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時分,無星無月,蕭索的村落和起伏的山脈混雜在一團冷冽的寒風和令人毛骨悚然的夜色裏。

城北廢棄的東華倉庫裏,微渺的燈光像鬼火一樣幽幽的閃爍。

一陣集裝箱大貨車的馬達聲轟然傳來,撕裂了四周的死寂。

“他們真的會放了豆豆嗎?”伊又夏從車上跳下來,纖瘦的身體在極度的焦慮和恐慌中瑟瑟發抖。

“保持鎮定,看我的眼色行事。”榮振燁低沉的說。

濃墨般的暗影裏掩藏著幾道詭異的身影,他們都在密切關注著東華倉庫裏的動靜。

榮振燁走進了倉庫,伊又夏緊緊的跟在他後麵。

倉庫裏堆著亂七八糟的紙箱,不斷有發潮的黴味從空氣裏傳來。

“我們已經來了,孩子在哪裏?”榮振燁低吼一聲,四壁回音不斷。

二樓的圍欄前現出了一個黑影,他披著一身黑鬥篷,帶著一個骷髏麵具,“錢帶了嗎?”聲音是刻意掩飾的低沉。

“在集裝箱裏,孩子呢?”榮振燁淩冽的冰眸裏隱著嗜血的殺意。

一道光束從黑影手中投射出來,直射向倉庫一角最黑暗的地方。

孩子瘦小的身影慢慢顯現出來。

他懸掛在半空中,雙眼緊閉,一動不動,像是昏迷了。

“豆豆——”伊又夏驚聲尖叫,狂衝過去,伸手想要摟住孩子,可是夠不著,“你把我的孩子怎麽了?”

“別擔心,隻是喂了幾顆安眠藥,不過……”二樓傳來一陣陰鷙的笑聲,然後來人消失了,光束也隨之消失,黑暗重新籠罩過來。

伊又夏連忙打開手機的電筒照明,“振燁,你快把豆豆放下來。”她話音未落,就見孩子身上閃出了一道紅光,然後就有滴答滴答的聲音傳來,仿佛有個定時器被啟動了。

榮振燁劇烈的震動了下,眼睛望著那道刺眼的紅光:40,39,38……

“該死!”他一把拽住了伊又夏,“快走,是*。”

伊又夏的臉色刹那間一片慘白:“救豆豆,快點救豆豆!”她用盡全力哭喊著,聲嘶力竭,整個倉庫四周都回**著她的聲音。

“來不及了!”榮振燁扛起她就往外奔,她一麵哭一麵掙紮,“救豆豆,求求你了,救豆豆!”

就在兩人衝出倉庫的一瞬間,劇烈的爆炸聲如驚雷般從後麵傳來,震耳欲聾。

榮振燁連忙把伊又夏撲倒,護在身下。

倉庫火光一片,染紅了半邊夜色。

“豆豆——”伊又夏猛地推開榮振燁,轉身往火場裏衝,榮振燁眼疾手快的拽住了她,把她拉到十多米外安全的地方。

她憤怒的揚起手,朝他扇了過去,“你為什麽不救豆豆,為什麽不救豆豆?”她歇斯底裏的咆哮著,然後嘶聲痛哭,哭得震天動地,撕心裂肺。

榮振燁痛楚的把她摟進了懷裏,“對不起,對不起……”他呐呐的、語無倫次的說。

遠處一團恐怖的陰影裏,秦雪璐臉上帶著勝利而陰冷的獰笑,“我的計劃怎麽樣,是不是天衣無縫?要是等著你慢慢來籌謀,隻怕黃花菜都涼了。”

在她身旁,帶著仿真麵具的男子猙獰的笑了兩聲:“這次算你厲害。”

看完好戲之後,他就趁著夜色的掩護偷偷的離開了。

這個晚上,是龍城最不平靜的夜晚。

伊又夏在極度傷心中暈死過去。

榮振燁下令封鎖消息,不準把豆豆出事的消息傳出去。

梧桐道別墅籠罩在一片悲傷中。

為了米米的安全,榮振燁把她帶走了,派黑衣人嚴密保護起來。

第二天,許初暇接到杜樂天的電話就趕了過來。

進門之前,她先滴了兩滴眼藥水,做出痛哭流涕的傷心模樣。

“怎麽會這樣,到底是誰喪心病狂,連個三歲的孩子都不放過?”她攥緊拳頭,一副義憤填膺的表情。

“我就知道不能把孩子的身份暴露出去,那群亡命之徒一直都對許家虎視眈眈,怎麽會放過豆豆?”杜樂天一邊痛哭一邊說。

伊鵬飛狠狠的捶著桌子:“他們肯定會被天打雷劈的。”

許初暇假裝跟著哭,之後,吸了吸鼻子,問道:“又夏怎麽樣了?”

“一醒過來就哭,這會剛剛睡著。”杜樂天擦擦眼淚,正說著,就聽到樓梯口傳來腳步聲。

許初暇轉過頭,看到伊又夏抱著一個枕頭慢慢走了下來。她的眼睛睜得大大的,瞳孔空洞而無神,像是被剝離了靈魂,隻剩下一個軀殼。

“媽,豆豆餓了,要吃奶,一直哭個不停,你趕緊幫我哄哄他,我去給他衝奶。”她呢噥的說著,走到杜樂天麵前,把手裏的枕頭遞給了她。

杜樂天劇烈的震動下,跳起來摟住了她,“又夏,你怎麽了,你別嚇媽。”

伊又夏似乎沒有聽到她的聲音,隻是自顧自的說:“媽,豆豆還在哭呢,你趕緊哄哄,我去衝奶。”

她轉過身,走到桌邊,拿起了米米扮家家的小奶瓶,然後接過杜樂天手裏的枕頭,“豆豆乖,別哭,媽咪給你喂奶了。”說罷,把奶瓶擱到了枕頭上。

許初暇驚呆了,偷偷拽拽杜樂天的袖子:“媽,又夏不會是受到過度的刺激,得了失心瘋吧?”

杜樂天一聽,嚎啕大哭:“我可憐的孩子,這可怎麽辦呀?”

伊鵬飛不敢再刺激女兒,站起來拍了拍伊又夏的肩:“又夏,你先回房間睡覺,我跟你媽看著豆豆。”

伊又夏搖搖頭,“不用了,爸,他已經吃飽了,我哄哄他就睡著了。”她輕輕的拍了拍枕頭,哼起催眠曲來。

許初暇深深的凝視著她,嘴角悄然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冷笑。伊又夏瘋了,太好了,沒準她可以趁這個機會奪回許氏。

伊又夏休養了一個星期,就去了辦公室。

秦雪璐一聽說,就乘機跑了過去。雖然豆豆死了,她的一塊大心病消除,但她不想就這麽放過伊又夏,還要去落井下石,在她傷口撒上一把鹽。

“伊又夏,你還好吧?我真的很同情你,好不容易才讓孩子認祖歸宗,結果還沒來得及助他得到太孫的地位,就眼睜睜的看著他被炸成了粉碎。”她每個字都帶著利刺,狠狠的刺進伊又夏的死穴。

不過,伊又夏並沒有露出她想要看到的表情,而是淡淡一笑,“秦雪璐,你在說什麽呀,我的豆豆已經救回來了。”她說著,走到書櫃前,拉開櫃門,朝裏麵招招手:“豆豆快出來,別捉迷藏了,跟小媽打個招呼。”

秦雪璐的眼睛驟然瞪得比銅鈴還大,幾乎是下意識的跳起來,衝到了書櫃旁,唯恐裏麵真的走出一個孩子來。當她看到裏麵黑乎乎,空****的是時候,才大大的鬆了口氣,“伊又夏,你該不會是傷心過度,瘋了吧?你的兒子已經死了,屍骨無存。”

“你的兒子才死了,化成水死在你肚子裏了。”伊又夏冷冷的回擊一句,“我的豆豆就坐在你身邊,你眼瞎看不到嗎?”

秦雪璐聽到這話,嗬嗬的笑了起來,“伊又夏,看來你是真的瘋了。趕緊去找個精神病醫生看看吧,早治療早康複。”

“你才瘋了,你全家都瘋了。”伊又夏杏眼圓瞪,惡狠狠的嗔她一眼。

“你的兒子豆豆死了,他根本就不在我旁邊,也不在這間辦公室裏,他永遠永遠的在這個世界上消失了,你接受現實吧。隻有我才能給振燁哥生兒子,隻有我才有資格給榮家誕下繼承人。”秦雪璐像個絕對的勝利者,笑得猖狂,笑得惡毒。

伊又夏突然一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秦雪璐,你再敢詛咒我的兒子,我就要你的命。我告訴你,如果我的兒子有事,你的孩子也別想能夠安然的生下來。”

她的力氣很大,秦雪璐感覺自己的脖子都快被她掐斷了,想喊救命也喊不出來,隻能抬起腳踢她。

伊又夏似乎早料到她有這招,輕輕一閃就躲了過去,然後回踹一腳,不過這腳沒有踢在她的肚子上,而是踢在了她的膝蓋上。

她用得力氣很大,秦雪璐膝蓋一軟,就跪到了她麵前。

她慌忙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肚子,唯恐伊又夏再添一腳踢到她的肚子上。

但伊又夏並沒有後續的動作,而是走到沙發邊,做出一個慈愛的撫摸動作,“寶貝,別怕,媽咪在這裏,誰也不敢欺負你。”

秦雪璐費力的站了起來,像隻老鼠倉皇的退到門口,做好隨時逃跑的準備,“伊又夏,你這個瘋子,你真的是瘋了。”

伊又夏轉過身,一步一步的走向她,她的胸膛沉重的鼓動著,眼裏閃著狂怒的火焰:“秦雪璐,我知道你手上握著我的解毒製劑,不過你別想可以威脅到我。黃泉路上那麽冷清,我怎麽可能一個人去?必須要拉著你作伴。我閉上眼的那一刻,也會是你閉上眼的一刻,我絕對不會讓你比我多活一秒鍾。”

秦雪璐激靈靈的打了個寒戰,全身的寒毛都在恐懼中豎了起來。

來之前,她就聽人說伊又夏受刺激過度,得到了失心瘋,看來是真的了。

人一瘋,什麽事都做得出來,以後她還是離她遠一點,免得肚子裏的孩子被她傷到。

想著,她就拉開門,灰溜溜的跑了出去。

伊又夏望著她倉皇的背影,冷笑一聲,轉身走回來到了沙發前。她坐下來,抬手做出了一個摟抱的動作:“豆豆,別怕,媽咪再也不會離開你一步,沒有壞人可以傷害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