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9章 你奈我何

齊宋議和,齊國的使者依然是舍人陳軫,因為陳軫被俘虜了,也在宋國。當然了,我們禮賢下士的宋君偃不可能怠慢陳軫的,在獲水之戰結束後,陳軫就作為上賓,被安置到一處豪宅供養著。

戴偃不時地還會賞賜給陳軫一些財物,跑去串門,向陳軫求教治國安邦之道,或者是討論一些天下大勢,收獲頗豐。

和談的條件讓雙方都很滿意。

齊國歸還宋國山陽二百裏疆土,並且將剔成君歸還宋國處置。而宋國則是把俘虜的兩萬多齊軍一一釋放。

咋一看,宋國似乎沒占到什麽便宜,但是戴偃也沒什麽辦法,宋國與齊國的國力相差太多了,而山陽二百裏又不能丟棄,不但商丘門戶大開,齊軍隨時可以南下伐宋。

而如果以戰爭的手段收複山陽二百裏的話,又要借助楚人的幫助,耗費巨大,恐怕得不償失,所以能以這樣的方式和平收複山陽也不失為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更何況,那兩萬多的俘虜,就是兩萬多張嘴啊,以宋國的現有的糧草根本無法消化這些齊軍俘虜。

“先生,你果真不肯留在我宋國嗎?寡人向你承諾,若是你留在宋國朝堂,將來的宋國相邦必定有你!”送別陳軫一行人的時候,戴偃更是出城三裏相送,以國君的身份像友人一般,這樣的上位者不說是禮賢下士,可能都說不過去了。

見到戴偃又想挽留自己,陳軫的眉頭皺了一下,顯得很猶豫的樣子,似乎在糾結著什麽。過了半晌,他才歎了口氣,說道:“相邦之位固然難得,且尊崇無比。但是君上,軫不願在宋國出仕,宋國也給不了我想要的舞台,所以……”

“不必多說了。寡人知道先生的意思了。”戴偃有些無奈地模樣,說道,“若是有朝一日,宋國真正強大了,如齊秦一般,寡人真誠地希望先生能入宋,輔佐寡人,共創一番偉業。”

宋君偃的盛情難卻啊。

“不知道先生下一步有什麽打算呢?還在齊國做舍人嗎?”

“齊國人才濟濟,有鄒忌、淳於邛之賢能,並不缺少一個陳軫。所以我打算觀望一陣子,或者去秦國發展,也或者去楚國發展。”陳軫倒是一點都沒有隱瞞。

“以先生的才能,想必一定能得到秦君或者楚王的重用的。不過先生可知道,秦國亦有犀首(魏人公孫衍)、嬴疾之賢才,也不缺乏張儀這種能言善辯的縱橫家,秦國的競爭亦是頗為激烈的呀。至於楚國,也是人才濟濟,而且楚人極度排外,能得高位者莫不是楚人,楚人貴族,先生一個齊人去到楚國,恐怕不免被楚國的朝堂排擠的。”

“多謝君上關心。犀首有大才,允文允武,不過其人剛正不阿,這種人遲早會吃大虧的。而楚國,吾觀楚國已經蒸蒸日上,國勢強大,想必楚王必不會將一個賢才拒之門外的,至於楚國群臣的排擠,老實說,陳軫一點都不在乎。”

“不過我還是先觀望一陣子,這一年半載的,若是依舊不得齊王的重用,陳軫也唯有出仕秦國或者楚國了。”

陳軫這是利欲熏心了呀。

“既如此,寡人便在這裏祝先生官運亨通,平步青雲了。來,滿飲此杯!”早有下人拿來了兩隻酒爵,戴偃遞給了陳軫一爵酒,掩著袖子喝下了。

陳軫也滿飲此杯了,隨後道:“君上,送君千裏,終須一別。若是君上果真有富強宋國之心,唯變法爾。陳軫沒有商君、吳起那般的才能可以變法強國,但是可以給君上舉薦一個人,我相信隻要君上將這個人請出山,一定可以跟秦魏齊一般變法革新,強大國家的!”

“哦,不知道此人是誰?又在什麽地方呢?”宋君偃頓時激動起來了,現在宋國缺人才,他戴偃身邊更缺少一個可以主持宋國變法大局的大才。

變法這種事情,國君是不能親自上陣的,而且銳意進取的君王們也不擅長變法的事情。術業有專攻,宋君偃渴望得到一個有擔當的法家人物,就像申不害、商鞅、吳起那樣,在關鍵時刻挺身而出,給他當作擋箭牌。

知道為什麽變法的人下場都很慘嗎?因為他們觸犯了舊貴族的利益,可謂是舊貴族們的眼中釘,肉中刺,恨不能除之而後快!

當然了,變法的人都能得到君王的支持,但是往往支持的君王一死,不僅變法失敗了,變法的人也會不得好死的。商鞅如是,吳起如是,他們的死狀都很淒慘,所以現在的法家士子都不敢輕易做變法的事情了,那些想要進取的君王也不敢輕易變法,因為一旦觸犯了舊貴族們的利益,君王可能會被他們推翻的!

陳軫一點都不隱瞞地道:“此人名喚李敖,原本是魏國人,家世顯赫,曾拜諸多名師門下,學百家之長,軫數年前有幸與李敖論道,發現其在治國安邦方麵尤為厲害,有法家的風骨,卻又透著儒家思想的影子,用他的話說,便是外法內儒,一張一弛。李敖對於秦國的商君變法還有楚國的吳起變法都有不同的見解,認為他們的變法可以強國,能強盛一時,卻不足以強盛長久。”

“變法本就是革除弊端的。君上,變祖宗之法猶如下一劑猛藥,不是藥到病除,便是可能毒發身亡,所以宋國想要徹底地進行變法,就必須下一劑猛藥才行。”

聞言,宋君偃點了點頭道:“此人的見解倒是十分獨特。這李敖現在何處?在魏地嗎?”

陳軫道:“君上,李敖生性跳脫,於三年前周遊列國,遊學四方,迄今未歸。不過他這個時候應該在楚國。”

說到這裏,陳軫有些哭笑不得地道:“我聽說李敖曾經擔任過彭澤縣令,不過今年三月的時候就已經掛印而去了。前不久還曾邀我去他那裏做客呢。這個李敖,現在大彭澤附近隱居起來了,似乎成了一個淡泊名利的隱士,整日遊山玩水的,好不快活。君上可派人去大彭澤,詢問那裏的人就能知道李敖身在何處了,在彭澤縣,李敖這個人的名氣還是挺大的。”

戴偃拜謝陳軫,這段時間跟陳軫打好關係,急劇升溫,果然有效果了。而陳軫則是一臉擔憂地看著宋君偃,老實說,他對宋國變法並不是很看好,宋國立國七百多年,貴族的勢力可謂是樹大根深,跟秦國、魏國、韓國的變法都不是一個檔次的,宋國的變法會更加的困難,困難重重。

宋國跟楚國一樣,貴族的勢力盤根錯節,牽一發而動全身,當年的吳起變法算是成功了,但是並不徹底,遺留下來的問題也很多,在陳軫看來,宋國的這次變法也會走上楚國的老路了。

送走了陳軫,也標誌著齊宋之間的戰事徹底結束了,戴偃心下稍安,亡國之禍終於過去了。

宋君偃又要去處理戰後的問題了,陣亡以及殘疾的將士所需的撫恤都不能缺少,而且多多益善。戴偃現在急需收買人心,所以也不在乎這些錢財了,錢財乃身外之物嘛,更何況從那些舊貴族那裏抄家所得的金銀細軟也不少,足夠撫恤了。

除了陣亡將士和殘疾將士的撫恤安排問題,接下來戴偃也要論功行賞,對於陷陣營的將士的封賞統統兌現了。

戴偃的原話是:寡人在這裏承諾你們!上了戰場,隻要你們不怯戰畏敵,敢於衝鋒在前!戰後生死不論,一律賜予良田五頃,侍婢兩名,刀幣百枚,綢緞十匹,宅邸一座!活下來的人可以獲得這些獎勵,戰死的人他的後人也可以繼承這些獎勵!沒有後人予其親戚也無傷大雅!

他兌現了。

除此之外,他又將大司馬幹梁提到上卿的位置,尊崇無比。幹驁為衛尉,負責商丘城的防務,以及新軍編練的事情。子烈為虎賁軍大統領,兼任宿衛統領。任囂繼續管著陷陣營,補充生力軍,從各部抽調精銳進入陷陣營,規模擴大到八百人。

賞賜的無非是綾羅綢緞,金銀珠寶,或者豪宅,或者食邑。

戴偃現在極其看重軍事,所以在朝堂上力排眾議,抽調了一些軍中精銳,加上各地征召的壯丁,統一編練新軍,即常備軍,人數大約在五萬。

宋國的常備軍維持在五萬,至於其他身世不清白,跟舊貴族有所勾結,或者本身是舊貴族的將領或者士兵,則被宋君偃一一踢出了常備軍裏麵,這些吃裏爬外的家夥,他戴偃一個都不要!

對於宋君偃的所作所為,宋國的公卿大夫們隻能是忍氣吞聲,不敢站出來當出頭鳥。沒辦法,現在打贏了齊國人,戴偃的聲望正如日中天呢,出去反駁他的詔命,也隻能是自討苦吃了。

不過,讓宋國的貴族們大為震驚跟憤怒的是,宋君偃竟然將相城、豐邑方圓四百裏的疆土都割讓給了楚國!這一下可炸了馬蜂窩了,群臣死諫,哭天搶地啊!就跟死了爹媽一樣。

不過戴偃鳥都不鳥他們,隻用了一句話懟了回去:“寡人都已經答應割讓相豐四百裏土地了,豈能出爾反爾?莫非諸卿以為楚人的矛不利乎?!”

好吧,宋國的貴族們膽小怕事,但是在封地、采邑的問題上一點都不放鬆啊,這可是他們的**!

不過,在戴偃殺了幾個情緒較為激烈的老家夥之後,這些貴族都安靜下來了。這血淋淋的人頭,可是滲人得很。關鍵是戴偃這個死不要臉地還放出話來,想要保住自家封地和采邑的,自己可以派私兵去守著,看看前來接受地盤的楚人會不會放過他們。

反正宋軍是一概不管不問了!

宋君偃就是這麽光棍!你奈我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