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相見

太陽毒辣地烤在人的身上。

在枝葉茂密的樹林裏,悶熱的空氣逼得人仿佛要發狂。

身體精悍的兩個男人仿佛遊魚一般穿梭在樹林當中。在達到一處窪地之時,兩人停了下來,靠在窪地上稍做休息。

龍中澤從身上撕下來布料,動作熟練並流利地快速將旁邊的保鏢李斯身上的傷口再進行包紮,李斯仰頭靠在泥土上,大口地喘息,此時還透過叢林茂密的樹枝間隙望向上方的天空。

他的胸口已被血汙浸染,一個凜冽的刀口還在往外冒著血,旁邊同樣身體強悍的男人,神情冷冽地在幫他包紮傷口。

“少爺,要不你先走吧。我這個樣子可能是走不了了。”李斯此時還帶了幾分戲笑地說到。

龍中澤並未答他話語,而是神情冷冽地從一旁拿過水壺,拋到他手裏,而後他側過身,在地麵上尋找著,最後從濡濕的裏麵裏挖出來蠕動的蚯蚓,他把蚯蚓的泥土大概擦去,便放在嘴裏咀嚼了下去,他臉色沒有一點變化,之後又認真在地麵上找尋。

他找了幾條,扔給李斯,讓他就著清水吞食下去。

之後兩人又不再話語,又悄無聲息般地穿梭在叢林裏。

他們在這林子裏,已然日夜兼行地趕了兩日,李斯胸口上的傷口在這樣潮濕悶熱的環境裏,已經發炎出膿,饒是他身體再好,也經不住體溫升高,此時跟在前麵那個男人身後的步子就慢了許多。

又在一處停下來歇息,兩人再提步要走時,李斯卻還是仰躺在泥土上,笑著對前麵,如今已算是他的“戰友”的男人搖了搖頭。

他們如今要走出這個林子,按照他的經驗,至少還需要兩天,兩天之後,出了叢林,也還不知道是否還有埋伏,他如今受了傷,傷口發炎嚴重,身體狀況已經不具備戰鬥力,兩個人硬要一起,一個人隻會成為另一個人的拖累。

“少爺,你走吧,一開始,你就沒有丟下我,我已經很感激,我們兩個人這樣下去,我不僅會拖慢速度,而且到最後不知道會發生什麽狀況。”

龍中澤很快又在他身邊坐下來,開了水壺,自己灌了一口水喝,之後便將水壺又給了一旁的李斯。

龍中澤開口說到,“你該知道,你留下來,就沒有生還之路了。這裏瘴氣這麽重,沒有藥,你拖下去,隻有死路一條。”龍中澤說著,側頭看著身體同樣精悍的李斯,說到,“你應該相信,我們兩個一定能走出去。你是為了我們共同逃脫受的傷,我也沒有扔下你的道理,更不會這樣做。這後麵的路,要麽就是我們兩個一起走出去,要麽——”他後麵的話倒是沒有說出來,顯然,他並不期望後麵那種情況發生。

龍中澤說完話,起身彎腰,架起旁邊的同伴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便又重新往前麵走去。

他們都具有根據天色星鬥判別方向的能力,便朝著預定的方向繼續前進。

李斯到後麵的狀況已經越來越糟糕,不過也沒有再提出讓同伴先走的意見,他其實明白,在這樣的環境裏麵,同伴就是活下去的支持,扔了另外一個人,哪怕是權宜之計,沒到最後一步,都不該是該做的選擇。

兩天之後,他們到達叢林邊上,可以預知的危險到達,也許就隱藏在某個不知名的地方。

他們以隱秘的方式在邊上觀察了不少時間,入夜之後,港口又有船隻靠攏。在這樣的視野裏麵,到達港口,想要登上船隻,其實是一個冒險的舉動,也許稍不注意,幾天的逃脫就功虧一簣。

到第二日白天之後,港口上裝載貨物的工人開始來上工,港口上的人流多了很多出來。

他們找準了時機,化妝成了工人,和著人流慢慢地往口岸邊走去。

他們的身材和周圍的工人實在有些不同,比這裏的工人身材略高大了些去,兩人一前一後,慢慢往船體靠攏去。

卻很快一聲槍響在碼頭上響起,驚慌迅速渲染在各處,工人們驚慌地四處逃竄。他們加快了步子往船體走去。

船上此時卻走出來幾個帶了些南亞特色長相的男人,卻就是向華的手下。

他們被圍在了碼頭上。龍中澤此時把頭上的帽子取了下來,眼神凜冽地盯著從船上慢慢被推著輪椅下來的老人。

“龍子,你忘了這裏是誰的地盤,你逃不掉的。”老人帶了幾分傲慢地說到。

龍中澤清淡一笑,此時藏在手中的匕首卻是鋒芒畢露,他的位置原本離老人很近,周圍的男人即使訓練有素,也沒有反應過來這變故,老人身邊的手下就被他幾個利落的動作,敲落了手裏的槍支器械,他匕首抵在輪椅上老人的喉嚨處,然後將地上的槍支踢到了李斯的腳下。

龍中澤臉上麵無表情,刀子直接劃破了老人喉部的皮膚,鮮血浸出來。他向李斯示了下意,在旁邊一個手下的慘叫聲中,李斯將那個手下的手腕折斷了,又將那個手下手裏的槍支過到了自己手裏。

龍中澤根本不用說話,這裏的人都明白他的意思。他微眯著眼睛,旁邊的一個下屬便登上了船隻,將開船的鑰匙給了一旁的李斯。

龍中澤和李斯將老人一起架到了船上,

那是艘貨輪,船上的船長麵對下麵的變故,已經傻了眼睛。

船很快就起了航,船上隻餘了一個老人的手下,其餘便是船長。

“你逃不掉的。”老人說到。

龍中澤根本不答話,隻眼睛緊緊地盯著船體前麵的那些南亞男人。

船已經航行了一段距離,龍中澤終於收了手裏的匕首,在一旁的甲板上躺了下來,仿佛這幾日來的艱辛都在這一刻全然迸發在了他身上。

老人和那個下屬都已經被用繩子綁了起來,老人此時眼神十分陰鶩地盯著前麵甲板上的那個年輕的男人。

“龍子,你會後悔的。”

龍中澤閉著眼睛,根本不打算看他。

旁邊的李斯,也躺在甲板上,此時和龍中澤相顧一看,為著這劫後的餘生,仿佛都有些戲謔般地笑了起來。

而前麵的那個老人卻不知道,他此時已然是幸運,按照龍家的一貫的辦事風格,隻怕他們脫困之後,首先要做的事情,便是將十倍、百倍的對待還在對方身上。

但是龍中澤已經不準備這麽做了,他如今心裏的想法,簡單地,隻有一個,就是見到他已經分開了太久了的妻子,秦離年。

……………………….................................

………………………………............

“少爺,你回去做的第一件事情是什麽?”旁邊的李斯問。

龍中澤仰頭望著天幕下海麵上空的夜空,“我要看看秦離年,就那樣安安靜靜地看她,什麽都不做。”

李斯淡笑,“少爺,你是真的很愛夫人啊。”

龍中澤也笑,“她是我搶來的,自然是很愛她。”

“我們消失了這麽久,龍家怕是亂得狠了。”李斯道。

龍中澤眼神變得陰鶩,“正好看下,這一次,到底誰是衷心,誰是禍患。”

……..

航船偏離了原本的航行軌道,駛入了中國境內,最後在G市靠了岸。

龍中澤自從消失之後,zhen府部門都是高度關注,這船一駛入區域裏麵,就立刻引起了海警的注意。

最後龍中澤成功在G市上了岸,警察把他們叫回了警局,都做了筆錄,那個老人和下屬也被警方扣了下來。

之後最後大概是龍老爺子用了些手段,是把這位叫“向華”的老人弄去了A市。這也是後話。

…….

小漁村的日子一如往常的平常地度過,這已經是離年待在這裏的第四十五天,她的肚子已經越加大了,離了預產期時間也更近。

龍中澤已經回到了G市,但是安然並未在報紙上登出來消息,倒是龍中澤通過離年要買的一件大件東西而刷的卡,之後查到了她的消息。

龍中澤在機場裏待機,安然在旁邊有些焦急,“阿澤哥哥,你不能這樣突然去見到嫂嫂,嫂嫂會嚇壞的,還是我登個消息在報紙上,讓嫂嫂有個心理準備吧。”

龍中澤靠在椅背上,閉著眼睛不說話。

“阿澤哥哥。”安然繼續叫他。

龍中澤仍舊閉著眼睛,他返程後,一直是這樣一種心疲的狀態,根本不願意說話,哪怕是安然,他也不想費了精力。

那邊廣播很快便通知登機。龍中澤立起身來,緩步就朝飛機機艙走了去。

安然看著他的背影,鄒了鄒眉頭,跺了跺腳。

……………………….................................

………………………………............

離年所在的地方,並不好找。

為了離開,她自然是找了最不容易被人發現的地方。

龍中澤轉了幾次車,才到達那個小村子的鎮上。

他戴了墨鏡,雖然已是傍晚,達到鎮子上的時候,還是讓鎮子上的人注意上了他。

這樣體態樣貌的人,出現在這樣一個小鎮上,自然是引人注目的。

他達到這裏,自然就不知道離年更確切的住址了。

“先生,你要到哪裏,這會兒沒車了,你有需要,我可以送你。”說話的是一個跑車的人,開的是鎮子上最普遍最常見實用的交通小車。

他原本戴著眼鏡,是為了方便在車上安睡,這會兒他將眼鏡取了下來,凜冽的視線掃了一下周圍,那些淳樸的人在接觸到他的視線時,都有一點點的受驚,因為沒見過這樣俊美,身上氣勢又還讓人有些生懼的人。

“你,你到哪裏去?”那個司機又問了一遍。

龍中澤一手插在褲兜裏,另外一隻手夾著眼鏡,出聲道,“我找一個叫秦離年的女人。”

他的聲音,帶著一點點沉穩又還顫抖的弧度。

隻說人的名字,卻不說地址,司機自然是不知道,便隻得搖了搖頭。

“你找秦離年?我知道她在哪裏。”說話的是一個中年婦女。

最後司機便載著他們一起去往了婦女口中所說的那個地方。

……………………….................................

………………………………............

離年所住的地方,離得海邊很近,傍晚,海平麵上的光線已經落下去了。

離年房間裏的燈因為之前下雨,大概是短路了,她一早請了村長來修,但是村長大概因為有事,一直都沒有過來。

海平麵上的光線消失之後,離年便把從小賣部裏買回來的蠟燭點燃了。她今天從外麵買了一小本畫冊回來看,準備等之後,龍戀出生之後,等她大一點的時候,講故事用。

離年在屋子裏麵,就聽到外麵有村民在叫她的名字。

外麵已經全黑了,隻有淡淡的幽光。

離年的屋子裏也隻有一點蠟燭的微光。

外麵海風輕輕地拂過。離年打開門的時候,屋子裏蠟燭輕輕地,晃了幾晃。

“秦小姐,這位先生說找你,我就帶他過來了。”村民在外麵說到。

離年看著外麵的人,一瞬間好像覺得自己什麽感覺都沒有了。

離年慢慢地走出去,緩步走到他的身邊,抬起頭來看著他。

離年聲音很溫柔,感覺那聲音好像不是自己的,她出聲問道,“嗯,是阿澤嗎?”

龍中澤也那樣靜靜地看著她,沒有動作。

“誒,秦小姐,你認識這位先生嗎?他說認識你。”村民還在關心地問到。

離年出聲道,“我認識的,他是我丈夫。”

“啊,原來他就是秦小姐你丈夫啊,那行那行,那沒什麽事,我就先回家了。恭喜你啊,秦小姐,你丈夫出海終於回來了。”

“嗯。謝謝你。”離年回。

天幕之間,光線太暗了,離年看不清楚他,隻見得那樣一個身影是在那裏。

“阿澤,你回來了嗎?”離年問。

龍中澤沒有出聲,也沒有動作。

兩個人靜靜的,相顧看了很久,而後離年慢慢地靠過去,閉著眼睛貼在他的胸口,她聞著他身上的味道,是那種甘草的味道。

——嗯,真好。你回來了。離年閉著眼睛想。

之後離年就感覺到,他把頭埋在了她的脖彎裏,像是安安靜靜呼吸著她的味道。

他一直沒有說話,之後,離年把他拉進了屋子裏麵。

離年摸到了他手上的傷口,他臉上也有傷。

在屋子裏的微光裏,離年把他拉著坐在凳子上,就那樣安安靜靜地看著他,然後伸手摸上了他的臉頰。

“阿澤,你回來了,是嗎?”離年看著他問。

他仍舊沒有說話,而是把她拉過來,握住了她的手指,抱住了她的腰部,將頭靠在了她的腹部上。

那是一個擁抱的姿勢,離年也抱著他的頭,出聲說到,“真好啊,我等到你了。”

離年就那樣站著,讓他抱著了很久,然後離年像是想起了什麽似得,出聲問道,“你吃飯了嗎?阿澤?”

龍中澤仍舊是不說話,隻是那樣把她抱著。

離年撫著他的頭,然後說到,“我去給你做點飯,好嗎?”

她在房間裏麵都準備了不少新鮮的蔬菜,離年讓他在一旁坐著,她去了廚房裏麵給他做菜和飯。

房間裏麵點起了幾隻蠟燭,龍中澤就靠在小屋廚房的門邊上,看著廚房裏在忙碌著的女人。

她的身體在他離開之前要更加豐腴了,頭發她好像是剪短了一截,以前是能夠披散到後背的,如今隻在她肩膀的位置,她的骨架很小,仍舊瘦,但是在小漁村裏生活得很好,也因著肚子裏的那個孩子,她是要比以前胖了一點了。

她做菜的時候,就偶爾側過頭來看他一眼,看著他的時候,她就要盯著多看一會兒,然後又回過身去,認認真真地做菜。

屋子裏麵雖然停電了,但好在燃氣是通的,還可以用。

她用了一些時間,把飯菜做了出來,給他端到了桌子上。

屋子裏麵隻有蠟燭的光,照得屋子裏麵物體的影子就一動一動的。

她在屋子裏麵坐下來,看著他吃飯。

他吃好了之後,她又去把碗筷洗好了。

他在凳子上坐著,看著她,大概是她也覺得他這樣一直看著,有些不好意思了,便撫了撫自己耳邊的頭發,然後淺淺笑著,走過來,彎下腰,拉起了他的手掌。

離年也在他對麵的凳子上坐下來,然後看著他,出聲說了道,“阿澤,你和我說句話好嗎?”

龍中澤凝著她,微微張了張嘴,卻什麽都沒有說出來。

離年靠過去,用雙手圈著他的脖子,臉頰貼在了他的臉上,出聲說到,“我知道你是真的回來了,是真的。”

………….

龍中澤身上的傷口還非常地多,還需要清洗,上藥換藥,但是這裏並沒有醫藥用品,便也做不了這些事情。

最後離年給他熱了水,用溫熱的帕子,輕輕地擦著他的後背。

輕觸傷口的時候,他的身體也會有輕微的反應,離年屋子裏有一些臨時的消炎藥品,她便把那些藥品用棉簽沾了,輕輕地擦在他傷口的周圍。

背上的傷口,細,多,離年擦了一些時間,才給他擦完,然後是他的身前。

胸口上一條長長的傷口,還在用紗布敷著。離年便隻用熱毛巾幫他把沒有敷藥的地方濕擦了一下。

擦到他腹部的時候,龍中澤終於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離年抬起眼來看他,他的眼睛裏一片傷痛的深情。

她現在懷著孩子,雖然並不是很想,但是離年已經感受到了他的反應。

離年靠過去,淺淺吻在他的唇上,然後圈著他的脖子,貼在他耳邊說到,“不要把傷口裂開了,我就答應你。”

他身體的反應太張狂了,他很溫柔地把她抱起來,把她放在**,屋子裏有蠟燭的光亮。

離年看著俯在身上的男人,淺笑著,這是這麽久以來,她少有的,帶有撫慰的情緒,想要去安慰他。

離年抱著他的脖子,靠在他的耳邊,輕聲說到,“小戀已經很大了,我們要小心一點。”

屋子裏光線明滅,離年抱著他,聞著他身上的特有的甘草的味道,輕輕地笑了。

真好。他真的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