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步虛與對方武功相差無幾,內功修為火候相當,縛龍索絕不可能與長劍對抗,軟兵刃有先天上的缺陷。

潛伏的人旁觀者清,所以擲劍相助。

一聲長嘯,劍動處有如天風降臨。

“錚!”中年女人的劍首先接觸,火星四濺。

砰一聲大震,中年女人摔倒在三丈外,劍拋掉了,狼狽爬起飛躍而走。

“錚!”兩老人的劍聚集,三支劍行雷霆接觸。

“叭噠!”一個老人重重地摔倒在兩丈外。

“休走!”他大叫,氣息已有不穩現象;

打了他一記天雷掌的老人,已飛掠出三丈外,劍出現豆大的缺口,虎口有血沁出。

一逃一追,瞬即失蹤。

被震倒的老人不但虎口進裂,右手甚至抬不起來了,渾身已被大汗濕透,渾身顫抖吃力地爬起。

老人猛招頭,看到四周站著四個灰衣蒙麵人,四隻怪眼冷電四射,凶狠地瞪著他目不稍瞬。

“你……你們……”老人驚駭地問,本能地伸手拾取掉落在身旁不遠處的長劍。

鄰近的一個蒙麵人,是唯一沒有劍的人,腰帶上卻有空鞘,伸腳一挑,劍跳起一把抄住,舉起略一察看,試試劍鞘,居然甚為合適,順理成章據為已有。

老人慢了一步,吸口氣緩緩站起。

“原來是你!”對麵的蒙麵人陰森林地說:“我們是誰,閣下應該心中有數。”

“你認識老夫?”老人強作鎮靜:“老夫廿年不曾在江湖行走……”

“反正我認識你,就算你在墳墓裏躺了一百年,爬出來一露麵,我仍然可以認出你是早年江湖四毒中,最狠毒最卑劣的毒心秀士劉與邦。”

“你是……”

“如果我所料不差,分別派人協迫本團弟兄家屬,逼本團接受加盟風雷會毒計的人,一定是你毒心秀士所策劃的毒謀,你毒心秀士讀了一輩子書,隻會用知識學問策劃毒害人的計謀。

呂會主極樂天君神通廣大,能找到你請你出山替他賣命,大概花了不少金銀,是不是有一座金山給你享受?”

“你們是正義鋤奸團的人?”老人臉色大變。

“不錯。”

“閣下,留一分情義,本會並沒趕盡殺絕……”

“是嗎?當你們把紫靈丹士那些人鋤除淨盡之後,下一批該消滅的人是誰?”

“你不能用想當然的說法來判斷本會的行事……”

“是嗎?”

“你們想怎樣?”老人戒備地說:“乘人之危?”

“在下已經有殺你的藉口,不能算乘人之危。”

“講講理好不好?本會並沒與貴團決裂,貴團豈能藉口參與正邪結算……”

“殺你的藉口,與正邪決算無關,紫靈丹士那些人,其實比你們還要可惡,更為陰險。”

“那……”

“你一代老魔,合二人之力,圍攻一位初闖道的年輕人,而這位年輕人是本團心日中的朋友、理由充分吧?”蒙麵人沉聲說:“我反對你指責在下乘人之危,事實上你毒心秀士功臻化境,目下已恢複元氣,我遵守武林道義和你一比一公平決鬥,你反對嗎?”

“公平決鬥?亮名號,看你配不配與老夫決鬥。”老人態度轉為強硬,一比一沒有什麽好怕的。

正義鋤奸團標榜正義,應該不會玩花招。

蒙麵人拉掉蒙麵巾,露出留了花白虯髯須,以及有一口黃色整齊而尖利的完整牙齒,白眉尾梢上卷的麵孔,故意露出尖齒相貌十分嚇人。

“八荒獅黃天才?”老人驚恐地叫。

“你還認識我。”蒙麵人重新係上蒙麵巾:“在下配不配與閣下決鬥?”

“不!不要……”毒心秀士如見鬼魅,轉身一躍三丈如飛而遁。

第二次躍起,劍光已到了後心,有如電耀霆擊。

會天雷掌的老人輕功出類拔萃,逃起命來當然更快。

但在薑步虛麵前,卻又差了一大截,何況圍攻時已耗掉五七分元氣,相去更遠啦!

一口氣逃出裏外,惶急中扭頭一看,真好,後麵鬼形俱無,沒有人追來,五行有救。

腳下並沒停,剛將頭轉正,便看到前麵出現頭臉汗影閃亮的薑步虛,手中沒有劍,雙手叉腰堵在前麵不足三丈,臉上有怪異的笑意。

“你才來呀?”薑步虛笑問。

“我跟你拚了!”老人咬牙叫吼,缺了口的劍向前-指、傾餘力身劍合一搶攻,劍上居然可發隱隱風雷,傾餘力一擊威力依然驚人。

晶芒-閃,縛龍索神乎真神地從袖底飛出,貫入劍氣的空隙,閃電似的纏住了老人的右腕脈。

砰砰大震,老人被卷飛、翻騰、摔落,重重地摔了個背脊著地、手腳朝天,地麵亦為之震動。

還來不及掙紮,握劍的右肘已被踏住了,脖子被一隻手掐住,腦袋被另一隻手掌按住右太陽穴,將腦袋向左壓扭,力一發便定可以將脖子扭斷。

“再不服貼,就扭斷你的老雞脖子。”薑步虛凶狠地說,手上加了半分勁。

“不……不要……”老人想大叫,咽喉被管製隻能嘎聲透氣:“我……我認栽……”

“這還差不多。”薑步虛放手,一蹦而起。

老人暈頭轉向,掙紮了片刻,才能虛脫地搖搖晃晃爬起,狼狽得像病狗。

“你……你不要欺……欺人太……太甚……”老人含含糊糊地叫嚷。

“咦?你這老賊怎麽胡說八道?我怎麽欺人太甚了?你欠了我一記天雷掌突襲的債,還沒正式討取,你們三個超等的高手名宿,猝然下毒手圍攻,誰欺誰啦?你不是一個狗屁不值的混蛋癟三,說話可要負責的,是嗎?”

“你……你要……要……”

“欠債還錢,我的要求簡單吧?”

“上次我打了你一掌,不能全怪我。”老人哭喪著臉說:“連紫靈丹土那群混蛋,也被你鬼神愁整得昏天黑地,我不得不用心機,突下毒手用絕學對付你……”

“你用的掌功好狠毒霸道,是什麽掌功?”

“老夫拒絕透露所學秘技。”老人頑強地說。

“你不說我也知道,天雷掌,沒錯,哼!你是風雲會的客卿,客卿全是身懷奇技異能的高手名宿,為了一些金銀替風雲會賣命,通名號,看你的名號到底值幾兩金銀,快說!”

“老夫從不通名,你把老夫看成野草隱士……”

“狗屁!說!”

老人大喝一聲,拍出一掌,由於歇息了片刻,恢複了部分元氣,這一掌真力淩厲湧發,果然像是響起一聲輕雷,威力驚人。

薑步虛巨掌一伸,神功默運硬接一掌,他一直對天雷掌的底細懷有神秘感,算是第一次正式承受雷霆一擊,以便揣摩天雷掌的奧秘。

手臂一震,撼動了馬步,但他失望了,對方元氣末複,這掌力道有限,無法發掘天雷掌的奧秘。

這瞬間,老人已逃出三丈外。

砰一聲大震,他趕上飛端,雙腳端在老人的背部的雙琵琶骨上,老人重重地仆倒。

一頓拳掌,把揪起的老人打得天昏地黑,他手下有分寸,不會造成嚴重的傷害。

“哎……哎唷唷……”老人發瘋似的狂叫。

“我要口供。”他將老人丟下一腳踏住腰肋,語氣凶狠:“那怕把你一身兩百多根老骨頭,-根根拆散打碎,也在所不惜,招名號!”

“哎……老……夫……”

“招!”

“老夫是過氣的……的名宿,那有臉丟人現眼?你……殺了我吧!我……”

俯身抽了老人兩耳光,他不甘心罷手。

“你那位同伴的名號,你得招。”他揪住老人的衣襟猛搖:“不招就讓你快活。”

“他……他是……”

“是誰?”

“毒心秀士劉……劉興邦。”老人不敢不招:“往……往昔的江……江湖四毒之一,躲在山東避……避仇廿年,不……不甘寂寞重行出山,他與極樂天君早年小……小有交情,所……所以受聘替……替風雲會辦事……”

“毒心秀士?晤,聽說過這個人,他也會天雷掌?他真姓劉?”

“他當然姓劉,老一輩的高手名宿,有許多仍然記得他毒心秀士,他練的掌功,叫裂石崩雲掌,簡稱崩雲掌,在武林掌功中,排名不上不下,還不算是絕技,不是傳聞中的天雷掌。”

“你呢?你的是天雷掌?”

“老夫絕……絕不露名號,隻能告訴你,我不會天雷掌,也沒見識過天雷掌。”

“你是不打算招了?好,我要你哭爺叫娘,用重手法好好整治你,我不信你的老骨頭能挨得起拆。”

“不……不要……”

不遠處傳來一聲輕咳,草梢拂動,人影乍現,聲出人到速度驚人。

“別折磨他了,要不就斃了他。”九天飛魔怒氣衝衝欺近:“我要找你。”共來了三個人,九天飛魔夫婦、另一位是天涯怪乞,三個人都汗光閃閃。

飄渺仙子與天涯怪乞退在老魔身後,臉上有怪怪的笑意,與老魔盛怒的神情相反,似乎有意看熱鬧。

“我要他招供。”薑步虛放了老人,但並不想逃跑:“老伯。請不要管……”

“你要他招什麽供?”

“他的名號、他的掌功。”薑步虛大聲說:“他和另一個什麽毒心秀士劉興邦,冒充紫靈丹土的人,出其不意打了我一記天雷掌、幾乎震毀了我的心脈,我有權回報他,他非招供不可。”

“我替他回答你的問題,用不著逼他丟人現眼。”

“這……”

“他是早年頗有名氣的泰山逸客洪鍾靈,算起來還是相當受人尊敬的俠義英雄,隻是不保晚節,十二年前謀害了老友擒龍客謝幕天,從此偷偷摸摸幹些見不得人的事苟活。

他的掌功不錯,是威力驚人的大排山掌,修為精純所以掌出風雷發,如此而已,他這輩子那曾見過天雷掌?別抬舉他了。”

“呸!白費工夫。”薑步虛泄氣地說。

“你說什麽?”九天飛魔沒聽清他的話。

“沒什麽。”他一把揪起泰山逸客:“你給我聽清了,下次別讓我碰見你,碰上了本利一起還,絕不寬貸,給我滾!”

砰一聲響,泰山逸客被摔飛兩丈外。

“小子,我找你……”九天飛魔一‘躍而上,伸手便抓。

“我怕你,省些勁吧!老伯。”薑步虛一麵叫一麵飛掠而走,去勢如電火流光。

“你走得了?我要剝你的皮……”九天飛魔怒叫如雷,急起狂追。

人是不能不服老的,至少,世間誰也沒真正看到長生不老的活神仙,神仙都是死了的,所以才供在寺廟裏吃冷豬肉。

人一定要死的,生與死之間的周期有長有短,也必定有生理上的強弱限製。

練武人的生理,比不練的人的確要強健些,同樣有限製,有規律。

勤於練武的人,生理顛峰狀態是一世三十歲。

勤於練先天內(氣)功的人,生理顛峰狀態是一甲子六十歲。

除了那些生具異秉,或者大白癡之外,絕大多數的人,都逃不過這先天的生理限製和規律。

越過了顛峰,能保持現狀已經難能可貴了,有些人誇誇其談,說什麽武學深如渤海,永無止境,要不是打腫臉充胖子,就是自欺欺人。

所謂欺人,指的是欺外行人。

九天飛魔練先天真氣練得很勤,而且持之有恒,所以一直就在江湖遊**,以為自己了不起。

他的輕功的確值得誇耀,敢吹牛說武林無出其右。

論年紀,他還沒滿六十花甲,理論上說,他剛到達生理上的顛峰狀態。

但他忘了,薑步虛也練的是先天氣功,廿餘歲的小夥子如日之升.距生理期顛峰期遙遠得很,每天都在成長、進步,而且屬於生具異秉,獲明師真傳的年輕人。

先半裏,他落後了廿步以上,差了一大段距離。

一陣狂追,各展所學全力飛掠,有如電火流光,快得令人目眩。

之後,他乖乖地放棄追逐。

站在曠野中,目送薑步虛的背影,緩緩消失在遠處的野草雜林中,似乎眨眼間背影就消失隱沒了。

“我這一輩子,不可能追上他了。”老魔禁不住失聲長歎,真有老之已至的感慨。

有則卜餘步外高及肩部的草叢中,突然傳出一聲悅耳的輕笑,隨即微風過處,幽香隱隱。

“你把鬼神愁追得像漏網之魚,九天飛魔果然不愧稱當代魔中之魔,威靈顯赫,足以自豪了,何必感慨?”辛夫人率領兩位明豔照人的侍女,一麵說一麵排草而出:“那小子的確快,很難追上,丘老,你是怎麽一回事,大家都知道,令嬡與他曾經一而再走在一起,把正邪雙方的人鬧得雞犬不寧,你為何追得他望影而逃?”

“你是……”九天飛魔老眉深鎖,警覺地問。

“十幾年少在江湖走動,丘老大概不知道我這號人物了,丘老,你還沒有答覆我的疑問呢!”

“那小子可惡,帶壞了我的女兒。”九天飛魔恨恨地說:“一個浪人色鬼,老夫絕不容許他引誘我的女兒,老夫最恨這種好色之徒。”

“哦?他是個浪人色鬼?”

“一點沒錯。”九天飛魔冒火地說:“他和四海遊龍那個混蛋,在開封大街上爭風吃醋,公然爭奪孟家的大閨女,至今死纏不休,不久前有人看到風雲會的人,擒住孟姑娘押送至盧莊拓林,他就趕來搶人了,我料定他會來,所以趕來看究竟,果然不出所料,他真來了,哼!”

“哦!原來如此。”辛夫人微笑頷首:“我聽說過這件事,在開封已成為茶餘酒後的醜聞,看來,家中有閨女的人都得擔心提防了,丘老,我幫你設法斃了他。”

薑步虛與四海遊龍為了爭風吃醋,在大庭廣眾公然大打出手的事,在開封早已成為笑料,兩人都成為挨罵的好色之徒。

“斃了他未免過份。”九天飛魔老臉發赤:“老夫不……不能恩將仇報,隻要他遠離我的女兒於願已足。”

薑步虛一而再救了小魔女,向紫靈丹士那群人強索大鬧柏家大院,轟動江湖,眾所周知。

為了這件事,中州漂局的熊局主,在東京酒樓大宴友朋慶把薑步虛受到俠義群雄迫害,以及中州鏢局仗義討公道受辱的經過,加油添醋向外宣揚。

九天飛魔是個恩怨分明的人,當然不能恩將仇報斃了薑步虛。

“令嬡怎麽說?”辛夫人笑問:“女大不中留,留來留去結冤僅僅把這小夥子痛懲,解決得了問題嗎?丘老,我一個局外人施懲,是不是要容易方便些?”

“別提了,當然也該怪我家教不嚴,煩人。”九天飛魔顯得心事重重:“我自己的事,我處理得了。”

“丘老……”

九天飛魔扭頭就走,健步如飛顯得心神不寧。

“夫人,這真是一件奇怪的事。”一位侍女說。

“什麽事奇怪?”辛夫人問。

“似乎一些閨女們,對那些花花子弟特別注目呢!小姐早道鬼神愁的臭事大起反感,所以第一次見麵就用奇毒對他,可是,第二次就……”

“別說了。”辛夫人也顯得不勝煩惱:“丘老魔的問題不難解決,大不了一走了之,沒有任何牽連,而我們……真煩人,有孔老的事梗在中間,早晚會成為生死仇放,實在令我憂心忡忡。”

“夫人,依小婢之見……”

“你的意思是……”

“釜底抽薪。”

“這……”

“把孔老弄走。”侍女的口氣異常堅定。

“可是……”

“夫人,不是小婢多話。”侍女鄭重地說:“老爺隻是同情孔老是個殘廢,因同情而結交,這份交情談不上深厚,道義基礎也薄弱得很,老實說,孔老替風雲會賣命,並非完全衝同道的情義而投靠,骨子裏的原因卻是貪圖豐富的禮金。

這次本宮的人途經開封,湊巧碰上正邪結算這檔子事,發現孔老也來了,因而衝孔老與老爺的交情份上暗中相助,替孔老擋災已是情至義盡。

如果因孔老而與人結怨成為生死仇敵,太不值得了,風雲會的作為本來就令人側日,把孔老悄悄弄走脫出是非,不但可以保全孔老的性命,也可以保全萬毒宮的聲譽。”

“我會考慮你的辦法。”辛夫人意動。

“人世間,誰又沒有朋友呢?”侍女繼續陳明利害:“朋友有許多種,不可能一視間仁,如果把每一個朋友都當成生死之交,一生一世擔負朋友的恩怨是非,人活在世間未免太苦了,一輩子都得為朋友的恩怨是非而奔忙,弄不好,很可能賠上了身家性命呢!

老實說,孔老如果發現小姐在暗中相助,向風雲會透露消息,那他就有陷友於不義的不義行為。”

“走,我們去找雲卿丫頭。”辛夫人匆匆地說。

薑步虛無意中擊潰了風雲會三位趕來柘林,策應拓林秘窟的三個高手客卿,減少了四海遊龍的壓力,也等於幫助入侵的俠義群雄一臂之力。

擺脫了九天飛魔,他繞至柘林的東北角飛越。

已經證實兩老人的身分,與天雷掌無關,現在,可疑的人隻剩下紫靈丹士和道全法師了。

這兩個俠義群雄的首腦人物,要找他們求證還真不是易事,必須多費手腳、製造有利的藉口。

迄今為止,他還沒正式見過紫靈丹士。

不久之前,他認出風雲會的會主極樂天君,雖則不會證實這位邪道主家人的身分,他信任自己的直覺估計。

雙方的主將皆已到達,血腥殺戮已無可避免。

他還沒有參與的打算,正邪之鬥與他無關,隻想做一個坐山觀虎鬥的第三者,希望能親眼看到紫靈丹士或道全法師,施展大天雷掌絕學。

遠遠地,便聽到柘林深處,傳來嘈雜的人聲,裏麵已經發生衝突了。

柘林深處建了工場、製造定型的器具,以及看守樹林工人的房舍,占地頗廣,四周柘樹圍繞,形成一處與外界隔絕的處所。

“蹩龍發動了,這傻瓜真以為自已是無敵救美大英雄呢!我得看看他到底有多神氣。”

他想。

四下無人,他不假思索地往柘林中一鑽。

四海遊龍救人心切,一顆心已完全放在孟念慈身上,就算要往刀山上闖,他也會毫無遲疑揮劍上,女人的魔力真大。

他並不知道紫靈丹士也知道柘林秘窟,更不知道俠義群雄也趕來救人。

單人獨劍他敢無所畏懼地往龍潭虎穴闖,勇氣與信心超人一等。

穿林直入,直搗中樞,林間有小徑,是整林工人的通道,認準方向走,錯不了。

到底秘窟在何處,他一無所知,拓樹枝濃葉茂,視野有限,他見路就走,不管東南西北。

心中焦急的人,就是這副德性。

剛掠出小徑折向處,劈麵碰上兩個村夫,佩了腰刀,粗壯如熊外形驃悍。

“咦?什麽人?”一名村夫沉喝:“喂:你這油頭粉麵的小鬼蛋,是怎麽進來的?

居然佩了劍呢!”

他大踏步向前闖,虎目怒睜。

“狗東西!讓路。”他也用大嗓門罵人:“不要說你們不認識太爺我。”

“你是什麽東西?盧家的人該認識你嗎?揍死你這小鬼蛋!”村夫囂張地怒叫,衝上劈麵來一記黑虎偷心,當胸便搗,居然拳風虎虎,勁足力沉份量不輕。

他恍然,原來是盧家的看林打手,難怪不認識他四海遊龍。

手一抄,搭住了搗來的大拳頭,將人帶近身,閃電似的兩記陰陽耳光,再加上耳門的一劈掌。

“你敢撒野?”第二名村夫大叫,拔刀衝上。

砰一聲大震,被打昏的村夫摔翻出兩丈外,大手再伸,一把扣住砍來的鋒利腰刀。

“去你的!”他冷叱,當胸一記魁星踢鬥,正中村夫的胸腹交界處。

村夫嗯了一聲,仰麵飛跌出丈外。

“太爺不殺你們這種可憐蟲。”他向掙紮難起的第二名村夫說:“但你如果不招供,太爺一定打斷你的手腳,說一不二,風雲會的人住在何處?說!”

“哎……唷!你……你……”村夫躺在地上,抱著胸腹狂叫。

“你不說?先折斷你操刀的右手……”

“不,饒我,我……我說……就……就在前……前麵一……-裏左右……”

“活閻羅來了嗎?”

“老天爺!我……我隻是盧家的看……看林人,怎……怎知道他……他們的事?他……

他們的人,我,我……一個也不-……不認識。”

“好,我不為難你,滾到一邊發信號傳警,太爺要光明正大闖進去。”

“我……我滾……”村夫連滾帶爬向路旁衝。

村夫的告警嘯聲傳出了,工場住處附近的警衛紛紛現身,屋內的人也外出探視,還不知到底發生何種變故,寶藍色的身影已接近柵口五十步內了。

“四海遊龍!”警衛是風雲會所派,一眼便看出他的身影相貌。

“果然找對了地方!”他欣然叫,腳下一慢,一步步向柵口走去。

片刻,裏麵的人紛紛趕到柵口,咒罵聲此起彼落,被他那傲視蒼天的狂態激怒了。

看到猙獰可怖的活行屍出現在柵口外,他心中一寬,薑步虛的消息果然靈通,活閻羅一定在此地了。

同時,他也感到詫異,活行屍怎麽可能帶得比他快?

如果活行屍是抄近道來的,那麽,錦屏山的人必定都來了,也表示會主極樂天君那些人也來了。

這是說,他將要麵對風雲會全部高手。

他想到了薑步虛,薑步虛如果在,該多好?

盡管他把薑步虛恨得牙癢癢地,內心中確把薑步虛看成唯一的勁敵,至少迄今為止,他還沒真正擊敗過薑步虛,心中默認舉目天下英雄,唯蔡與薑。

假使有薑步虛在,風雲會何足道哉?

可惜,薑步虛丟下他,不知到何處鬼混去了。

一挺胸膛,他步伐堅定地向前邁進。

近了,柵口外高高矮矮排列了將近四十個男女。

他用目光搜尋,發覺活閻羅不在場。

在中間列陣的,是四個穿青衫年紀已經不小的人,左右是六名勁裝中年男女。

活行屍站在右麵三個中年男女的外側,可知身分地位比所有十個人低。

活行屍名列七大畸形人,聲威地位與四大殘毒相等,也與天下七大超凡高手不相上下,目下卻隻能在外側排列。

“好狂的小輩。”中間那位佩了魁星筆的人沉聲說,冷電森森的鷹目殺機怒湧:

“你們說,羅副會主被這小輩擊中一劍?可能嗎?”

“就是他。”活行屍外側的一個中年人欠身回答,這人是隨同活閻羅前往襲擊幻劍功曹的人:“他的鐵翎箭,共射倒了咱們四個人,已經打聽出有三個人落在紫靈丹士手中,受傷不輕,另一位死了。”

四海遊龍在三丈外止步,做然掃視眾人片刻。

“活閻羅為何不在?”他聲如洪鍾,神情威猛氣勢逼人:“叫他出來,不要讓你們這些人替他擋災。”

“小輩,你來得好。”佩判官筆的人語氣陰森刺耳,臉上有懾人心魄的殺氣流露。

“太爺當然來得好。”

“羅副會主不在。”

“誰能代表他作主?”

“老夫作得了主。”

“好,那就唯你是問,我,四海遊龍蔡永泰,你,請教閣下尊姓大名,你憑什麽能代表貴副會主作主?”

“老夫天府魁星孫承宗,風雲會三大護法之一,老夫威震江湖,你還沒出生呢!”

“哦!你就是在成都橫行霸道的天府魁星,老鄰居,久仰久仰,隻是聞名不如見麵,見麵你如此而已,護法的地位甚高,難怪你誇口敢代活閻羅作主。”

“小輩牙尖嘴利……”

“閣下,不要擺出前輩臭麵孔唬人。”他打斷對方的話,一點也不懂得敬老尊賢:

“在下追逐活閻羅而來,不是來和你們鬥嘴皮子的,活閻羅擄走了孟念慈姑娘,逃命比誰都逃得快,在下追蹤而至,不達目的絕不甘休。

把人完整地交給我,在下拍拍屁股走路;不交,這裏將血流成河,不是在下擺平這裏,就是你們死光,閣下,在下說得夠明白嗎?”

“小輩,普天之下,沒有人敢對老夫說這種該死的話,你……”

“現在,你已經聽到了,先禮後兵,在下先和平地提出要求,一旦動手,便是生死相決之局,有人死傷,就決定了隻許有一種結果,閣下是主持大局的人,你那些風雲會弟兄的生死存亡,決定在你一念之間。

千萬不要因一時激憤,把這裏變成屠場,擺滿了貴會弟兄的屍體,現在,我等你一句話,人交或不交?”

他為人魯莽暴躁,沒想到情勢極為凶險時,居然能說出這番利害攸關,極有說服份量的話來。

可惜的是,風雲會人多勢眾,一個個磨拳擦掌氣勢洶洶,天府魁星即使想衡量利害,也壓不下爪牙們激動憤怒的情緒,無法冷靜地采取有利的策略應付。

“小輩,你在提不可能的要求。”天府魁星斷然拒絕他的要求:“隻有紫靈丹土和幻劍功曹,才配當麵談判雙方的糾紛,本會的弟兄先後有兩批人被殺,目下雙方都各有人質在手,你竟然不知自量獨自前來,狂妄地要求放人,換了你,你怎麽說?”

“我並不代表紫靈丹士那些人……”

“那你更不配出麵要求了。”

“正相反,在下有權要求。”他堅決地說。

“理由何在?”

“孟姑娘是在下所保護的人,在下把人丟了,就有權將人救回,閣下,我要答複。”

“小輩……”

“閣下,你要和在下鬥嘴鬥到天黑嗎?”

群眾大嘩,天府魁星更有氣得臉色發青。

“你這小狗咄咄逼人,罪該萬死!”天府魁星怒不可遏,舉手一揮:“按引天罡!”

“屬下在!”左首的兩男一女同時欠身回答。

“把他斃了,上!”天府魁星憤怒地下令。

“天猛星、天孤星、天損星遵命。”三人各報星名,抱拳恭敬地行禮,並肩齊步昂然出列。

天孤星是女的,走在中間,一張死板板印堂發青的半老徐娘麵孔,幾乎令人懷疑她不是女人。

天猛星生了一雙金魚眼,絡腮灰胡像個刺蝟。

天損星骨瘦如柴,像挨了三個荒年的孤老頭。

三支冷電森森的長劍出鞘,成半弧形列陣鋒尖向中遙聚,劍吟有如隱隱風雷,森森劍氣壓下了炎陽熱浪,似乎在這劍向前一指中,氣溫驟然降低了一半。

四海遊龍莊嚴地拔劍,大敵當前,他像是脫胎換骨變了一個人,與往昔怒鬥薑步虛的神情迥然不同。

這才是所謂名家風度,舉手投足皆流露出氣吞河嶽的威勢,與傲視天蒼的豪情。

劍徐徐升至定位,劍身緩緩出現躍動的熠熠光華。

“四海稱雄,唯我獨尊!”他一字一吐,聲如沉雷,虎目中神光進射,威風八麵:

“你們,上!”

好霸道的口氣,好壯闊的豪情。

三星同聲沉喝,劍吐無數電虹,風雷乍起,三麵齊聚勢如排山倒海。

他在三星聲出劍發的同一刹那,馬步左移劍疾沉疾升,驀地左移的速度驟增三倍,劍身似乎因速度過快而消失了,但風雷聲比對方三支劍的劍吟強烈一倍。

按常情論,他應該擺脫三劍的聚力中心,攻擊右方的人,因為右手劍宜向右攻擊。

他卻相反地攻擊左麵的人,移位旋身宛若電光一閃。

左麵出劍的人,是骨瘦如柴的天損星,連人影也沒看清,僅感覺出淩厲無匹的劍氣掠體而過,而劍尖所攻處卻不見人影。

乍合乍分,狂亂的劍光倏然收斂。

四海遊龍取代了天損星的位置,屹立如山,冷靜像石人,臉色莊嚴,虎目注視著沾血的劍尖,似乎呼吸也停止了,他成了絲紋不動的石像。

劍尖的鮮血,緩緩從劍鋒循劍脊流下。

天損星卻取代了他的位置,釘牢了馬步,上身再晃了兩晃,劍尖徐降,張大著缺牙的嘴,卻叫不出聲音。

終於,劍失手掉落。

右脅開了一個大洞,劍從脅肋近右乳外側貫入,斜貫至胸口,貫穿了氣管和食道,入體足有一尺以上。

“一個。”四海遊龍冷冷地說。

噗一聲響,天損星向下仆倒、掙紮、抽搐。

天孤星和天猛星,被同伴莫名其妙倒地掙命的景象,嚇了一大跳,人倒了這才驚覺,急急移位。

這瞬間,四海遊龍已發起猛烈的搶攻,風吼雷鳴,劍虹閃爍懾人心魄,劍虹從天孤星的正麵進射而過,光臨天猛星的咽喉,回旋至原位光芒虹影候斂,空間裏流動著濃濃的血腥,劍吟聲隱隱震鳴。

兩個人影分兩麵衝跌,摔倒在丈外。

“呃……”天孤星丟掉劍,躺在地上抱腹蜷臥如蝟。

天猛星咽喉被割開,在地上掙紮像還有氣的挨刀鴨。

“三個。”四海遊龍毫不帶感情屹立,似乎剛才並沒發生任何事,僅劍上的鮮血多了些許而已。

刹那間的雷霆一擊,嚇壞了一半高手名宿。

劍劍追魂,招招奪魄,招發神奧莫測,劍出冷酷無情,自始至終不曾發生兵刃碰撞聲,殺人的技巧神乎其神,一人一劍,劍到斃命。

四海稱雄,唯我獨尊,他劍上的霸氣和殺氣,證明他這兩句話的真實性無可懷疑。

“我知道你要下令圍攻了,閣下。”他用劍遙指大驚失色的天府魁星,聲如沉雷:

“你將會看到滿地屍體,你將發現什麽叫做電耀霍擊,我四海遊龍闖道兩載,打通大江兩岸無敵手,你們一群土雞瓦狗,算得了什麽?下令吧!我等你。”

不等天府魁星有所表示,兩側兩個青衫中年人已互相一打手式,再向天府魁星點點頭,緩步並肩而出,神態從容似乎深具自信。

“小輩,你狂夠了,太看得起你自己啦:你配孫護法下令圍攻?”右首的中年人陰森森地說:“你的劍術的確不差,禦劍的內力也令人莫測高深。”

“誇獎誇獎,你知道就好。”四海遊龍做然地說:“兩位用的刀是尖刀,必定具有神鬼莫測的刀法,也許在下碰上勁敵了,請示名號。”

“尊駕出道兩年,也許聽說過咱們的名號,我,章世賢;他,溫世傑。”

“唔!連在一起亮名,世賢世傑就十分響亮了,雷電雙豪,在下久聞大名,如雷貫耳,江湖朋友聽到兩位的名號,保證會心虛膽寒發抖老半天。”

“你發抖了嗎?”

“你看我握劍的手抖動嗎?”

“沒有,服氣不弱,咱們雙豪兩個人同時出馬,閣下絲毫不受咱們的聲威所動,在氣勢上咱們輸了一分半分,隻好看結局如何了。”

“對,在下相信很快就可以看到結局,章老兄的五雷梭,溫老兄的飛電錄,天下十大暗器名家中,兩位榮居二三,幾乎不曾聽說過有人抗拒得了。”

“你不怕?”

“所以我不會發抖,哦,順便告訴你們一件最重要的事。”

雷電雙豪所站的位置,與他成銳三角形,他是頂點,相距約兩丈,雙豪之間,間隔不足一丈。

雙豪已蓄勁待發,刀不在手,雙手自然地垂在身側,手中看不見任何物體,兩雙怪眼陰森可怖地狠盯著他,無形的殺氣充塞在四周,任何時候皆可能發射致命的暗器,又將他完全控製在死亡威力圈內。

假使他有任何“動”的跡象,就會打破這緊張的平衡局麵,爆發猛烈的致命一擊。

“有何重要的事?”雷梭章世賢陰森森地問。

“我四海遊龍仗劍闖道,要做一個不世的英雄,英雄,必須是活的才有意義,死的英雄不值半文錢,所以一隻活的螞蟻,比一頭死了的獅子強。”

“你說這些話有何用意?”雷錄溫世傑說:“廢話連篇,這淺顯的道理,還要你說呀!”

“我的用意非常明顯,隻是提醒你們,要做一個活的英雄,首先要具有你死我活的條件,那就是為了活,我會用任何可用的正當手段,盡快殺死對方,愈快愈好,愈快活的機會愈多。”

“廢話!”

“比方說,我不會讓你們兩種致命的暗器,在同一瞬間以我為中心,集中行致命一擊,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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