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生歡鬱悶地看著趙錦程,悠悠地說道:“豬蹄有點鹹,我本來打算配飯把剩下的吃掉。不過,我現在肚子已經要撐爆了,還是喝點水算了。”

一口水下去,嘴巴裏麵終於好受了些,不再那麽鹹澀,她盯著桌子上還剩下的好幾道幾乎沒有怎麽動的菜,眼神痛惜。

“這麽多菜還不知道是什麽味道?”

“醫生說你的胃還很脆弱,少吃點也好。”

趙錦程以為她是因為沒有多品嚐幾樣菜而覺得遺憾,便這樣安慰道。

“絕對不能這樣暴殄天物。”

沒想到的是夏生歡突然一拍桌子,麻利起身打開門向服務員要了好幾個透明塑料袋回到桌子旁,不顧趙錦程拉下的臉,硬著頭皮把沒吃完的菜全部都打包好,提在手裏。

“你又是高材生又是大老板,打包顯得比較有素質,對不對?”

“那個……你看我回去可以熱著吃,咱們就好幾天不用買菜做飯,多省事,況且這些飯菜對你的傷勢愈合很有好處,你的手也可以盡快好了,是不是?”

趙錦程朝她甩冷臉,對她陪著笑臉的討好,不發表任何意見。

夏生歡渾身散發著愉快勁兒,再次伸手一拍桌子,毫不羞恥地為了美食耍賴了一把。

“你不說話就算是默認了啊。”

“……”不隻是盜用他剛才的招數,居然還現學現用。

“反正你帶傷做不成飯,我本身又不怎麽會做飯,這菜可比我瞎糊弄出來的豬食可口多了。”

“……”她這是在間接地嫌棄他不能伺候好她的胃?他的手受傷還不是因為某人做事太囂張得罪人。

想到這裏,趙錦程嘴角抽搐了一下,卻見本來站在他旁邊正眉飛色舞洋洋得意的女人,身體突然一個踉蹌措手不及地軟倒在他懷中。由於塑料袋還沒有打結,因此從她手中掉落的那些飯菜的湯湯水水全部貢獻到他那身有市無價的西裝上。

趙錦程緊崩著臉忍著全身上下多種調料混合成的奇怪味道味兒,眼急手快扶住夏生歡還在往地上倒的身體,剛把如同抽掉骨頭軟綿綿的她緊緊抱在懷中。

她卻不知道突然哪裏來的力氣,一把掙脫趙錦程那兩隻手,起身低下頭捂著嘴打開門朝洗手間衝去。

趙錦程一怔,剛才突**況,他一下子真沒有反應過來。

看到夏生歡如同火燒眉毛一樣急衝衝地從包廂跑出去,他也趕忙起身打算去看看情況,隻是還沒走兩步,地上有東西就被他一腳踢到木門上,繼而又反彈回他的腳邊。

裝在古銅雕花燈罩裏的白熾燈發出的光芒算不上昏暗,相反對於兩隻眼鏡視力同是五點一的趙錦程來說,白天有這樣的光線足以讓他看清麵前所有的一切。

地麵上靜靜躺著的盒子,赫然就是夏生歡早上吃剩下的避孕藥,可能是因為她剛才跑出去的時候太過匆忙,再加上用力掙脫緊緊抱住她的男人,拉拉扯扯之間藥不小心從口袋中掉落在地上。

天整整一個下午都是灰黑色的,厚重的烏雲密布完完全全整個蒼穹,卻隱忍不發,仿佛在積聚力量等待時機,又有似乎是在忍耐著什麽必須忍耐的東西。

趙錦程低下頭,慢慢地曲腿蹲下身體,伸出手從地上撿起那個東西,時間空氣事物周圍的一切便定格在這裏。

他似乎忘記了這個姿勢很不舒服很難保持,站起來後會讓他頭昏眼花雙腿雙腳酸麻很難受,他隻是把那盒藥拿在手中定定地看了半天,臉上的情緒似乎很複雜,又好像什麽情緒也沒有,既看不出什麽好,也覺察不出任何痛苦失望,甚至是落寞的感情。

就這樣過了很久,趙錦程才把外形已經被捏變形的藥盒放進他西裝口袋,神色平靜,腳步穩重地走出包廂門。

夏生歡捂著胸口吐的稀裏嘩啦,估計把今天吃的飯菜都奉獻給下水道了,幾滴生理鹽水不受控製從眼角溢出花落到腳邊。

心想

這頓大餐算是白進肚子一遭,那位賣藥的小姐果然沒有胡說,這藥的副作用的確強大,早知道她就少吃幾個豬蹄,真是浪費糧食。要是擱主席那年代照這樣還不得遭天譴。

漱了口從廁所出來回到包廂,被幾位正在處理地麵上一片狼藉的服務員小姐,臉色很不好的告知,陪她來吃飯的男人提前離開。

此時此刻,夏生歡臉色蒼白地站在,吐的渾身發軟,隻能非常抱歉地對她們笑笑。

即使這樣,這些服務員的表情除了嫌惡直皺眉,就是嫌惡的直皺眉,完全對她整個人產生很大成見,連再看站在門口的她一眼都懶得。

她想她必然成為了這群人心中最不是上帝的顧客人選,沒有之一。

經過隔壁那間包廂的時候,在緊閉的紅木門前,夏生歡不由自主頓步,故地重遊,許多紛擾雜亂的記憶如同洶湧的洪水一般決堤,洶湧而來。

腦子漸漸有些昏昏沉沉,突然非常快樂,突然又覺得很哀傷,過一會兒又覺得自己周身空****如同孤魂野鬼一般,仿佛世間真的隻剩下她一個人懂自己緣起緣滅的故事。

她怔怔地站了良久,回過神來後,看著麵前高大木門上印在油滑光亮紅漆上那張臉,神色呆愣微微帶著一些感傷。

突然搖頭失笑,她最近總是多愁善感,腦子裏經常亂糟糟盡想些有的沒的事情,自己現在足夠的年輕鮮活,況且活著的人總不能被上輩子的記憶時時刻刻的操縱。

夜晚做夢無意識狀態下不由得人,白天她有自己的生活和空間,安靜的,非常不想被打擾。

門忽然被人從裏麵拉開,夏生歡嚇了一跳,腳向後退一步。

裏麵的人與她對視一眼,臉上也浮現出驚愕的神情,過了一會兒,男人才恢複一如往常那般溫文爾雅的模樣,低聲問道:“夏小姐,你怎麽在這裏?”

“嗯……沒什麽,剛好路過。”

夏生歡盯著王宇那張帶著恰到好處笑容的臉,有些回不過神來,整個人還是蒙的。心想怎麽說曹操曹操就到?難道是因為整天回憶太多對這男人念力太強的緣故?

直到王宇熱情邀請夏生歡一同進去的坐一會的時候,她才真正反應過來,便微笑著拒絕。

包廂裏好像是在聚會。

夏生歡從半開的門縫看去,包廂內七八對身著名牌打扮精英的男男女女聚做一堆,有人在嗑瓜子熱火朝天地聊天,有人在唱卡拉OK刺耳的狼嚎不斷。

這種歡聲笑語,沸沸揚揚的場麵,前世就被她所討厭,今生更是有一種老人家跟不上時代節奏的挫敗感。

她總是和時代脫軌,前世公司家天天兩點一線,樂此不疲地相夫教子,心甘情願盡心竭力打點自己的小家庭。閑暇時分隻是偶爾與小小和秋秋兩人喝茶聊天,或者去看電影旅遊寫故事,卻從來不去參加上流社會的某某大亨亦或名媛貴婦舉辦的聚會之類的活動。

而披著安靜溫柔表皮的王宇,在婚後八年後卻每每夜不歸宿,流連於一個接著一個舞會party聯誼,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紀,別人送到他**的各色美女一茬接著一茬夜夜不重複。

雖然她獨守空房兩年,但是兩人之間有很深厚的夫妻感情。王宇到底還是會顧念女兒今後的成長,顧及世間道德名聲,顧及她這個當初羨煞旁人風光無限嫁進王家的妻子的顏麵,因此不出意外這段婚姻還是可以維持。

夏生歡不著痕跡地從頭到腳打量王宇一眼,臉上不動神色,內心卻在冷笑,暗道這個男人,人麵獸心也不過如此。

常言道一日夫妻百日恩,整整十年的婚姻,恩沒有對她給予一絲一毫,卻留下殺身之仇這樣的血海深仇。

離婚後,聽很多人說過,包括薑欣自己,都曾經對她一遍又一遍的說過王宇對她日久生情,以至於寧願拋棄妻女和她結婚。

一個男人要是少年時期就不喜歡與自己青梅竹馬的女孩,再過上十年,日久生情也

從不可能,所以她從不相信他們兩人對她說的鬼話。

那麽,王宇與薑欣後來結婚的前因後果就很值得人深思,當時她已與王宇沒有任何關係,最多隻能算的上前妻,可是最後到底為什麽他們要殺死她。

他們結他們的魂,她撫養她的女兒。無論從那種角度來看,他們兩個當事人已經與她沒有半點瓜葛。

王宇轉身進去包廂簡單交代了幾句,便關上門,扭過頭來對夏生歡紳士地笑道:“夏小姐,請問我能有幸請您喝一杯咖啡嗎?”“當然可以。”夏生歡笑著點點頭。

兩人直接坐電梯到二樓的咖啡廳。王宇點了一杯藍山,而夏生歡要的是又苦又澀不加糖不加奶的黑咖啡。

華麗水晶大吊燈,純歐式裝修風格,米黃色的小隔間配上同色桌子和沙發,柔和舒緩的鋼琴音樂緩緩地流淌在空氣中。

夏生歡舒服的眯了眯眼鏡,身處在熟悉的環境中,神經微微鬆弛,心情也變得稍微明媚,當然坐在她對麵那位請她喝咖啡的男人要是換成別人就更好了。

即使是悶騷冰山臉趙錦程也好,飛揚跋扈卻又幼稚別扭的韓三少也罷,也比此時此刻笑的如同紅燈區招攬顧客的小鴨子一樣的王宇。

真是一臉的不安好心。

夏生歡實在太了解王宇,她甚至知道他臉上每個表情過後,開口會說出什麽樣的話。況且,有那麽多前車之鑒血淋淋地擺在眼前,當初她想不深入地剖析他的一切都難上加難。

王宇臉上柔和的笑容不知怎麽就忽然消失的無影無蹤,他本來看著夏生歡的兩雙漂亮眼睛微微下垂著,暈黃的燈光打在他長而濃密黑澤澤的睫毛上,在他的眼底落下輕輕巧巧的一片陰影。

對麵已經接近三十歲的的人幾乎模糊了男人與男孩之間的界限,鵝蛋臉尖下巴鼻梁高挺,雪白皮膚,櫻花般的粉唇,栗色的貼耳碎發,他如同從少女漫畫中走出來的青蔥少年,美好得讓人不忍直視,仿佛看一眼就覺得是對天使的褻瀆。

如今算的上閱美男無數的夏生歡,麵對這張日夜相對很多年的臉蛋,這樣的憂鬱美男子理智都無法抵抗。那也怪不得當年,她會對他泥足深陷閃電結婚死心塌地跟著他,誰讓她是那種看到美麗東西就走不動路的人。

“怎麽,心情不好?”

夏生歡表情真摯,順應擺了半天姿勢和表情的某人的想法,完完全全充當一個被美色所迷兼具聖母情懷的女孩,率先開口問道。

“沒……沒……”王宇蒼白著臉,仿佛很苦惱似的把眉頭也微微皺了皺,勉強朝夏生歡笑了笑說道,“我自己公司最近遇到一些事情,沒什麽。”

“不好解決嗎?”夏生歡關心道,隨後朝他試探地問道,“我可以問一下什麽事情嗎?有沒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地方?”

王宇雖然神色憂愁,但是語氣倒是顯得很有信心,笑道:“多謝夏小姐關心。嗯,這件事情的確有些棘手。不過沒有問題的,我們公司肯定能處理好。”

“那就好。要是有需要的地方你盡管開口,我能幫的上的一定盡量,畢竟你我也算的上朋友。”

夏生歡剛拋出一個誘餌,王宇果然搶著上鉤。可能他以為她真的隻是一個剛從大學畢業思想純潔不諳世事的女孩子,喜歡助人為樂結交朋友,所以根本沒有必要分辨她話語中的真心假意,甚至是有什麽不軌意圖。

隻聽王宇笑著讚賞道:“夏小姐真是個仗義的女孩子,我也很慶幸有你這樣的紅顏知己,我非常欣賞向你這種性格直爽敢做敢為的人。”

夏生歡心裏冷笑,欣賞我這種人?還是覺得我這種人可以好掌控傻傻地被你利用完還得給你數錢?睜眼說瞎話真是自己都不覺得可笑嗎?

夏生歡靦腆地朝他笑笑,道:“王先生,你過獎了。”

王宇搖搖頭笑道:“你既然是我的紅顏,我必然會做你的藍顏,我們之間從現在開始就用不著這麽客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