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急轉而下

林世雲被扣留的事,應該是下午發生的,宗家的人都刻意不再她麵前提這件案子,林渺渺明白他們的好意,但她無論如何也不可能真的完全拋開不敢,顧容案的凶手,恐怕就是車禍案,墜樓案的幕後之人。

她能得到消息的來源不多,靠網上這些捕風捉影的消息,還不如問宗政。

又一天沒被林渺渺搭理,一被傳喚,宗政心中一喜,殷勤地問她有什麽需求。

林渺渺穿著防輻射的衣服,指了指電腦上的大標題:“怎麽回事?”

宗政的笑收斂了幾分,嘴裏開始打著馬虎:“哦,我也不是很清楚,我一天都忙著呢。”

林渺渺現在一聽他要忽悠就煩,冷笑著瞥了他一眼,語氣相當不客氣:“回世紀花園吧,我看到你都煩。”

宗政:“……”

他覺得自己的地位在直線下降,從一家之主墮落得被林渺渺呼來喝去,他還不敢說個“不”字,林渺渺嫌他煩,他臉上還得扯個笑臉出來。

他在心底抑鬱地歎了口氣,“今天下午……”

他一邊說一邊上前就拉起了林渺渺的小手,把她抱到膝蓋上,林渺渺頓時有點不樂意了。

宗政一看她臉上那不耐煩的表情更壓抑了,心裏火燒火燎的,他不就在結婚時心思歪了點嗎,不就簽了個離婚協議書嗎,至於嗎?這都好幾天,林渺渺還是這副愛理不理的樣兒。

他牢牢把她摁在自己膝蓋上,磨著牙威脅:“林渺渺,我的忍耐是有限的!”

林渺渺一看他暴露本性,臉色微沉,輕飄飄地說:“你不用忍,可以離婚的。”

宗政臉色大變,幾乎慌了神,下一秒就覺得心口疼得厲害,像被一隻手緊緊握住,用力一捏,那種疼,疼得他抽不過氣來,他猛然深吸了一口氣,轉過臉又急急喘了一會兒,好一陣都沒緩過勁來,林渺渺看他這樣兒,忽然覺得挺沒意思的,隔了一會兒,語氣軟了一些:“到底是怎麽回事?”

宗政靜默了幾秒,沒接這話,而是追問她離婚協議書在哪兒。

辦離婚,除了離婚協議,還需要當事人雙方隻場,但宗政清楚,以林家的關係,或許用不著當事人在場,這婚就能離下來,他昨天還專門請人吃飯,給人打了招呼,就防著林渺渺忽然來這一手。

他把世紀花園,天荷園,林渺渺秀水坊的別墅,都翻了一遍,還是沒找到離婚協議書,找不到,他就放不下心,總覺得自己這婚一點兒都不牢靠,林渺渺就沒讓他有過安全感,他總覺得自己要一不留神,這人就沒了。最近別人恭喜他結婚,他覺得膈應得慌,恨不得吼那人一臉:老子都要被離婚了,恭喜你妹啊?

林渺渺一聽他提離婚協議書,心裏就有點不舒服。

宗政覺得不管怎樣,得先把離婚協議書騙到手再說,他嚴肅地說:“現在我們有孩子了,我覺得裏麵的一些條款,需要修改一下。”

林渺渺微微怔了怔,心裏開始有點發酸,垂下睫毛將眼底的情緒遮掩:“明天吧,我放在銀行保險箱裏了。”

宗政聽到後麵幾個字,整個人都有點不好了,他就說他把世紀花園,林渺渺秀水坊的別墅,長月灣的家都翻了個遍,也沒找到,特麽居然存銀行了!!!!

他忍了幾秒,實在忍不下去,咬著牙恨恨地問:“行啊,你還真想跟我離婚?你別忘了,你肚子裏懷的誰的種!”

林渺渺冷冷道:“離婚協議書,可不是我擬定的,也不是我簽的!”

宗政被堵得啞口無言,過了一會兒,他似乎不堪重負地喘了口氣,把頭擱在她肩上,聲音低沉得像是囈語:“我知道我做錯了,別跟我鬧了,我每天都不好受。”

林渺渺抿著唇,轉了話題:“說林世雲的事。”

宗政覺得格外的無奈,買了禮物送她,她看都懶得看,道歉他也道了好幾次了,她也沒別的表示,他長歎了口氣,壓下心底的沮喪,順著話說起了林世雲的事。

林世雲被請去警察廳,外麵鬧得很大,她作為林彥的女兒,林世群的妹妹,擁有林氏集團10%股份,本身就是Z市的貴婦名流,這件事按理說,林家會壓下,但偏偏就是被大肆報道了,要說這裏麵沒有林家某人的默許,是絕對不可能的。

林世雲被請去警察廳,自然是因為王旭等人找到了新的證據。

“什麽證據?”林渺渺問。

“一份匿名短片,時間是那天下午4點50到5點15,林世雲出現在了桃花山別墅12號,一共呆了25分鍾,顧容的死亡報告出來了,死亡時間恰好就在五點到七點之間。”

林渺渺沉默,林世雲和顧容的關係極好,尤其是在對待她的問題上,更是統一了戰線,她有點想不明白,林世雲到底為什麽會殺顧容。

動機呢?

“你還記得那天晚上麽,我媽,你爸對林世雲都沒什麽好臉色。”

林渺渺當時還真沒怎麽注意,被宗政一提,才想起了一點。

宗政神色冷峻:“你以為是誰接到了顧容的求救短訊?報的案?”

林渺渺心頭一跳,不是隨便什麽人打的報案電話,都能讓整個刑警大隊出動,固然因為涉案的兩個人都牽涉甚廣,但打報案電話的人也不是常人,她居然一直忽略了這個細節,難怪那天晚上,林世雲一家三口有點奇怪。原來是因為報案的人,就是林世雲。

如果要吻林世雲嫁禍給她的動機,她能理解,但她殺顧容的動機呢?

“那現在進展到什麽階段了?”她問。

“那段短片隻能證明林世雲出現在了案發現場,證據還不夠,如果警察問不出什麽,48小時一過,林世雲就會被釋放。”

林渺渺在心裏歎了口氣,忽然覺得有點累,也不知道是終於有了孕期反應,還是因為下午和宗家的三姑六婆打交道,或者因為林家那團破事,呆了一會兒,她比平常更早地上了床。

林世雲被拘留的消息一出,各大報紙大肆報道,在Z市幾乎無人不曉,在離天荷園裏不遠的林家大宅,就有一對兒父子,因為這件事正在對峙。

林彥“嘭”地一聲,將手裏的白瓷杯砸到林世群的麵前,水花,白瓷碎片飛濺,林世群卻連眉毛都沒抬一下。

“你記清楚!她是你的親妹妹!”林彥這些年的身體雖然還算健朗,但到底不如年輕時,一遇到重大事情,就力不從心,才說了兩句,就疲累地坐了下來。

林世群語氣冷淡:“她敢算計我的女兒,就沒把我這個哥哥放在眼裏。”

林彥猛地站了起來,因為用力過猛,一時沒站穩,扶著桌子才穩住身體,把手邊的報紙砸到了地上:“所以?……”

他急急地喘了口氣,“所以,你就讓她不明不白地背上殺人的罪名?把這些事全部都捅出去?你知道今天林氏集團的股價跌了多少嗎?”

林世群的表情有點兒奇怪,“不明不白?”他抬起頭,望向林彥,“我就林渺渺一個女兒,林家的家業她也不想要,我還留著做什麽?”

林彥暴喝了一聲,跌坐在椅子上,隔了好一會兒,才冷硬地丟下一句:“你記清楚,自己姓什麽,莫要真等這個家散了,才來後悔!”

林世群的神色終於有了變化,眼底多了絲微不可查的譏諷,他走出林彥的房間,抬頭看向天空,雲層很厚,將月亮遮得嚴嚴實實,他心底有些漠然地想,他的家嗎,可不是早就散了。

人生總是在不停地做著取舍,取得一些東西,就會舍掉另一些東西,他一直認為自己做的每一個選擇,都不會後悔,十多年前,他為了維持這個所謂的家,舍去他認為不重要的林渺渺,很多年後,他才發現,當初他認為不重要的,原來才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可惜,那些東西,在十多年前,就已經被他舍去了。

更早一些的時候,他又是因為什麽而失去她的呢?沒有果決地處理好自己的感情?犯了所有男人都會犯的毛病?所以他才失去了她。

他回過頭看著身後的林家大宅,奢華又空洞,心上人在二十多年前死了,女兒在十多年前被他送走,他的家,早就散了,留下來的,不過是別人的家,他又何必在意。

一陣夜風吹來,林世群咳嗽了一聲,這一聲像一個引子,引得他喉嚨發癢,連連咳了好一會兒,才停息,他再次抬頭望天時,脊背已經不再如之前那般挺直,腳步也多了一絲蹣跚。

林渺渺覺得自己現在過得特別無聊,如果出門必然興師動眾,如果在家,必然和宗家的一些親朋好友打交道,如果是往常,宗家的這些親朋好友自然不會天天往天荷園來,但現在不一樣,婚禮還有不到半個月,林渺渺又恰好懷孕,邱淑清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本身又是個愛熱鬧的人,所以第二天,天荷園照樣又聚集了一堆兒的人,連鬱欣也來了。

鬱欣是李珍的好友,作為獨身多年的知名藝術家,顯然跟宗家現在的氣氛有點格格不入,鬱欣跟邱淑清問候完,又坐了一會兒,便要準備離開,李珍連忙起身要送她,鬱欣笑著搖頭:“讓渺渺送我吧,就怕你這婆婆不肯。”

李珍笑:“哪兒會,我看她坐這兒也無聊得慌。”

大概是前幾次的見麵留下的印象,林渺渺心裏清楚那些事多半和鬱欣無關,但還是有點說不出的感覺,就好像隔著一道溝渠,她覺得這可能和鬱欣多年獨身,又是藝術家有關,她本身的氣質就很疏離人群。

鬱欣先是恭喜了她,讓她沒事兒可以去她的工作室玩,考慮到林渺渺的身體和安全,她又笑著改了口:“我知道你是學攝影的,應該也有些美術功底,你要有興趣,以後就多來子牙河……”

這口氣像是要教她畫畫?林渺渺有點發愣,鬱欣作為知名藝術家,好像還沒真沒個徒弟,也沒家人,如果不是還有幾個朋友,真算得上孤家寡人,林渺渺心裏忽然有點感觸,這種孤單,她過去最清楚不過。

鬱欣見她沒接話,感慨地歎了口氣,又笑著說:“也不知是不是年齡大了,突然有點孤單。剛才我還跟你婆婆說,讓我給你肚子裏的孩子,當個幹奶奶,孩子要有興趣,以後就跟著我學畫畫……”

林渺渺聽著這話,心裏覺得有點酸,猛然就想起了林世群,鬼使神差地,她點了下頭:“最近恐怕不行,過段時間,我再去向你請教……”

送走鬱欣後,林渺渺很意外地接到了葉寧的電話。

八歲的時候,因為打了葉寧,她被送到了Y國,十多年後,回來時,葉寧向她表達了愧疚,兩人之間偶爾聯係,葉寧也會送一些不貴重,但很有心的東西到世紀花園,林渺渺沒拒絕,想著順其自然就行。

隻是現在因為林世雲的事……

他打來電話,卻一句話都沒說,林渺渺等了一會兒,開口問:“你有什麽事嗎?”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吐出來的三個字,卻輕得仿佛要隨風而去。

“對不起。”

電話隨後被掛斷,林渺渺有點莫名其妙,葉寧算是為林世雲向她道歉?但很快,她就不這麽認為了。

因為葉寧自首了。

最近天涼了,某透這裏一場雨後,有種要進入冬天的感覺。

妹子們多注意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