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步虛似乎忘了身後有一個四海遊龍,不時扭頭和兩位姑娘有說有笑。

終於,他發現了四海遊龍憤怒凶狠的目光。

“喂!蹩龍。”他嘲弄地叫:“我看到你的鬼眼珠子骨碌碌亂轉,一副心術不正的鬼模樣,正是所謂鬼頭鬼腦一副賊相,你在打什麽鬼主意?”

“打宰你的妙主意!”四海遊龍語氣充滿凶狠:“不宰你此恨難消!”

“你行嗎?哈哈……”

“太爺上了你的當……”

“你少臭美。哈哈!大英雄上當,並不是什麽丟人的事。至於你要宰我的念頭,笨得無可救藥,那是荒謬的自殺笨主意,我可不想宰你,宰掉你我就沒有夠份量的對手啦!

無趣之至。”

“你……”四海遊龍虎目怒睜,玉頂躍然欲發。

“你想衝上來撒野?哼!”薑步虛臉一沉,不怒而威,玩世的神情消失無蹤:“我警告你,別讓我失去耐性,尤其不要激起我狠揍你一頓的念頭,給我放乖些。要是不願跟走,受不了我的嘲弄,你的寶駒腳程快,可以加上一鞭逃命,我決不會追你。”

“追你也追不上,哼”

“命是你的,我為何要追你?”

“我根本不相信你已經用定時丹製我。”

“哈哈!你何不問問辛小宮主?”薑步虛大笑:“喂!雲卿,要是不給他服解藥,他會死嗎?”

“那是一定會死的。”辛雲卿掩口而笑。

“所以,他不敢逃跑……”

四海遊龍咒罵一聲,策馬前衝。

“我要揍得你鼻青臉腫:“薑步虛兜轉馬頭怪叫:“這可是你自找的。”

四海遊龍吃了一驚,及時勒住了坐騎。

“總有一天,我……”四海遊龍咬牙叫;

“你又怎麽啦?造反?哼!“薑步虛用馬鞭向前麵一指,聲音提高了一倍:“你走前麵領路,我要時時刻刻盯著你,免得你轉壞念頭,快!”

四海遊龍不加理睬,玉頂四蹄屹立如山。

“你皮癢了,我要抽你一百鞭,以為抗命者戒!”薑步虛暴怒地抽出縛龍索。

四海遊龍一驚,玉頂從側方繞出,超到前麵去了,不想被縛龍索抽一頓。’“你給我好好記住。”薑步虛厲聲說:“你是我的俘虜,膽敢不聽我的,我保讓你會後悔,我一定把你揍得哭爺叫娘!”

“你這混蛋……”

薑步虛策馬前衝,玉頂也急馳,四海遊龍隻罵了半句,一看不對隻好逃。

“不要逼他了,”小魔女真有點不忍。

“我就是要磨練他。”薑步虛無意追趕,緩下坐騎:“這小子魯莽暴躁,早晚要碰大釘子頭破血流;甚至會送命。他這種性情,不可能成為一個真正的大英雄,隻能成為人見人怕的豪霸,要不得!”

“哦?你打算……”

“造就他。”薑步虛瞥了後麵低頭沉思的辛雲卿一眼:“他們是相親的一對……”

“你說什麽?”小魔女沒聽清他的話。

“沒什麽,走吧!”

他本來想解釋,辛雲卿很欣賞四海遊龍的英雄氣概,欣賞就可以產生好感和愛意。

四海遊龍顯然不可能再死纏住孟念慈,辛雲卿比孟念慈強多了,兩人才貌相當,不難成為令人羨慕的一雙江湖仙侶。

當局者迷,他忽略了辛雲卿對他的情意,忽略了辛雲卿注視他的綿綿眼波,還真以為辛雲卿對四海遊龍有好感,所以有意促成這一雙美好姻緣。

小魔女性情爽朗,可不像辛雲卿那麽矜持含蓄,早就看出辛雲卿對薑步虛的感倩,所以有意偕事雲卿同行,卻沒發覺薑步虛真正的想法心意。

這也難怪,雙方是對頭,怎麽可能替兩人撮合?

午間在一座小市集打尖,兩宮的人已先包下了一座食店預留了一桌給薑步虛四個人進食。

薑步虛卻另有花招,命店夥計搬一張長凳擱在食棚側方,兩碟菜擱在長凳上,切了一大角硬烙餅。

“你在這裏吃。”他雙手叉腰,狠盯著四海遊龍,凶巴巴地說:“但願你真能安安逸邊吃一頓。”

“你什麽意思?”四海遊龍氣得幾乎要跳起來.“不久之後,你就明白是什麽意思了。”

“天殺的!你要我站在這裏吃?”

“正是此意,俘虜配上桌嗎?”

巨拳疾揮,忍無可忍的四海遊龍怒火衝天,不假思索地一拳揮向薑步虛的左頰,勁道如山,如果擊中,很可能打掉幾顆大牙。

他早就算定四海遊龍會情急動拳頭,身形急挫,一記霸王肘撞在四海遊龍的左肋下,反擊之快,真有如電光一閃,四海遊龍的大拳頭毫無用處。

“呃……”四海遊龍吃足了苦頭,掩肋急退直不起腰,受不了啦!

脅肋是要害,肘攻又是狠著,力道稍重,至少會撞斷兩三根肋骨。

“你似乎水遠學不乖。”他如影附形跟進,亮了亮大拳頭:“我打給你看看!”

“不要,不……”四海遊龍急叫,向例急閃。

“吃不吃悉從尊便,哼!”他不再前迫,進人食棚就座。

四海遊龍氣得要吐血,站得遠遠地咬牙切齒,強忍饑渴,拒絕進食。

“你故意整他?”辛雲卿忍不住低聲問。

“玉不琢,不成器。”他飽含深意地向辛雲卿微笑:“他是一塊好材料,所以他必須養成英雄的風度,雲卿,不怪我吧?”

“咦?怎麽扯到我的?”辛雲卿滿臉狐疑:“而且,我一點也不明白你為何要琢他,他是你的對頭,他恨死傷了,而你也在折磨他。明月妹,你明白大哥的意思嗎?”

“我也不知道他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小魔女直搖頭:“反正決不會是毒藥,別管他啦!”

辛雲卿還想追問,棚外突然傳來四海遊龍的叫喊聲。

全店的食客,都被這突如其來的景象嚇了一跳。

“哎喲!哎……”四海遊龍抱住肚腹,蹲在地上叫喊,痛得頭上青筋跳動,真冒冷汗。

“哎呀!這位客官病了。”店夥驚叫著奔出,熱心地幫助食客。

“小二哥,別理他。”薑步虛急叫:“我這個隨從有老毛病,老毛病經常發作,他受得了,片刻就會好的,你幫不了他的忙。”

四海遊龍肚子痛得蹲著跳來跳去,硬撐著免得出醜,要是倒下去,就會滿地打滾了。

“正好午時。”薑步虛搖頭晃腦,說風涼話:“有人就是不信邪,不信吃了子午定時丹,自以為是叱吒風雲的大英雄,所以才痛得雞貓狗叫變狗熊。”

鄰桌兩宮的人,都弄不清薑步虛的有意,一個個強忍住笑,幹脆不加理睬埋頭進食。

片刻,痛楚漸止。

一位旅客在栓馬樁上栓坐騎、眼中有重重疑雲,緩緩向還沒站起的四海遊龍走去。

“咦?你老兄不是大名鼎鼎的四海遊龍嗎?”旅客不勝驚訝的詢問:“你怎麽如此狼狽?”

四誨遊龍那一身寶藍騎裝,有如活招牌。

“滾開!”四誨遊龍怒叱。

“咦?你怎麽……”

“你少給我狗拿耗子多管閑事!”

旅客勃然大怒,一拉馬步要動手了。

“閣下,你最好息怒。”薑步虛到了,斜身切入擋在兩人中間。

“這條龍未免太過狂妄無禮!”旅客嗓門夠大:“在下也是一片好心,他竟然出口傷人……”

“好了好了,老兄。”薑步虛陪笑:“他已經夠狼狽了,痛得像是丟了半條命.一個暴躁狂妄的人,狼狽中很難接受旁人的好意。你老兄也在羞怒中想動手,修養不見得比他好多少,別放在心上,好嗎?”

“你老兄話中也帶刺。”旅客冷笑:“你是……”

“薑步虛。”

“鬼神愁?”旅客臉色一變。

“錯不了。”

“久仰久仰。”旅客悻悻地說,轉身向另一家食店走去,口中喃喃自語,大概在說氣頭上的話。

“你永遠學不乖,永遠想出風頭惹禍招災。”薑步虛瞪了四海遊龍一眼:“要不了多久,你一定會與天下為敵,永遠成不了受人尊敬的大英雄。痛夠了,你給我乖乖填飽肚子,還要趕路呢:“

證實肚子裏的確是定時丹在作怪,四海遊龍硬不起來了,痛楚過後,感到饑渴交加,一咬牙哼了一聲,到了長凳旁憤憤地進食。

“這才是能屈能伸大丈夫。”薑步虛仍不放鬆,在一旁嘲弄地說。

四海遊龍這一輩子,那曾受過這種難堪的侮辱?憤怒得快要爆炸了,手中的半塊烙餅,抉風雷聲勢向薑步虛扔去。

薑步虛完全料中他的反應,手一抄便抓住了烙餅,虎目彪圓,大踏步邁進。

四海遊龍一拉馬步,卻又有點心虛地向後退。

“你最好騎上你的寶貝馬,逃出我的視線外。”薑步虛凶狠地說:“到路上去死,免得我拆散你一身賤骨頭,快滾!”’

滾字聲如乍雷,震得聲波撼人心魄,四海遊龍吃了一驚,急退數步。

薑步虛一腳踢飛長凳,菜翻碟破,再將烙餅丟在腳下,哼了一聲。

“別讓我再看到你!”薑步虛態度又變,變得陰森冷厲:“以免殺你汙我之手!”

“給我解藥……”四海遊龍大叫:“我就走……”

“哼!”薑步虛轉身回座,不加理睬。

眾目睽睽,四海遊龍真想找個地洞鑽進去躲起來。

他終於明白,薑步虛吃定了他,而且命在薑步虛手上,不管他是否喜歡,必須接受這事實,憤怒妄動無濟於事,反而會遭致更難堪的羞辱。

一睹氣,他在牆根坐下,橫目瞪眼生氣,食物沒有了,他必須忍受饑渴。

薑步虛存心不給他進食,食畢便動身北行。

他不敢不跟著走,沒有解藥老命難保,那一陣毒發的肚痛,完全勾消了他想逃走的念頭。

在府城南關落店,柏家的人緊張得亂了方寸。

薑步虛已和俠義群雄訂了十日之約,他不急。

天色還早,他先在柏家附近轉了一圈,老規矩先把柏家的人嚇唬一番,這才悠哉遊哉的返回客店。

四海遊龍被安頓在他的右鄰房,他懂得管製這條桀驁不馴的龍,反正跑不了,用不著時時刻刻管束。

兩宮的人分別住在兩進客院,兩位姑娘也不便前來找他,如果發生事故,可以相互策應。

客院有供旅客交際的小廳,廳後是膳堂。

薑步虛剛梳洗停當,店夥在外叩門。

“客官,有人外找。”店夥在門外叫:“目下在院廳相候,姓許,客官是否願見?”

“好,相煩轉告,在下隨後到。”他藏妥縛龍索,準備應付意外。

到了房門外的走廊,鄰房門口站著臉色難看的四海遊龍,虎目向他投過挑釁性的凶狠限神。

“你最好不要去。”他向四海遊龍邪笑,一點也不在乎對方凶狠的目光:“姓許,很可能是尚義門許門主,你們曾經是一個鼻孔通氣的同道,一丘之貉,如果我揍他,你幫誰?”

“鬼才和他們是同道!”四海遊龍怒火又升:“他們最好離開我遠一點,哼!”

想起被出賣的往事,這條龍確是怒火衝天。

“如果孟念慈也來了……”

“閉嘴!”四海遊龍怪叫,衝入房門,重重地關上房門。

薑步虛衝著對方的背影做鬼臉,心中暗笑。

踏入小客廳,他淡淡一笑,果然所料不差,來人是許門主移山倒海。

另有兩個人,一僧一道,都上了年紀,相貌清臒。

僧人真有幾分有道高僧的氣概,老道也頗有幾分仙風道骨,三個人的神色都不怎麽友好。

“嗬嗬!許門主不是打上門來吧?”他擺出惡劣的浪人姿態,沒把對方看成身分甚高的一門之主,但仍然客氣地向一僧一道行禮:“這兩位世外高人,定然是九仙九菩薩之一,久仰久仰!”

“老袖釋慧桓。”老道也客氣地稽首。

九菩薩的伏龍尊者,與大悲僧有深厚的交情。

“貧道修真太行,煉丹齊雲嶺,齊雲修士清淨。”老道冷冷地自報名號,果然也是七仙之一。

“幸會幸會,兩位前輩應該知道在下鬼神愁薑步虛,也知道這次正邪劫數的前因後果了。許門主與兩位大駕光臨,不知有何見教?”

“老袖仍感迷惑的是,施主的作為,似乎並不怎麽合乎道義。”伏龍尊者雖是有道高僧,仍然難脫相護偏袒之嫌:“愚意認為,得意濃時便好休,施主是否該見機及時罷手?”

“大師不像是充調人來的。“薑步虛不悅地說。

“施主之意……”

“兩位是示威來的?”

“施主請勿誤會……”

“真的嗎?大師要在下罷手,為何不叫紫靈丹士負責一切後果?”

“這小輩不可理喻。”齊雲修士的修養就差遠了,一看情勢便知道兩位聲譽甚隆的名宿,並沒受到應獲得尊敬,早已心中冒火,第一句話便飽含責難味,火藥味更濃:

“年輕氣盛,目無尊長……”

薑步虛身形倏動,大手一伸,劈胸便抓。

老道反應超人,哼了一聲抬手急扣,一記金絲纏腕迅捷如電,牢牢地扣住了薑步虛的脈門,真力迸發。

可是,感到扣住的不是有血有肉的手,而是堅硬如金鋼的金屬棒,所發的真力回願反走。

薑步虛的大手,真力倍增**,揪住了老道的領襟,將老道迫壓在凳上。

“老道,你也未免太狂妄了。”薑步虛左掌斜立,隨時皆能發出攻擊:“你比紫靈丹士高明多少?”

“施主放手……”老道驚叫。

“你比極樂天君強多少?道術比神巫教三仙師神奧多少?呸!憑你這糟老道幾手鬼畫符,也敢在我鬼神愁麵前撒野?你是活得不耐煩了是不是?”

伏龍尊者大駭,武功超絕神術通玄的齊雲修土,怎麽可能被這種粗俗的手法,壓在凳上動彈不得的?

對方的武功內勁必須強一倍以上,方能有這種現象發生。

和尚一蹦而起,拉開馬步要助老道脫因。

堂口出現羅裙飄飄的萬毒宮主辛夫人母女,黛眉帶煞怒容滿麵。

“慧恒禿驢,你一動,我就要你死!”辛夫人也是前輩,一字一吐聲色俱厲:“你如果是風雲會的歹徒惡棍,出手不會有人怪你。但你不是,你是代表俠義道的高手名宿,出手我不會原諒你!”

許門主心中一寒,手足無措。

“薑老弟,兩位前輩確是有意替雙方排解的……”許門主急急解釋,也急急擋住了伏龍尊者。

“你們不配!”薑步虛放了齊雲修土:“一個心有成見,剛愎自負的人,就算地位高八輩,武功天下第一,也不配做調人。你們走,走了就不要再回來!”

“誰回來,打斷一條狗腿!”廂門口出現小魔女,凶巴巴地叫嚷示威。

禍由口出,老道一時氣忿,倚老賣老太過托大,自取其唇吃足了苦頭,窘得老臉泛青,一言不發狼狽出廳而走,不理會兩個同伴是否跟來。

薑步虛這次不再狐單,萬毒宮的人出頭,任何想出風頭逞英雄的人,最好秤秤自己的份量再作決定。

即使沒有兩宮的露麵表示支持,也沒有幾個英雄好漢,敢公然向薑步虛挑釁。

至少目下以紫靈丹土為主的這一群人,全是薑步虛的手下敗將,如果在這期間,請不到武功更高、聲望更隆的人支撐,約期一到,薑步虛打上門來了斷,沒有人能擋得住他。

以往,俠義道英雄們寄望在四海遊龍身上,而現在,四海遊龍被他們出賣,目下反而成了他們的仇敵。

同時已成為薑步虛的俘虜,早晚有那麽一天,這個俘虜獲得自由,很可能抉恨向他們報複,必定災情慘重。

倩勢急迫。紫靈丹士已失去鎮靜,因此接到聞風趕來襄助的一僧一道,便請兩個名滿天下的名宿,迫不及待地向薑步虛示威。

一僧一道的武功和道術,不可能比紫靈丹士高一倍,也許能與極樂天君相伯仲,即使高些也高得有限,怎能與薑步虛一拚?

老道一走,和尚的膽氣迅速地沉落,隻好任由許門主出麵了。

“薑老弟,可否平心靜氣談談?”許門主仍抱有一線希望,能將雙方的仇恨化解。

“許門主,你更不配和我平心靜氣談。”薑步虛斷然拒絕:“你們眾口一詞,指責我是風雲會的人。

你的女兒,的確是我扮鬼怪救走她的,迄今為止,你尚義門仍然是支持他們最力的人。風雲會铩羽散亡,你們有些人明裏表示正邪之鬥已經結束,各奔前程勝利返裏,其實暗中已經秘密重回,躲得穩穩地,一旦實力夠了,就會傾巢而出送我去見閻王。

你回去告訴紫靈丹士,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為,他那些陰謀詭計不可能成功的。

現在,你可以走了,你們那些俠義英雄,才真的不可理喻!”

“甚至比風雲會更壞更毒!”小魔女恨恨地說:“許門主,至少這次風雲會的人,表現就比你們這些口口聲聲標榜俠義的人英雄些。”

“你們再不走,就會很難堪了!”薑步虛冷冷一笑,出廳走了。

許門主歎息一聲,和伏龍尊者沮喪地離去。

南關是城外,柏家則在小南門,不但需要經過南關的幾條街道,還得進出城門。

老道已經走了許久,許門主與伏龍尊者連袂匆匆返城,距城門口還有半條街,身後已經被人貼上了。

日影西沉,即將關閉城門,進出城門的人其多,甚至顯得擁擠,街上更是行人摩肩接踵,誰知道身後有仇敵接近?

等發覺不對時,已經來不及了。

二對一,兩個人對付一個,兩麵一挾,鋒利的匕首不接脅,直接探入腋窩。

另一人則先在身柱穴拍了一掌,經穴半封半閉,假使一用勁,穴道便會自行封閉,失去活動能力。

伏龍尊者禪功驚世,但驟不及防之下,不可能立即行動護體,與平常人並無多少不同。

“借一步說話。”挾住許門主右臂的人在他的耳畔說:“不妄動,就不會有人受傷,如果有人被殺,這人一定是自命不凡,妄圖僥幸的人,走!”

進入一條小巷,兩人被麵對牆壓住。

“如果你們三個人一直能保持同時同退,咱們就不易同時製住你們了。”那人又說話了:“缺點是,走掉了齊雲修士老雜毛,他一個人驚鹿似的急走,咱們一時弄不清情勢,措手不及被他走掉了,可惜。”

“老兄,你們知道咱們的動靜……”許門主定下心探口風,為自己的生死努力找生機,製造機會。

“所知不多,但夠用就是。”那人陰笑:“一僧一道一到府城,咱們便一清二楚了。”

“你們是……”

“不必知道咱們的來曆,你們隻要實話實說,便可不受到傷害,不然……你知道不然的意思……”

那人語氣轉厲:“你們兩位,都是有聲望的風雲人物,你們的一舉一動,應該都具有作之親作之師的典範,所以在下姑且相信你們的確不曾參予。

紫靈丹士一些苟且人士的卑劣勾當,因此不會不明不白便製裁你們。現在我問你,風雲會已經風止雲散,你們下一個目標指向什麽人?”

“咱們大多數的人,都同意良機不再,希望能利用這次大好時機,清除那些無法無天的邪魔外道。”許門主說得理直氣壯:“華山正邪之鬥,迄今不足十年,開封又再起風波,規模更大,長此以往,日後江湖將永無寧日,因此……”

“因此,你們就有了舉俠義之劍的藉口,以除魔衛道為名,行鋤除異已之實。下一個目標,你不知道?”

“在下並不知詳情,而且的確還沒作出定論,因為鬼神愁的事沒擺平之前,根本不可能對下一步行動有所決定,大多數的人對鬼神愁懷有強烈的懼念,有他在……”

“有他在,你們鋤除異已的大計便無法進行,所以你們目下最迫切的事,是擺平鬼神愁,下一個目標,刀劍指向正義鋤奸團,對不對?”

“這隻是某些嫉惡如仇人士的想法。”

“你尚義門的義字,代表什麽義?”

“武林道義。”

“不是正義?”

“正字很難講,閣下。”

“唔!你總算不是假仁假義的漢子。請將口信帶給紫靈丹士那些人,好嗎?”

“什麽口信?”

“告訴他,要他以武林道義,堂堂正正與鬼神愁了斷,召回那幾個正向公門人士施壓力,想玩弄官法如爐戲的人。

如果繼續不揮手段玩弄陰謀詭計,就會有摘奸發伏的人用雷霆手段大開殺戒!”

“你們……”

“數到十,你們就可以走了。一……二……”

十數聲出,四個人影已消失在巷口。

兩人僵在當地,不敢追出。

“大師有何打算?”許門主汕汕地問。

“門主的打算又是什麽?”伏龍尊者反問。

“我並不是一個恩將仇報的人,但……鬼神愁的事,確也令俠義道人士棘手……”

“老衲明白,一旦你們公然承認錯誤,勢將造成江湖道消魔長的印象和不利情勢,日後俠義道人士的處境將十分的惡劣困難。”

“大師的意思……”

“老衲不敢說在江湖德高望重,畢竟仍具有俠僧的浮名虛譽。”伏龍尊者長歎一聲:

“世間真正能挑得起放得下的人並不多,浮名虛譽害人不淺。走吧!回去與他們從長計議。”

“這些人……”

“正義鋤奸團的人,錯不了。這些功臻化境,神出鬼沒的殺手,一巳橫定了心,武林精英損失之重,將空前絕後,誰也休想安逸。”

“馬行狹道,船過江心……”許門主搖頭苦笑。

中州鏢局對麵的汴京酒樓,是三教九流人士喜愛的三座酒樓之一。

下午薑步虛抵達落店、熊局主就派人邀請了本城一些知交好友和有頭有臉人物,在汴京酒樓置酒高會,筵開八席盛況空前。

樓上燈火輝煌,三山五嶽的朋友濟濟一堂,盡管人數近百,但沒有喧嘩聲,每個人都臉色沉重,笑不出來。

另一些心懷鬼胎的人,更是坐立不安。

酒過三巡,熊局主放杯起立。

全樓一靜,鴉雀無聲。

“朋友們,今晚請諸位大駕光臨,事由己用書信附帖奉達,兄弟不再贅敘。兄弟吃鏢行這口刀口飯,馬馬虎虎可以算是白道人士。俠義道人士中,有七八成是白道人士,咱們不自甘菲薄,而且以此自豪。今晚請諸位來,用意是表白兄弟的立場與決心。”熊局主聲如洪鍾,語聲一頓,炯炯虎目環視一匝,神色莊嚴。

“鏢局是江湖行業,宗旨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生意人和氣生財,不開罪任何朋友。”

他清了清喉嚨,冷冷一笑:“鬼神愁的事,咱們開封人有目共睹,對咱們這位鄉親的作為,是非自有公論,兄弟的看法是,他是咱們開封人的光榮。

因此,兄弟鄭重申明,有那一個吃裏扒外的混帳王八蛋,膽敢遊說唆使吃公門飯的白道朋友,玩弄貪贓、枉法、栽贓等等老把戲,就是咱們的公敵,我陪他玩刀頭舔血三刀六眼的遊戲。

在座的朋友,如果不同意兄弟的作為,請喝完杯中酒離去,絕不勉強,熄燈!”

鏢局有十幾個執役的人,與十餘名店夥,沉靜地將所有的燈火吹熄。

全樓黑暗,寂靜無聲。

不同意的人,可以無愧地一走了之,以免在眾目睽睽之下臉上掛不住,有傷感情,無需向朋友解釋不同意的理由,更不必多費唇舌為自己辯護。

片刻,似乎沒有人移動。

“掌燈!”

燈光再現,一陣歡呼。

“謝謝諸位隆情高誼。”熊局主舉杯道謝。

各方麵紛紛傳來警告、幹預、反擊的消息,柏家陷入四麵楚歌的困境。

柏家這群俠義英雄.都是些聲望足以領導群雄的高手名宿,也有代表俠義道發言人的份量。

要他們向一個初出道的小人物鬼神愁公開道歉,承認錯誤賠罪,那是極為困難的事。

他們日後的聲望地位,必將江河日下成為笑柄,一落千丈可能一厥不振,誰都不希望發生這種情勢。

人爭一口氣,佛爭一爐香;他們沒有勇氣承擔可能的責任後果,隻好硬著頭皮作最後掙紮。

兩官的人支持鬼神愁,是不爭的事實,有兩宮的人出麵,必定有大部分有心幫助的同道卻步。

因此,讓兩宮的人脫身事外,是亟需進行的要務,孤立鬼神愁的工作,必須加快進行,而且必須在鬼神愁前來興師問罪之前完成。

二更天,辛夫人母女仍未安睡,在小廳與惜春宮飄渺仙子母女品茗話家常。

毫無疑問地,話題的焦點是薑步虛。

大多數自以為是的女人,對世間事物,都有一廂情願的想法,認為自己的想法和做法都是合理的。

別人的想法和做法,一文不值,而且荒謬可笑。

飄渺仙子是女強人,辛夫人玉修羅更不是省油燈。

兩人都有女待嫁,有心目中屬意的東床佳婿人選,那就難免表麵上和和氣氣,十分投緣談笑風生,骨子裏卻藏鋒隱芒,勾心鬥角各顯神通。

“尚姐,尊夫對薑小哥的浮滑浪子惡形惡象,好像還有點耿耿於心呢!”辛夫人笑吟吟透著萬分親切,話中卻含有玄機:“一個人定了型,是無法再改變的,除非他真有決心改變自己的氣質。依我看,我倒是很欣賞薑小哥的這種大事認真,小事糊塗,灑脫不羈的個性呢”

“其實,我們家老爺,對薑小哥的態度,也有不同的看法啦!”

飄渺仙子心中暗笑,口中卻布下嚴密的防衛網:“他的綽號叫飛魔,早年在江湖所鬧的風流公案可真不少呢,怎能要求別人才德兼備可以供在廟堂裏呢?

何況薑小哥是故意擺出這種形象,讓那些俠義英雄把他看成無害的人,不會和他們爭名奪利.對他們沒有威脅,如此而已。所以,我們家老爺才同意女兒,交薑小哥這位朋友。”

一位侍女出現在廳口,打出一串手式。

“該死的!”辛夫人大為光火。

“怎麽啦?”飄渺仙子訝然問。

辛夫人所提出的問題,被飄渺仙子所扣住,正感到不是滋味,侍女一打手式,等於是打消了她再提問題扳回劣勢的機會,所以大為光火。

“有不速之客搗蛋。”辛夫人明亮的鳳目中殺氣外湧,長身而起。

“正好聊施薄懲,讓他們來!”飄渺仙子也整衣而起:“他們還真不死心呢!”

“這些自命英雄的貨色,自以為是江湖的主宰,其他的人全是邪魔外道,隻有他們才配使用俠義之劍,製裁任何異端。”

辛夫人伸手接過侍女奉上的劍冷笑著繼續說道:“薑小哥初出道,人微言輕毫無身分地位,卻膽大包天向他們的權威挑戰。

他們明知自己理屈,也不可能承認錯誤自棄權勢威望,向二個後生小輩低頭的,他們會使用任何卑劣的手段,來保有自己的聲望權勢。

看來,咱們必須替他們在江湖除名,爾後薑小哥才不會有麻煩。”

“那就把開封鬧個天翻地覆,我受夠他們了。”飄渺仙子也接過侍女遞來的劍:

“咱們出去迎客吧!”

外麵是供旅客活動的院子,四周廊柱懸了幾盞照明的燈籠,不時可以看到店夥和旅客走動。

旅店本是人人可來的地方,誰知道那些人是前來鬧事的不速之客?

微風颯然,屋頂先後飄落五個黑影。

原來這些人從屋上接近。難怪負責警戒的侍女,知道有人入侵。

薑步虛住在右鄰的客院,這裏如果發生打鬥,鄰院的旅客必定可以聽到動靜。

辛夫人與飄渺仙子,已先一步踏入院子,兩宮的侍女和仆婦冷然袖手旁觀。

辛雲卿和小魔女十分投緣,兩人經常在一起相處,這時也挾劍並肩站在院角,準備隨時撲出。

有長輩出麵,她倆不便放肆,但心中都有隨時動手的打算,對那些忘思負義的俠義道英雄根之切骨。

“膽敢前來撒野的人,後果自負。”辛夫人沉聲說,先發製人用話扣住對方:“如果不幸死在這裏.可不要向江湖朋友喊冤叫屈,誣賴萬毒宮的人行凶妄殺無辜。希望來的都是真正有擔當的英雄,而不是卑鄙無恥狗屁不如的下三濫混混!”

“辛夫人,咱們並無惡意。”為首的青衫人沉靜地說,不介意她諷刺挖苦:“江湖朋友誰都知道,招惹了萬毒宮的人.將死無葬身之地。”

“諸位這種行徑,算是善意嗎?哦!尊駕是……”

“在下尚若天。”

“哦!五世家的江右尚世家,神手妙刀尚若天。閣下的善意、何不賜告?”

“尚某以全權代表身分,特來與兩宮情商。”

“情商什麽?”

“請兩宮置身事外,商量對雙方皆有利的條件。”

“你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

“辛夫人,可否先與丘老兄商量……”

不遠處出現九天飛魔,像是平安幻化出來的。

“老夫沒有商量的必要。”九天飛魔聲如沉雷:“辛夫人的意見就是我丘家的意見。

姓尚的,你這種製造歧見離間兩宮的把戲。不必玩了。

我這種邪摩非常重視信諾,一言九鼎,既然已經表示一切由辛夫人作主,老夫一定信守不渝。

辛夫人不需要與老夫商量,她就是兩宮的全權代表,說不可能,那就一定步可能,別無商量。

“丘老兄,這是何苦……”

九天飛魔哼了一聲,一閃不見。

神手妙刀一怔,其他四人也大感意外。

毒王不在、車夫人的身分地位聲望。,皆比九天飛魔差了那麽一點點份量,兩宮采一致行動,按理應該由九天飛魔作主。

但如果論實力,辛夫人善用毒,武功再高強,也不可能與奇毒相抗衡。

老魔竟然讓辛夫人作主,這就無法製造兩宮的裂痕啦!

“辛夫人,薑步虛隻是一個初出道的狂妄小輩。”神手妙刀不死心,繼續向辛夫人鼓如簧之舌:“以他的鬼神愁綽號來說,已經狂得令人心中懍懍,這種人如果在江湖闖道,必定掀起無窮風波……”

“姓尚的,你不是做說客的材料。”辛夫人大為不耐:“兩宮已拒絕了你的要求,下一步你們這條怎麽走,你就直截了當說出來好不好?你們打擾了旅客的安寧。”

“辛夫人,不要逼咱們走極端。”神手妙刀態度轉變為強硬了:“對大家都沒有好處。”

“是嗎?走什麽極端?”

“這……”

“對兩宮的人群起而攻?你知道所付出的代價吧?”

“咱們不會群起而攻。”

“是嗎?那又怎樣?”

“辛夫人既然執意拒絕,那就是這四位暗器名家的事了。”神手妙刀向四位同伴一指,退了三步。

辛夫人這才發覺不妙,隻顧與神手妙刀打交道,忽略了其他四個人。

暗器名家有四個之多,大事不妙。

這四個穿青勁裝,像隨從一樣的暗器名家,利用雙方打交道的機會,占住了有利的位置。

兩人為一組,在兩側超前八尺左右,恰好將辛夫人和飄渺仙子,控製在威力圈內.甚至可以控製廊下的仆婦和侍女。

相距僅丈二左右,暗器一發即至,天色黑暗,燈光微弱,暗器的威力可增十倍。

這時想使用奇毒,已嫌晚了些,勉強使用,也會是兩敗懼傷的局麵。

“是那四位暗器名家?不是唬人的?”辛夫人心中暗驚,但語氣更為沉著鎮定。

四個暗器名家同時哼了一聲,不言不動像四座石人,陰厲的氣氛極濃,給人的心裏壓力十分沉重。

“他們不會唬人,隻會用暗器殺人。”神手妙刀代為回答“現在,尚某再問一次,兩宮的人,願不願置身事外?”

“很毒很高明的主意,用五個人來與本宮主拚骨,五條命可以換取你們無數人的安全。”

“咱們確是有勇氣和你辛夫人賭命。”神手妙刀大言不慚:“隻要能接近你三丈之內,咱們便成功了一半。辛夫人,尚某認為你不會笨得願意和咱們賭,五個人的命值不了什麽,你萬金之軀劃算嗎?”

“你們五個人都有拚死的決心?”

“我們來了,步是嗎?其實沒有賭的必要,犯不著為薑小輩拚個兩敗俱傷,所以我寧可相信你不願賭。現在,在下必須獲得夫人的全諾,請表示意見。”

“你錯了,本夫人願意賭……”

“哈哈哈……”狂笑聲震耳。

狂笑聲發自院角的暗影中,與兩方的人恰成立角。

“嗯……”四個暗器名家,突然身形一晃,每人的雙手抖動,灑落不少各式暗器,隨即雙手掩耳,腳下大亂,猛地扭身摔倒。

神手妙刀也渾身一震,向前一栽。

笑聲不大,也不怎麽震耳。但一聽到笑聲,便感到天旋地轉,身軀立即失去平衡。

神智是清明的,腦門也沒有受擊的感覺,就是覺得眼前暈眩,頭重腳輕,突然失去平衡感,有惡心嘔吐的現象,身軀失控像是中風。

辛夫人和飄渺仙子,卻沒受到波及,僅感到笑聲怪異而已。

“娘,快退!”兩女同聲急叫。

辛夫人和飄渺仙子恍然大悟,倒飛而起退入走廊。

人影乍現,手中輕拂著縛龍索。

最先爬起的人是神手妙刀,剛站起,“叭!”一聲右肩尖挨了一索。

“哎……”神手妙刀跳起來,疾退五六步幾乎摔倒,想伸手拔刀,右手卻抬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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