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章 老驥伏櫪

天色已近傍晚,沒有了陽光所帶來的一絲暖意,天氣就變得更為寒冷。寒風不時從大地上呼嘯而過,凍得人瑟瑟發抖。

但就算如此,還有一支大軍正在行軍,而不是找地方紮營避寒取暖。

隊伍的前頭忽然有一騎,沿著隊伍疾馳而回,到達步騎交接處的一輛馬車處,滾鞍下馬,向車裏稟告道:“稟中丞,前方五裏外發現上榆林堡所在的長城。前鋒左遊擊、吳參將請示是否攻擊?”

車輛裏麵稍微過了一會才有了動靜,車窗掀開,一張疲憊不堪的滿是皺紋的臉露了出來。他先看了下天色,又通過車窗看了下外麵的地形,然後便放下車窗縮了回去。

不過蒼老的聲音馬上就傳了出來,隻聽車裏說道:“傳我將令,諸部在附近尋一處避風處紮營,令左良玉、吳三桂兩人前來見本官。”

“是,中丞。”來人大聲答應一聲,馬上翻身上馬,又往前麵疾馳而去。

就在這當口,車裏又傳出了連續的咳嗽聲。車邊上一位年老的騎士聽了歎了口氣,他靠近車窗,向裏麵說話道:“老爺,以後別開窗,有什麽事情阿福來做好了。”

過了一會,袁可立止住了咳嗽,回答阿福道:“知道了,傳令吧。”

這已是老爺第十六次答應自己了,但過後又食言。阿福滿麵愁容,轉身對袁可立的一位親衛點點頭。

這位親衛就馬上把紮營的命令傳了下去,讓埋頭趕路的步軍鬆了口氣。

大淩河城的兵沒有動,這些軍隊全是抽調自山海關、寧遠和錦州的軍隊。他們繞道草原,在袁可立的親自督促下,在寒風中一路急行,用他們以前未有過的行軍速度一直在趕路。

幸虧是建虜對草原的防範不重視,注意力都集中在海州一帶,加上天氣又冷,因此,關寧軍的行軍格外的順利,隻遇到了少量的建虜,都被作為前鋒的騎軍解決了。步軍需要做的,隻是不停的趕路而已。

在天完全黑下來之前,大軍終於草草紮營完畢。但袁可立沒有下車,而是繼續待在車裏,畢竟這車是阿福讓人改裝過,保暖效果極好。並且整個車都在帳篷裏,又加了一層避風所在。

阿福並沒有趁機休息,雖然年紀也大了,卻還手腳麻利地給袁可立煮藥。軍中隻有袁可立的親衛和高級將領知道袁中丞病了,但病的嚴重程度就無人知曉了。

之所以瞞著全軍,是怕軍心不穩。

在阿福服侍袁可立吃藥用餐之後,左良玉和吳三桂趕到了中軍帳。

阿福在營帳門口對於興衝衝而來的兩位將領吩咐道:“中丞的身體需要多加休息,長話短說明白麽?”

兩人一聽,高漲的情緒稍微收斂了一點,點頭答應後唱名而入。

“京營遊擊左良玉參見中丞大人!”

“寧遠參將吳三桂參見中丞大人!”

在原本的曆史上,吳三桂此時已是寧遠總兵。但因為蝴蝶效應,吳三桂之父吳襄在支援錦州戰事中逃跑而被鍾進衛所知,因此再無出頭機會。

而吳三桂的舅舅之一祖大樂叛明投靠建虜,造成了登萊明軍的嚴重傷亡。雖然本人被抓獲處以極刑,但多少都影響了吳三桂這個外甥。

另外一個舅舅祖大壽,則沒有原本曆史上在關寧軍中的勢力,從而使得吳三桂少了一份助力。

種種原因加起來,才使得吳三桂現在還隻是參將而已。不過這個參將,是吳三桂自己努力得來的。

他是崇禎皇帝登基之時的武舉出身,青年吳三桂,銳氣十足,作戰勇猛,兵法韜略因為家族關係,都有涉及,在大明年輕一代中,當屬翹首之一。

他們兩人稟告完了之後,便靜待袁中丞說話。

袁可立因為剛吃了飯,喝了藥,精神好了許多。因此他馬上就說道:“現在離上榆林堡所在的長城已不遠,那也就是離沈陽不遠了。大軍休息之後,明日一早須攻克上榆林堡,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殺到沈陽北麵,堵住建虜北逃的歸路。你們有信心麽?”

“末將請命先鋒一職,必然完成中丞之命。”左良玉待袁可立話音一落,就馬上大聲回答道。

吳三桂也不甘示落,馬上跟著道:“中丞放心,末將定然最先趕到沈陽。”

他們兩人之所以互不謙讓,爭搶先鋒。還是因為袁可立的原因。

袁可立使了法子,先是向全軍說明此乃對虜最大的戰事,不趁此機會立下軍功,以後就很難有這麽好的機會來賺軍功了。

接著他又用言語,使得關寧軍中的新銳吳三桂和京營左良玉爭搶先鋒之位,最後定為兩路人馬都為先鋒,為全軍開路,使得兩人互相不服氣,互相競爭。

這種競爭一形成,這一路明軍的勢頭很猛。加上有袁可立看著,互相之間沒有衝突,隻有良性競爭,帶動了全軍的行軍速度。正因為如此,全軍比事先估計的要早到了兩天。

但袁可立並沒有打算就在關外歇兩天,而是要軍隊直插沈陽北麵,早點擋住建虜,免得建虜逃走。

這麽做的原因,一是他不知道其他兩路的進軍是否也如同關寧軍一般順利,二是如果以圍堵建虜為目的,那麽早到好過晚到。就算拚著一點傷亡,也不錯過把建虜堵在沈陽的機會。

這一點,如果不是袁可立領軍的話,恐怕就沒人會這麽做。

他現在見左良玉和吳三桂還是互不謙讓,士氣正旺地爭取這個先鋒,不願讓對方獨得。心中笑笑,很是滿意,最後還是和之前一樣,讓吳三桂和左良玉各領所部,一起行動。

吳三桂和左良玉記得阿福所說,領了任務,不敢久待,就回去做準備了。

等他們一走,阿福就連忙勸袁可立休息。其實也不用他說,剛才的精力已經耗得差不多,袁可立吩咐標營統領替他巡營之後,便沉沉睡去了。

就算如此,還不時在夢中,因咳嗽而醒。但袁可立卻心甘情願,最後的大戰馬上就要開始了,自己在前麵做得不錯,這接下來幾天最為關鍵,自己一定要做好了,袁可立心中暗想道。

在車裏的一處角落,丟著滿是血跡的手帕,沒人知情,這也是袁可立不讓人在車裏服侍的原因所在。

他現在隻是乞求上天,讓他堅持到戰事打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