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一眨眼,是一生。

“您好,請問是秦小姐嗎?“

“我們這裏是警局。今天我們在海港打撈起來一具屍體,需要您過來鑒別一下身份。”

停屍間裏的氣溫很低,那個被白布蒙著擱置在停屍櫃裏的鐵盒被拉出來,警察揭開蒙在人體身上的白布,警察問,“秦小姐,你認識他嗎?”

離年搖了搖頭,警察也點了點頭,然後讓她出去了。

離年身邊的一位保鏢站在停屍間內,在看了“盒子”裏的人之後,說了句,“這是跟在龍先生身邊的一位保鏢,是龍家的人。”

………..

離年走出警局,外麵天色不像往常一樣亮,這幾天,g市都沉浸在台風將要來的緊張當中,大風刮起街上的落葉,連塵土都飛揚在了空氣當中。

“年。”警察局外,瀾淵澈站在那裏,出聲喚她。

離年抬頭看了看他,眼睛裏是水樣般的不斷流轉著的平靜淡漠。

“怎麽樣了?”瀾淵澈問。

離年就那樣盯著他,搖了搖頭。

瀾淵澈便走過去,將一件衣服披在了她身上,扶著她的肩膀朝一邊停靠的車子行去,出聲道,“沒事的,現在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離年沒有說話,坐進車子裏,便已經是有些困了般地,把頭挨在了車窗玻璃上,離年把眼睛閉著,微微地困頓。

她這兩日,常常於睡夢中驚醒,總覺得他忽然就出現在了她的身邊,她夢裏,他站在床邊,輕輕地凝著她,她睜開眼睛,想要伸手去牽他的手,他卻突然就不見了。

她在夢裏,總是夢到他回來了,從未夢到他就此消失不見。所以離年一直認為,那是一種指引,告訴她,他總會在某個時間點上突然就出現在她的身邊。

就像從前,他突然就出現在了她的生命裏。他來得突然,她抗拒、厭惡、排斥。但是這就是命定,他出現了,並且一直出現,哪怕現在他突然消失了,離年相信,他一定還會出現,就像曾經一樣,帶著惡意與深情,一直糾纏,在彼此的生命裏都打上了烙印。

………….

瀾淵澈看一看旁邊的女人,她閉了眼睛,臉上雖然多了一些豐腴,但還是原來的樣子。

瀾淵澈把視線折過來,盯著車子前麵的擋風玻璃外麵,而後開了口,說到,“年。”

“嗯。”離年回。

瀾淵澈說,“這個事情,已經通知了龍老先生了,他很快會趕到g市來,你有什麽打算嗎?”

他是怕龍老爺子會遷怒在她身上。

離年仍舊閉著眼睛,聞言沒有說話。

“年,你有想過以後的打算嗎?”瀾淵澈問。

這話雖然殘忍,但是卻是最現實的問題。

龍中澤已經消失半月有餘,他的妻子在這兒,孩子在這兒,不可能無緣無故地就消失不見了,最大的可能,就是發生了意外。警方沒有任何進展,像龍家這樣的當家人,突然消失,這麽久沒有消息,那麽最大的可能,就是會是徹底地消失了。

離年突然睜開眼來,盯著車窗外麵。外麵的風把道路兩旁的商店的帆都吹起來了。

離年臉上的神情有些冷,然而眼睛裏卻是很堅定的神色,旁邊的瀾淵澈隻聽得她說了句,“我會一直等他。”

“如果等不到呢?”

“我肚子裏有龍家的孩子,爺爺總不可能不要這個孩子了吧。”離年說。

瀾淵澈卻說到,“你根本不了解龍家,你這次和他一起出來,他消失了,你安然無恙地返回,龍家組織裏那些人,不是良善之人,龍爺子下麵再無傳人,你和龍爺子都會很危險。龍爺子也並非真心待你,你知道嗎?曾經,龍中澤還和龍爺子打個賭約,你肚子裏的孩子如果是女孩,龍家就會另娶,這事龍中澤是答應了的。至於後來,為何沒有施行,便不得而知。年,你在那個家裏要如何自處?”

賭約的事情,離年確實不知道,這個時候聽了,隻覺得心裏一抽一抽地難受。

外麵的風刮起,四走的行人都匆忙地拿包和或者任何東西擋在自己的頭頂,幹淨的街道上,垃圾箱被吹翻,裏麵的紙屑散了出來,被風吹得,四麵都是。

“我會等他的,不管多久,等到他回來為止。”離年望著外麵即使還在上午,但是已經有幾分昏暗了的街道說到。

“年,可以的話,你為肚子裏的孩子想想,好嗎?”瀾淵澈說。

“嗯,我知道的,澈,謝謝你。”離年說。

車子到了他們入住的酒店,車子停下來,正好外麵的風微停了一會兒,瀾淵澈看著離年推開車門走了下去,走進了蕭瑟的風裏去。他一直沒有下車,就那樣一直看著她,看她消失在酒店的大門裏。

瀾淵澈突然有幾分脫力地靠在了後麵的椅背上,他輕輕地閉了閉眼睛,前麵的司機出聲說到,“瀾先生,你還好吧。需要去醫院檢查一下嗎?”

瀾淵澈出聲道,“不用了,謝謝你。”他把手機拿出來,看著裏麵朋友發過來的他報告的圖片,他突然輕輕地歎了口氣,將自己完全地靠在了椅背上,深深地呼了口氣。

………….

離年很快就見到了龍老爺子,隻是在見到的瞬間,那位老人便用杵著的拐杖指了指離年,那是一個指向性非常明顯的動作,如果不是老人年齡大,位高權重,大概那動作裏透出的怒氣,會直接轉變成巴掌,扇在離年臉上。

離年其實不清楚老人的怒氣緣自何處,後來管家站在她麵前,恭恭敬敬地說了句,“少爺到這邊來,還有另外一件事情,他是打算在x市和您求婚,那邊的教堂都已經預定好了。等您答應了,你們舉行了婚禮之後,便直接轉機飛去國外度蜜月。”

x市是在g市的旁邊,離年記得,曾經外婆和她說過,她的媽媽和爸爸就是最開始逃到了x市,然後再從這裏坐船出海,逃往海外。

x市,是她父母最後落腳在國內的地方。

之後,離年就接到了來自x市,那家百年教堂寄過來的詢問函,谘詢他們在預定的時間裏,是否能夠到達,因為此前他們再聯係電話時,預留下的那個電話已經打不通了,所以便郵寄了詢問函過來。

離年按照詢問函上的電話,很快便撥了電話回去。

那邊接起來,是個很紳士的外國人接起的電話。

“是秦小姐嗎?”電話裏的男人問到,留在他們這裏的信息,顯示的新娘的姓名是姓秦,男人便猜測著問了一句。

“我是,你好。”

電話裏的男人說到,“我是這邊教堂的牧師,此前一直撥打龍先生的電話,都並未撥通,想請問下,你們婚禮預定的時間能夠如期舉行嗎?我們這邊需要確認一下。”

離年站在落地窗前,手指撫著自己的腹部,手裏握著電話,說道,“如期,我們會來的。”

“好,秦小姐,後麵有任何需要溝通的地方,請打我這個電話。”

“謝謝。”離年說。

掛了電話,離年在一旁的沙發上坐了下來,她安安靜靜地坐了很久,而後立起身,走過去,打開門,凝著門外麵的保鏢,她看著那保鏢,而後問了句,“他有安排你們去準備禮服嗎?”

保鏢看了看前麵的女人,微微低了頭,說到,“先生說了了的,禮服會趕在婚禮預定的時間前送來。”

離年點了點頭,回道,“嗯,好。”然後便折過身,返回了房間裏麵去了。保鏢看著那關上的門,不知道為何,竟然也忍不住輕輕地歎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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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突然在自己麵前消失這種情況,離年想,曾經也遇到過。年少的時候,對她好的隔壁的那個男孩子,也是在她的茫然和無知裏,突然就消失了。

他們都會離開。離年想,沒有東西是永久的。就像她寫在心願牌上的話,“和阿澤在一起,很久”。她隻是說“很久”,卻不是“永遠”。因為她知道,她沒有辦法和他永遠,“永遠”是不存在的。她隻期盼和他在一起,很久一點,再久一點,也許,一眨眼,就一輩子了呢。

離年抬眼往落地窗外望去,臉上透出了點淡淡的笑意。離年想,他消失了又怎麽樣呢?在夢裏,他一直在她的身邊,在清醒裏,她隻要閉著眼睛,也能夠感受到他就在她的身旁。

她知道,他就在她的身旁,一直沒有離開過。一直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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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中澤消失之後,龍家很早就接到了消息,部署了尋找。

瀾淵澈緩步走到龍老爺子入住的房間外麵,保鏢在門外麵守著。

“我找龍老爺,請幫我通報一聲。”瀾淵澈說。

一個保鏢伸手橫過門麵,擋在瀾淵澈前麵,另一個保鏢向他微微欠了欠身,便打開房門走進去了。

很快,房門打開,請了他進去。

瀾家和龍家一直有生意上的往來,瀾淵澈和龍老爺也算是有些情麵的。

龍老爺子坐在沙發裏,看著那個走進來的後輩,他對瀾淵澈的處事作風,一直有幾分讚賞,見他進來,便讓他在一旁的沙發上坐了。

“龍少爺有消息了嗎?”瀾淵澈問一旁的老人。

龍老爺子,雖然年紀頗大,又遭遇這一變故,但是一般人還是很難從他臉上看出什麽痕跡來,那種上位者的戾氣仍舊在他身上。龍霆譽隻淡淡地回了個,“沒有。”

瀾淵澈想了一想,便說到,“那龍少夫人,以後要如何呢?”

房間裏燃著熏香,原本龍老爺子是有一點在閉目,醒神,聽見問話,便睜開眼來,也沒有看瀾淵澈,便說到,“瀾侄孫有什麽想法?”他問瀾淵澈。

瀾淵澈便盯著前麵的老人說到,“龍爺,我想你應該知道,我曾經和秦小姐是男女朋友,我們在一起了很久時間,後來是龍少爺出現,我們便分開了。”他看了看老人,見他沒有什麽表情的變化,便接著說到,“我想現在這個情況,龍爺你應該也清楚,秦離年現在懷著龍家的孩子,但是可惜是個女孩,龍少爺現在不在了,她其實懷著這個女孩比男孩安全,但是龍爺,你想,如果龍少爺一直不回來,她會一直安全嗎?——龍爺,我的意思,您明白,如果可以,我願意照顧秦小姐,和她肚子裏的孩子。並且,會視如己出。”

龍霆譽把視線投到了前麵那個白希俊逸的男人身上,如今孫子還沒有下落,便已經有人來後院挖牆,如果放在以前,他定然讓兩人都回不了a城,但是如今這個狀況,男人卻說的在理。

他孫子龍中澤回不來,龍家自然大亂,他這柔弱乖巧的孫媳婦,和她肚裏的他的重孫女,隻怕都會危險重重。

“好。”瀾淵澈隻聽見麵前那位老人說到,瀾淵澈先是一驚,最先整個身體是緊繃的狀態,如今在聽見前麵那個老人的話時,終於整個身體便放鬆了起來。

“再過兩月,沒有音訊,我自會用了手段,讓她嫁你。”龍老爺子這般說到,閉了眼睛,然而周身的戾氣卻迅速散發在了四周整個空間裏。

瀾淵澈最終起身,欠了欠身,便走出了房間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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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年去雲寺的時間就更多了。她常常跪在墊子上,一跪就是許久的時間。

寺廟裏的小和尚最初還要去勸一勸離年,最後大概是住持看出了什麽,打了佛語之後,便也讓周圍的人不便去打擾離年了。

天氣預報的台風終於來了,雨水打在窗欞上,歘歘地響。

離年就坐在**,看著外麵的風雨。安然推門進來,給她送來了最好的補湯。

“今天警察局說,查到了一點消息,嫂嫂,不要擔心,我們吃點東西吧。”

安然給她把食物連著小桌子一起送了過去。

離年端著g市最著名的那金絲血燕,慢慢地喝了起來。

安然看了看離年,最開始仍是有些不忍,最後還是說了道,“嫂嫂,阿澤哥哥訂的禮服送到了呢,已經到了酒店,我讓他們送到房間門外在,你要看看嗎?”

離年看著安然,輕輕笑了道,“好。”

外麵的服務人員把禮服拿了進來。

潔白的婚紗,像是個夢幻一樣。

“這是阿澤哥哥特地從國外訂回來的,原本說,你看看樣式,如果不喜歡,再拿去換。”

離年想起,在a城的時候,有裁縫師傅到家裏麵來,給她量尺寸,當時還問了,如果要定做婚紗,她會喜歡什麽樣的。

離年回想,她當時是說了想要什麽樣的呢?麵前的婚紗,細紗層疊,珠繡精致,長擺輕鋪,是她當時描述的那個樣子嗎?

離年淺笑著,摸上婚紗,然後把它抱著,去了裏間屋裏,把它換在身上。

離年走出來時,送禮服過來的服務人員還不清楚狀況,就看見房間裏麵,那個年輕的女孩子,在看見裏間屋裏,新娘穿著婚紗走出來時,突然就捂住了嘴巴,忍也忍不住地哭了起來。

服務人員想,是因為新娘穿著禮服太漂亮了嗎?被感動成這樣了嗎?

然而讓服務人員奇怪的,卻是,他們送來的男婚禮禮服,卻並沒有人來試穿。

服務人員出聲說道,“小姐,請問下新郎現在有時間嗎?還請他能試穿一下禮服,有哪裏不合適,設計師可以修改。”

安然就輕輕地轉過了身去,沒有再看服務人員。

離年走過來,從服務人員手裏拿過了那套男士的婚禮服,離年用手摸了摸,然後開口說道,“沒關係,這很好,不用改了,謝謝你。”

婚紗在離年身上,仿佛把她裝點了成了一個美麗的夢幻。長擺托在地上,更加裝飾了這幻麗,離年走到鏡子前麵,然後對後麵的安然說道,“小然,你過來幫我戴下頭紗吧。”

安然拿過頭紗,走過去,給離年戴在了頭上。

“小姐,很漂亮,您先生給我們寄了您的照片過去,我們設計師是根據您的氣質,專門為您設計的這款婚紗。”

離年盯著鏡子裏麵的人,輕輕地笑了。

之後,服務人員就走了,那套衣服,不需要做任何的修改。

離年已經換了下來,用專用的包袋把婚紗收了起來。

離年望著窗戶外麵,對安然出聲說道,“小然,教堂預定的時間過不了幾天了,我想要過去,你陪我去吧。”

“可是阿澤哥哥……”新郎都還沒有回來,去做什麽呢?

離年說,“不要打擾他們,就我們過去吧,我想去看看那個教堂。”

“嫂嫂……”安然有些不忍。

離年出聲說道,“我原本想獨自過去的,但是要坐飛機,我擔心小戀會有事,所以想到了你,你如果願意去,就陪我去,好嗎?”

安然點了點頭,說到,“好,嫂嫂,我答應你。”

離年也給龍老爺子說了她要去x市的事情,龍老爺子也當她是去散心,便也同意了。

從g市離開的那天,g市還在被風雨籠罩,離年和陪她一起的安然在機場裏因為那場風雨,飛機延了誤,還等了不少時間。

最後飛機衝過惡劣的天氣,飛上平流層時,安然往機窗外麵望去,陽光像是絲絨線般,把飛機下層的白雲照出一朵朵白棉花朵般的美麗。

g市一片風雨,然而飛機帶著她們,去往了另一個處在亞熱帶氣候裏的,繁華璀璨的大都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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