，我趕忙喘氣，可憋壞了。
胖子一把抓住我的胳膊，連拖帶拽地就把我拉出了木樓，然後帶著我快步下山。
他幹啥這麽急啊？
到了山下，我馬上問胖子：“你這麽著急把我拉下來，是不是出啥事了？”
胖子一臉緊張，腦門上都冒汗了，不知道是嚇的，還是走路太急，給累的。
他說：“不能再去找趙惠惠了。”
“我也不想去了。那地方，陰森詭異的很，真是嚇死人了。”胡瑋插嘴道。
我覺得胖子的話，應該不是這個意思。
“你是不是看出啥來了？”我問胖子。
胖子皺著眉，沒有說話，像是在想事情。
我有些急了，說你要是看出啥來，就快說啊，別裝深沉。
胖子的表情凝重，說我現在還不太確定。總之，咱們現在還是趕緊離開這裏為好。
看到胖子這麽緊張、嚴肅，我心裏也是七上八下的。
這還是頭一次看到他這個表情。
“離開這兒？那我身上的屍斑怎麽處理？”胡瑋頓時就急了。
我一把將胖子拉到旁邊去，小聲地跟他說：“到底咋的了？”
“那任婆不是一般人。”
廢話，這還要你說啊。
胖子又說：“之前那老大爺說任婆是一個神婆。我那時候都還在想，也許她跟其他山村裏的神婆神漢差不多，懂得一些騙術，能裝神弄鬼。可等我看到任婆的臉時，我就馬上意識到。這個任婆，是有本事的。”
我馬上讓胖子具體說說。
胖子表情認真地說：“任婆的左臉是凹下去的。表麵上看去，很像是左臉顴骨發育不全，所以形成了凹陷。如果真是這樣，那她左臉的皮膚，應該是完整無缺的。”
“可事實並非是這樣。你要是仔細看，就能看到，在她的腮幫子上麵大概兩公分處，順著腮幫子的弧度，從上往下，有一道傷疤。”
我會想了一下，說任婆的臉上有傷疤？我咋沒有看到？
胖子說，你被她的外貌給嚇住了，你的注意力，都在她的外貌上，當然不會關注這些。而且，任婆的年紀那麽大，膚色深，皺紋多，你發現不了，也很正常。但最主要的是，你應該不知道走陰人。
我馬上問胖子，啥是走陰人？
胖子解釋：“走陰人，通俗點來講，就是可以下到陰間的活人。他們既可以是替陰間的人傳話給陽間的人。也可以是，把陽間的罪惡，報給陰間的鬼差，甚至是閻羅王。”
“在以前，這種職業的人還是比較多的。但因為長期做走陰人，會給身體帶來比較大的影響。而且，要是被其他人知道了，別人會害怕，不敢靠近你。最後，走陰的老師傅，很多都不把這個職業傳下來。所以，走陰人就越來越少。”
“走陰人一般有三個比較明顯的特征。一，長得惡。這個惡，不一定非要長得凶神惡煞、滿臉橫肉那種。也可以是很醜，醜到讓人看了不舒服，不敢隨意靠近的那種。”
“二，有黑斑。任婆的臉上也有，那不是胎記。是因為長期走陰，染上了陰氣，所以在臉上聚集，形成了黑斑，這也是去陰間的通行證。同時，也是因為長期走陰，任婆的膚色才會那麽深。”
“三，左臉凹陷，且有那條特殊的傷疤。這個得一起結合來看。走陰的人，除了少數是生理原因，長得很醜惡之外，大多數並不醜惡。”
“走陰人在第一次走陰的時候，都會被告知，要先到土地廟那裏去報到，然後做一個記錄。但做記錄的時候，得留下一塊帶血的骨肉，一般是左臉，後來就變成了左顴骨。”
“之所以這麽做，是因為走陰本就是違背陰間律法的。但閻羅王為了讓分割陰陽的人能夠交流，比如後事沒有交代之類，所以才特意允許活人走陰。”
“但是，如果沒有條件，隨便是誰都能走陰，那陰間豈不是亂套了？所以，閻羅王就定下這個規定：凡是走陰的人，都得留下帶血的骨頭和肉。”
“如此一來，絕大多數人就因為怕痛，怕變醜。所以，就不敢走陰了。這樣的話，就能有效控製走陰人的數量。”
聽到這裏，我馬上說，那走陰的人豈不是醜一輩子？不管是男的，還是女的，那麽醜，以後結婚就很難啊，這代價也太大了。
胖子說：“這個世界是公平的。你想得到一些，那自然就必須付出一些。走陰人雖然付出了很大的代價。但他們每次走陰，主家都會給不少錢的。如果是遇到有錢人，出手闊綽的，一次的收入，就可以吃上一兩年了。”
“而且，走陰之前，主家還要好吃好喝地招待走陰人。這樣，走陰人才會幫你辦事。去了地下，走陰人才不會說你家人的壞話。”
“同時，走陰人溝通陰陽，做了很多好事，能減少陰間鬼魂的怨氣，這對維護陰間秩序，也是大有幫助的。所以，走陰人每次走陰，都是在給自己積陰德。”
“有的人在做走陰人的時候，家裏貧苦，日子艱難。死了後，因為在做走陰人的時候，積了很多陰德。所以，來世投胎，就可能會投個好人家，過上好日子。”
“而且，閻羅王也規定。走陰人在死了之後，當初留下的那一塊帶血的骨頭和肉，會原封不動地還給他們。並且，請專人作法，讓那塊帶血的骨肉長回去，讓走陰人完完整整地去投胎。”
原來是這樣。
聽完了胖子的話，我馬上問，那照你的意思，任婆是一個走陰人？
胖子點頭。
我又說，即便她是一個走陰人，那咱們也用不著跑吧？還有，之前你說的不確定，到底指的是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