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重建

這個時候天還沒高,正是黎明前的黑暗,放眼望去,整個夜空像被點燃一般,似乎整個淘沙村成了一片火海。

進村後才發現,被燒的隻有張遠明家。

這讓張曉儒稍稍鬆了口氣,趕到張宅時,火勢正燒到最旺,整個張家完全被大火吞噬。

距離張家還有幾十米,就不得不停下來,燃燒的熱浪,逼得讓人止步。

張遠明雖然不得人心,但善良的村民,此時都自覺從井裏打水滅火。

空氣中,散發著一股油的味道,混合著煤油和菜油。

張家煤油可能不多,但菜油絕對有幾千斤。

張曉儒等人也加入了滅火的行列,可火勢驚人,他們的行為,不過杯水車薪罷了。

一直忙到上午,火勢才越來越小。

但這不是因為滅火的原因,而是張宅已經燒得差不多了,放眼望去,一片斷璧殘圭。

幾日前,這裏還熱鬧非凡,他們在裏麵喝酒聽戲,一轉眼就成了回憶,人生無常世事難料啊。

“老爺!”

猛地一聲悲愴,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張曉儒尋聲望去,見是管家魏雨田。

此時的魏雨田,一臉黑塵,馬臉變成了黑臉。

身上的衣服也破了,原來的長衫,變成了條狀,像個乞丐似的。

幸好他長著張馬臉,否則真認不出來。

張曉儒走過去問:“魏管家,到底怎麽回事?張家的人呢?”

滅火的時候,他有意問起村民,昨天晚上有一夥老軍莊的土匪闖進了淘沙村,將張宅團團圍住,又大聲告誡其他村民不準出門,他們的目標是張遠明家,誰出來誰死。

張曉儒一行人回來前,那夥人早已離開。

魏雨田哭喪著臉,悲愴著說:“老爺……老爺被人害啦。”

張曉儒心裏一動,腦子裏突然嘣出宋啟舟和盛賢勇:“被誰害了?”

舉目望去,自衛隊的人,除了魏雨田身邊站著個王雙善外,不見其他人蹤影。

自衛隊住在張宅,村口又有自衛隊員值勤,怎麽可能被人害了呢?

魏雨田悲憤地說:“是老軍莊的土匪!”

張曉儒質問:“宋啟舟呢?自衛隊呢?難道任由土匪行凶?”

魏雨田抱頭痛哭:“宋啟舟人麵獸心,正是老軍莊的三當家啊。”

張曉儒原本猜測,宋啟舟可能不是什麽好人,可聽到他竟然是老軍莊的三當家後,還是驚詫地問:“自衛隊其他人呢?”

魏雨田歎息著說:“不是死了就是投了土匪。”

張遠明太過吝嗇,對自衛隊也是如此,關鍵時刻,別人自然不會給你賣命。

張曉儒的目光盯著魏雨田身側的王雙善:“這麽說,自衛隊隻剩下王雙善?”

王雙善見張曉儒望向自己,脖子一縮,轉頭望向別處。

張曉儒剛回村時,他因為不認識張曉儒,把張曉儒攔下來刁難,結果被張曉儒奪了槍,卸了槍栓,還一拳敲掉了兩顆牙齒。

從那之後,王雙善的目光,就不敢再與張曉儒直視。

張曉儒沒再說話,率先走進張宅:“走,進去看看。”

剛走到前院,就發現了幾具燒焦的屍體。

越到後麵,屍體越多,有些已經被燒成一團碳,根本認不出本來麵目。

除了人的屍體,這些人連狗都不放過。

張遠明家養了十幾條狗,昨晚也跟著陪葬了。

這樣的場麵,膽小的人,紛紛轉身逃了出去。

後院住的是張遠明的家眷,可現在,這些人都變成了燒焦的屍體。

到張遠明的臥室,發現有挖掘的跡象,雖然屋頂倒塌下來,但還是可以看到,臥室內埋著八個一米多深的大缸。

怪不得張遠明從來不讓外人進臥室一步,原來還真睡在錢上。

這些大缸就是張遠明的“保險箱”,隻不過為他人作了嫁衣。

張曉儒覺得張遠明的錢財被搶,是惡有惡報。

但殺了張遠明一家,則禽獸不如,與日軍無異。

張曉儒緩緩地說:“老軍莊土匪滅絕人性,不滅之不足以平民憤。自衛隊引狼入室,如此慘痛之教訓,令人痛惜。以後,自衛隊還是得選拔本村之人。”

魏雨田點了點頭:“張兄弟言之有理,自衛隊確實應該多增加一些本村人。”

他突然明白張曉儒的言外之意了:自衛隊的宋啟舟是老軍莊土匪三當家,自衛隊必須重建。

而且,自衛隊還要以本村人為主,簡而言之,是以張曉儒為首。

隻是,魏雨田並不希望如此,自衛隊可以重建,但他希望由王雙善牽頭,或者自己親自出麵也行。

在張曉儒回到淘沙村時,增援印塘據點的日軍終於趕到了。

帶隊之人,正是一零八旅團的第一聯隊長後藤義夫。

後藤義夫怒氣衝衝地闖進印塘據點,昨天晚上,八路軍與當地軍民在100多公裏的白晉鐵路線上,展開了大破襲,襲擊了白晉鐵路沿線的沁縣、固亦、漳源、權店、南關、來遠、印塘、新澤、二峰等據點。

印塘至新澤十多裏的鐵路,基本都被破壞,鐵軌也被搬走數十根。

僅僅一個晚上,就將日軍苦心經營一年多的白晉鐵路損壞。

進入據點,駐守據點的日軍小隊長中尉木村一,看到進來的聯隊長後藤義夫大佐,嚇得雙腿並立,重重的鞠了一躬後,大氣都不敢出。

“啪啪啪啪!”

後藤義夫可不管這些,他走上前,掄起手掌,正反給了木村一幾個巴掌,嘴裏還大叫:“八嘎!”

“嗨!”

木村一雖然被打,但身子一動也不敢動,哪怕牙床痛得發麻,也隻能硬挺著。

“整個白晉鐵路,就雙棠縣境內破壞得最嚴重,身為印塘據點負責人,你辜負了天皇的信任!”

木村一重重的鞠了一躬,大聲說:“嗨!卑職該死,請大佐閣下再給一次戴罪立功的機會。”

“啪啪啪啪!”

後藤義夫給的機會,就是四個耳光。

隻是生氣之後,還是得給木村一機會。

日軍在雙棠縣總共才四千多人,還分散在十幾個據點,兵力已經捉襟見肘。

加之還要抽調兵力,對非治安區進行掃**,各個據點的兵力是越來越少。

像印塘這樣的據點,原本是要一個中隊的日軍守衛,可現在隻有一個小隊。

如果今天晚上有一個中隊,那些土八路敢襲擊據點嗎?

目前,日軍隻能控製幾個大的據點和重要交通線,其他地方隻能依靠中國人。

後藤義夫給木村一下了死命令:“兩天之內,把鐵路修複,否則你就自剖謝罪吧。”

“嗨!”

木村一不管能不能完成,隻能硬著頭皮答應下來。

日軍氣急敗壞,根據地內卻是一片喜氣洋洋。

昨天晚上的大破擊很成功,宋長路帶著二十一根鐵軌,親自送到了軍分區。

軍分區供給處長尹任樸熱情地握著宋長路的手,親切地說:“同誌,很感謝你們啊。”

尹任樸管著軍分區所有部隊的吃喝拉撒、武器彈藥等後勤保障。

這次雙棠縣送來的二十一根鐵軌,在尹任樸看來,簡直是一堆寶貝。

軍分區有自己的小型兵工廠,但是經常為原材料發愁。

而鐵軌是造槍、造迫擊炮的最好原材料,可以說,鐵軌是很重要的軍事資源。

“這是應該的,能為部隊輸送物資,是我們的榮幸啊。”

尹任樸好奇地問:“這次參加破襲的部隊很多,雙棠縣運回來的鐵軌和枕木最多,有什麽訣竅嗎?”

宋長路得意地說:“我們有三樣法寶:手電筒、扳手和道釘撬。”

昨天晚上,他覺得張曉儒的得意有點不嚴肅,可輪到他匯報時,臉上也不由露出了自得之情。

尹任樸好奇地問:“日本人對這些管製得很嚴,你們是怎麽弄到的?”

宋長路介紹著說:“我們有位同誌,想辦法在縣城買到了手電和扳手,而道釘撬,則是他找鐵匠打的。”

因為張曉儒的身份,他不便向尹任樸透露張曉儒的真實姓名。

尹任樸說:“這位同誌很有想法,做事情知道打提前量,回去後替我向他表示感謝。你們送來的鐵軌,解決了兵工廠的大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