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02章 朝堂舌辯

戴偃從腦海裏搜索出了這個“出頭鳥”的名字,蘇賀。這個蘇賀可不簡單,在戴偃還沒當上宋君的時候,便在戴偃的府上當門客,是他的所有的門客裏能力最強的,也正是因為有了蘇賀的支持,聯絡宋國的各大世家,戴偃才能坐上宋君的位置。

但是蘇賀起於微末,祖上是沒落的貴族,雖然才幹出眾,卻被以唐鞅為首的舊貴族打壓,現在還是一個下大夫的位置,在朝中沒什麽話語權。

說真的,以前的宋君子偃也知道蘇賀的能力,但是子偃沒魄力跟宋國的舊貴族對抗。宋國的貴族勢力實在是太過強大了,從驅逐剔成君,改立子偃為國君這一事件來看,舊貴族的勢力甚至都可以操控君位的更迭了。

蘇賀,應該就是戴偃在這朝堂上極少的親信了。

“哦,不知道蘇大夫有什麽不同的諫言嗎?”唐鞅在一側陰陽怪氣地問道。

聞言,性格頗為耿直的蘇賀倒是沒有針尖對麥芒,針鋒相對,反而不理睬身為相邦的唐鞅,徑直朝著台上的國君一禮,說道:“君上,以我大宋當前的國力確實無法與齊人抗衡。齊人善戰,有足以媲美魏武卒的技擊之士,而我宋軍兵士承平日久,戰力積弱,所以一味地防守也是無用的。”

“嘿,這個道理大家都知道,請蘇大夫把心裏的想法說出來可好?”大司寇邊讓嘲諷地說道。

這個朝堂上大多是唐鞅的人,有因為利益互換而上位的,從古到今,宋國的朝堂一直都是被世家大族所把持的。邊讓自然也是唐鞅的人,有相邦在背後撐腰,他連台上的國君都不放在眼裏,更何況是一個小小的諫言下大夫呢?

“君上!”蘇賀忽而高聲了一下,泣聲道,“然則,議和萬萬不可!齊人眼看著都要打到都城了,這時候才議和,不是太遲了嗎?以齊王貪婪的個性,必定會讓我大宋割城失地!喪權辱國!喪權辱國呀!我大宋立國已經七百一十二年了,從未有過如此危機,今日有亡國之危,便要議和,莫非群臣都以為齊人是那麽好相與的嗎?”

聽到這話,戴偃黑著臉,並沒有發表什麽見解。

唐鞅則是沒有了什麽顧忌一樣,喝道:“蘇賀,你這廝未免也太危言聳聽了吧?我大宋怎會有亡國之危?有宋國曆代先祖庇護,我大宋定能逢凶化吉!更何況,齊人也不是真的要滅亡咱們宋國,他們還沒這個牙口!”

“那麽以相邦大人來看,齊人是什麽意思呢?讓我們把君上趕下台,換上一個隻對齊國俯首稱臣的國君嗎?”

“蘇賀!你……”唐鞅氣極了,指著蘇賀的手臂不停地顫抖著,可想而知他此時心裏是有多麽憤怒了。

“相邦大人這麽有恃無恐,一點都不怕子罕複位之後問罪嗎?哈,我知道了,莫不是相邦大人私底下跟齊人有什麽見不得人的勾當,所以一心支持子罕入主大宋?”蘇賀渾然不懼地反唇相譏,言辭鑿鑿。

“蘇賀你是在血口噴人!汙蔑!”唐鞅心裏也有些害怕了,囂張跋扈不怕,就怕台上那個性情暴虐,喜怒無常的國君一時過激把自己拉出去砍了。

這宮中可沒安插多少自己的人呐!若是因為這種事情掉了腦袋,自己找誰哭訴去呀。

“君上,請您不要聽信蘇賀的一麵之詞,他這是在汙蔑!臣對君上的忠心日月可鑒!”唐鞅趕緊保證地道。

“好了好了!”戴偃故作不耐煩的樣子,現在把唐鞅這廝殺死了,顯然會讓朝中不穩,而且唐鞅以及各大舊貴族的勢力那麽大,戴偃不敢確定,唐鞅這個領頭羊一死,自己還能不能見到明天的太陽了。

“蘇賀,你有什麽諫言就說出來吧。”

“唯。”蘇賀躬身道,“君上,目前對齊不能力敵,且不說國內人心不齊,就是在正麵戰場上敵我兩軍的實力也是極為懸殊的。”

“既然敵不過,那又何必垂死掙紮呢?”邊讓又懟道。

唐鞅剛剛吃了個虧,不敢出頭,邊讓作為唐鞅手下的得力幹將,自然得到了後者的眼神暗示,走出來詰問道。

聞言,戴偃陰沉的眸子掃了邊讓一眼,把這個人放到了必殺的黑名單裏,但是沒有說話。

蘇賀道:“君上,臣的建議是,求助南方的楚國,同時派出使者到魏國的大梁去,請求楚、魏兩國出兵,製衡齊人。”

“蘇賀,你這跟與齊國議和有什麽區別?同樣是犧牲我大宋的利益,予齊或者予楚魏又有何不同?楚魏兩國對淮北地皆有覬覦之心,萬一他們的軍隊來一個假道滅虢,不知道這個罪過你蘇賀擔當不擔當得起!”

“大司寇此言大謬!”蘇賀義正詞嚴地道,“眾所周知,楚魏對我宋國雖然有覬覦之心,卻從未發兵攻打我宋國的城池,反觀齊國,一直在邊境不斷地騷擾,此番更是大舉進攻,有滅亡我大宋的野心!君上,為今之計,隻能出使楚魏,向楚王魏王表達唇亡齒寒之意,以期援兵了!請君上明鑒!”

對於蘇賀的諫言,戴偃表麵上不置可否,但是心裏已經偏向於這種想法了。沒辦法,宋國國力不濟,又處四戰之地,附近的大國又那麽強大,宋國就像一塊肥肉一樣,誰都想過來咬一口,偏偏誰都不敢先下嘴。

唉,弱國,小國就是這麽悲哀啊,如果宋國跟秦國一樣處於邊陲,偏居一隅的話那該有多好,至少不會跟現在一樣這麽被動了。

“蘇賀,你有多大的把我能說服楚王、魏王?”戴偃問道。

蘇賀回道:“齊魏有世仇,說服魏王並不難。但是魏國正在遭受西方的秦人東征的騷擾,恐怕不能派出多少兵力支援。”

“那麽楚王呢?”

“楚國,大國也,楚王這個人也是無利不起早,所以想要說服楚王以及楚國群臣答應出兵援助,怕是要下血本,隻有利益才能讓楚王動心了。”蘇賀低著頭道。

戴偃已經明白了蘇賀的意思了,心裏暗自歎了口氣,隻要能保住自己的國君之位就好了,雖然處在這個位置上風險太高了,隨時還有被別人推翻的可能性。但是戴偃不得不硬著頭皮在這個位置上坐著,就算是如坐針氈也不是下去了,因為他知道,一旦他戴偃倒台了,就是他被殺死的時候,車裂?五馬分屍?都有可能啊。

喪權辱國的時候不能在大朝會上說,當然,也有戴偃在很大程度上不信任朝中的大臣們的緣故,所以在蘇賀低下頭的時候,戴偃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了,旋即宣布了退朝。

戴偃隨即傳召蘇賀還有另外兩位親信子烈、子幹入宮,就在沙丘宮議事房坐下了。

子烈和子幹都是戴偃的堂弟,自幼關係都很好,在戴偃篡位的時候都立下了汗馬功勞。

子烈年僅二十歲,長得很魁梧,麵相粗狂,性情彪悍,武力值很強,從小對於戴偃這個堂兄很是推崇,而在戴偃成功上位之後,被破格提拔到了宿衛統領的位置上,防止唐鞅等人安插自己的親信在宮禁之內。

子幹則是文武雙全的人物,跟秦國的嬴疾有的一比,目前擔任大行人的職務。這就是後世的外交部長,宋國的一切邦交事務都是由子幹把持的。

“蘇卿,不知道你將要怎麽說服楚王與魏王出兵援救我宋國?但說無妨。”剛剛坐下,戴偃就有些迫不及待地發問了。

沒辦法,事關身家性命,由不得戴偃不小心謹慎。這時候哪怕是出賣國家利益,戴偃也不在乎了,這時候隻要保住自己的小命,他就心滿意足了。

蘇賀也不賣關子,鄭重其事地道:“君上,臣以為,魏王那邊倒不怎麽重要,隻需要派出一名使者,請求魏國派兵在齊國的邊境上騷擾,做出大舉入侵的態勢就好了。可以帶上美女百名,十幾箱金銀珠寶,還有保證魏軍出征所需的糧草即可。”

“這……真的管用嗎?”戴偃有些狐疑地道。

聞言,蘇賀搖了搖頭,道:“君上,正如臣方才在朝堂上說的那樣,魏國的主力都在西麵防範秦人,不可能真的出兵援救我宋國的。但是我們隻要爭取到了楚國的出兵,魏軍在齊邊境騷擾就有了效果,即便齊王野心再大,齊軍戰鬥力再強,也絕不可能無視楚魏兩國的威脅,想要侵吞我宋國的疆土的。”

“那,你要怎麽爭取到楚國的出兵呢?”

蘇賀忽而鞠躬道:“君上,臣請你寬恕我的罪過,不然我不敢說。”

“但說無妨。寡人不怪罪你就是了。”戴偃嗔怪地看了蘇賀一眼,這都什麽時候了,還在意這些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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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王,是一個貪婪的人,沒有利益的事情他是不會去做的。”

“臣請讓君上犧牲三個利益,去換取楚國的兵馬支援。第一,迎娶楚王姬女,向楚王稱臣;第二,割讓相城、豐邑方圓四百裏土地予楚國;第三,承包楚軍出征的糧草軍需!”

“嘶”戴偃對此沒什麽概念,但是他的兩個堂弟子幹和子烈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子烈性情剛烈,聽到這話不由得指著蘇賀罵道:“蘇賀,你究竟是何居心?!我大宋的疆土皆是來之不易的,乃是我曆代子氏先祖浴血奮戰,得以開拓的疆土!你這空口白話的,說割讓就割讓?還有,向楚王稱臣,那是多麽屈辱的事情!我大宋立國七百多年,有襄公霸主之輝煌,還從未向哪個國家稱臣過!你怎敢攪碎君上向楚蠻子稱臣?荒謬!我泱泱大宋,豈容你這般揮霍?”

頗為理智的子幹也皺眉道:“蘇大人,你這主意確實不怎樣。且不說稱臣,光是楚軍的糧草恐怕以國庫的內存都很難供應了,更何況,割讓相城和豐邑方圓四百裏的疆土?這話你倒是說的輕巧,但是你可曾想過,這兩個地方絕大多數都是國內世家的封地、采邑,把這兩百裏疆土割讓給楚國談何容易?難道你以為那些猖獗的貴族老爺們會讓你任意宰割嗎?”

“就是,若是被那些世家的人知道你的餿主意,他們還不把你撕個粉碎?”子烈不滿地哼道。

“君上明鑒!”蘇賀顫巍巍地道,“臣得君上知遇之恩,倍感惶恐。方圓兩百裏的疆土,已經是我大宋五分之一的疆土了,但是臣以為楚國的胃口不小,不下血本恐怕是不行的。楚王,需要的是誠意!”

戴偃痛苦地閉上了眼睛,過了半晌。

“蘇賀,你的要求寡人都準了!”戴偃似乎很屈辱的樣子,說道,“現在要派誰出使魏國,派誰出使楚國呢?”

“魏國那邊容易,子幹大人作為大行人可以出使。隻要打通魏國群臣的關係,見到魏王,作出即將國破家亡的淒慘模樣,再曉之以害,相信魏國肯定會出兵的。至於楚國那邊,臣決定親自出馬,具體的操作我已經有了計較,請君上放心。”

聞言,戴偃這才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