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然入了江府, 有些話還是要提前跟你們說清楚。”長寧郡江府內,管家神態盡顯倨傲之色,輕慢的瞥著最新一批選上來的仆人。

她背著手, 手裏拿著管教鞭,在一眾跪伏在地上的仆人間緩慢踱步,不算沉重的腳步聲卻能壓得這些仆人各個都抬不起頭來, 甚至連大氣都不敢喘。畢竟這裏可是江家, 在嶺南一手遮天的存在,財勢驚天。

能進入江府為仆,一個月的月錢就抵得上外頭普通人家半年的開銷,萬一再有幸被江府的主子選上為侍,便能徹底脫離原來貧苦的生活, 因此每年江府招選仆人, 都有無數男子削尖了腦袋往裏頭鑽,也因為江氏內院的男仆們個頂個的都是水靈的佳人。

看著腳下的這些男人懼怕的伏低的身軀,管家鄒大心中得意又驕傲,揚起嘴角道:“都抬起頭來。”

這些人都是由外院的管家選進來的,外院管家主要是負責挑選模樣、性情看是否有殘缺, 能夠入選的自然都是紅粉香濃的佳人, 但具體這些佳人要分配到哪個房裏, 還得她這個內院管事的安排。

男仆們聽了鄒大的話, 一個個抬起了粉嫩的小臉,他們年紀都不大,最小的才13歲。因為知道他們的去處都聽鄒大的安排,因此臉上都堆起了討好的笑容, 希望她能將自己分到主子的院子裏, 最好分到兩個嫡女的院子裏, 嫡出少爺的院子其次,最差也是庶出的小少爺院子裏,可千萬別差他去做粗使男仆。

鄒大掃了一圈,乏味的點頭,心道:都是美人,可卻不是絕色美人。

雖然她也是狐假虎威,但畢竟這些年為江家辦事,見的美人多了,難免變得疲倦起來。

忽然,鄒大眼前一亮,朝著最角落處激動一指:“你!你上前來!”

眾男仆們紛紛朝角落裏望去,見那角落裏的人站起身,露出了麵容,神色都變得微妙起來,複雜中帶著嫉妒。

“你叫什麽名字?”鄒大眼珠子險些沒瞪出來,她自問見過無數絕代佳人,那似這般煙霞色相,不似人間俗物的男子,眉眼一顰一蹙都美到極致,可惜就是冷了點,不過見慣了滿臉討好的俗氣美人,冷豔逼人的高嶺之花也別有一番滋味。

“池眉。”池眉淡淡的開口,他走了很長的路,終於到了長寧郡,本以為可以順利見到江漾,可是他發現人族的規矩不是一般的多。

他曾在江府門口懇求小廝通報一聲,卻被小廝一番冷嘲熱諷,笑他寡廉鮮恥,妄想麻雀變鳳凰。

池眉才意識到,想見到江漾一麵真的太難太難了,當初他跟江漾在海上初遇,真是老天恩賜。

他在江寧郡無人棲息的破廟裏風餐露宿了兩個月,才等到江府招男侍的日子,隻要能進入江府,他就能見到江漾,抱著這樣的希冀,他踏入了江府。

“池眉、池眉,真是好名字。”鄒大一雙眼珠子恨不得貼在池眉臉上,惡心濃稠的視線,令他緊抿著薄唇。

鄒大握著鞭子的手一緊,按理說這樣絕色的妙人,她應該獻給主子,可如今家主向往仙門,大小姐對迎娶的名門正君一心一意,恩愛異常,這是整個長寧郡都知道的。

若是將這樣的美人送到江輕舟的院子裏,或許江輕舟不會對她不滿,但大夫郎以後定會給她穿小鞋。

如此隻有往二小姐房裏送了,可是江漾桃花不斷,長寧郡一茬一茬的美人就如同初春開的花朵,剛冒出嫩頭,就被她掐了尖,要是再把池眉送進江漾的院子......

真是澇的澇死,旱的旱死。鄒大羨慕極了江漾的好命,又想到自家那跟公老虎一樣的夫郎,江漾豔福本就不淺,應該也不差池眉一個吧?

鄒大心中冒出了點旖旎的小心思,這樣的美人放在少爺們的院子裏,難保那些男人會因為嫉妒池眉的美貌而磋磨他,這些養在深閨的男子,勾心鬥角的本事可都不一般,還不如放在離她近點的院子裏,她也好多多照應。

心中有了想法,鄒大微微一笑,說道:“你以後就在拂塵閣做書侍吧,你們幾個,去大小姐的冷月軒伺候,你們幾個去二小姐的回雪居伺候......”

鄒大一一安排好各個男仆們的去處,被分配到江輕舟和江漾院子裏的男仆們難掩喜色,朝著鄒大道謝,池眉看著這些男子,容貌聲音身段樣樣不如他,為何他們能去阿漾的居所,而他卻不能。

“池眉,你為何不走?”領了身份的男仆們都一一退下,唯獨池眉還在跪在原地,這般突兀,鄒大難免會問。

“奴下這就走。”在陸地上這幾個月,池眉身上那股莽撞的衝勁徹底被磨平,他知道現在不是質問鄒大的時候,反正現在自己已經進了江府,以後可以再找機會往江漾跟前湊,隻要阿漾看見他,一定會認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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拂塵閣是江家的藏書樓,像這樣的世家大族,家中的藏書量可謂驚人,池眉的任務就定期將舊書拿出來曬,免得書籍發黴陳舊。

可是拂塵閣距離江漾的回雪居相隔甚遠,江漾院子裏的侍從們又根本不允許他這個外人靠近,他這張臉讓那些侍從產生了強烈的危機感,他根本沒有辦法進回雪居。

可池眉不甘就這樣放棄,他無事時就溜到回雪居附近,等著江漾那日心情好出門,就能撞見他。

但這樣的行為太過招搖,回雪居裏那些心眼比針尖還小的侍從們,不知道說了多少尖酸刻薄的話來譏諷他。

“拂塵閣的那個誰,還在咱們回雪居外頭晃悠呢?”剛分配來回雪居伺候的束琴問道。

溫畫勾著過分豔麗的紅唇,咬牙道:“可不是嘛,真是好不要臉的下賤坯子,不甘心分配到清淨的拂塵閣,眼熱咱們二小姐身份高又受寵,想著攀高枝兒呢,臉都不要了!”

柔書道:“要說攀高枝也不是不能理解,畢竟誰想回去過苦日子呢?今年收成不好,鄉裏好多人連飯都沒得吃,逼得賣兒賣女,可在江府,連咱們這些下人吃能吃得起精米。若不是有幸被選入江府伺候二小姐,咱們現在還不定過得什麽樣的日子。”

“話雖如此,可那池眉也忒不要臉了些,整日守在回雪居外,任憑咱們如何驅趕譏諷都趕不走,就算是城外有名的二癩子也沒他這麽臉皮厚的。”溫畫說道。

束琴不屑道:“還不是仗著自己長了一副好相貌唄,篤定了咱們二小姐隻要見了他一眼,就會被迷住,然後被二小姐收入院中,做一回主子,揚眉吐氣,呸!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麽身份,沒有尊貴的身份,就算被二小姐看上又如何,充其量做一個暖床小侍,不過比我們這些下人高那麽一級,哪天咱二小姐玩膩了,肯定會被發賣掉的。”

柔書想了想,說道:“二小姐雖然生了一副好容貌,但性格卻實在風流,是個多情種子,可二小姐性格寬和,並不苛待下人,將來應該也不會苛待小侍吧?”

“喲,咱們柔書這是怎麽了?莫非也想爬上二小姐的床,撈個小主子當當?”溫畫嬌聲打趣道,可笑意卻不達眉眼。

柔書臉一紅:“我隻是就事論事,沒、沒別的意思。”

束琴嗬嗬一笑:“就算有又如何,別的不說,咱們二小姐生的那樣好看,比起話本裏的仙女風姿綽綽,多情又如何,哪個女子不多情呢?重要的是二小姐是溫柔且多情啊,有這樣的妻主,不比你找個粗鄙不堪的女人好?”

柔書自然也是心動的,不由得說道:“可是這些日子,二小姐隻在外留宿花魁,卻並不碰我們這些內侍。”

“嗬嗬嗬。”溫畫捏著繡帕,不緊不慢的說道:“我倒是覺得為人小侍終歸還是個下人,一輩子看正室的臉色,還是做正室大郎君好,哪怕是做莊稼女的正室夫郎,也好過被人戳脊梁骨,罵做賤籍。”

柔書、束琴臉色微微一變,又羞又憤,活像被人扇了一巴掌,敢怒不敢言。

最終還是柔書開口:“溫畫哥哥說的是,我們也隻是說說而已,我們做下人的自然也不想一輩子做下人。”

溫畫微微一笑:“這就對了,池眉那個沒皮沒臉的,願意攀高枝就攀去,且看他年老色衰後下場淒涼,行了,二小姐估計快醒了,我去廚房給她端一碗漉梨漿和一疊瓊酥葉來。”

柔書忙道:“溫畫哥哥,這個時節喝漉梨漿有些涼了,二小姐昨夜在相公館徹夜飲酒,此時不宜喝這些涼飲,不如端一碗地仙煎來,補血潤肺生津血。”

溫畫瞥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淡笑:“柔書弟弟就是心細,怪不得二小姐最寵你呢。”

柔書捂著微紅的臉頰說道:“哪有,溫畫哥哥你別瞎說了。”

“好了不逗你了,我先去了,這茶水也涼了,我去換新的。”溫畫笑著說道,轉過頭笑意立馬褪去,出了回雪居,看到角落裏蹲著的池眉,溫畫也不猶豫,將茶壺蓋掀開將裏麵的茶水混著朝他臉上潑去。

已近深冬,池眉被冰冷的茶水澆濕了衣裳,冷水順著他的衣襟滑到胸膛,激的他一顫,美豔不可方物的臉上因為掛著茶葉顯得狼狽,卻又顯得更加楚楚可憐。

溫畫眼尾迸出嫉恨的冷色,咬著牙罵道:“整日堵在回雪居門口,勾欄貨色都沒你這麽迫不及待,我看你不如幹脆去青樓賣好了!下賤胚子!趕緊給我滾!”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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