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老道三道符燒完,一陣狂風大作,隻聽有腳步的聲音。老道隻打算這妖精必是青臉紅發一身毛,仔細睜眼一看,卻原來是一位千嬌百媚的女子,果然芙蓉白麵,楊柳細腰。怎見得?有詞為證:隻聞異香陣陣,行動百媚千嬌,巧筆丹青難畫描,周身上下堆俏。

身穿藍衫稱體,金敘輕攏發梢,垂金小扇手中搖,粉麵香腮帶笑。

真是梨花麵,杏蕊腮,瑤池仙子、月裏媳娥不如也。這女子撲奔老道說:“好賊,泰真你敢拘起你家姑姑來了。”周福同眾人家說:“敢情不是外人,跟老道都是親戚。”老道嚇得魂飛魄散,說:“仙姑不要生氣,你聽小道,我天膽也不敢拘你老人家。隻因周宅請我來給公子治病,把仙姑請來。我給你說,哈哈哈。仙姑,必是在深山幽穀之中修煉,道德深遠,何必貪戀凡塵?勸仙姑你老人家可以修煉個萬世不化金身好不好?”妖精一聽此言,說:“你放屁!我多日不曾吃人,今天我要飽餐一頓。”說著話往前撲奔老道,就見把肚子一癟,由嘴內噴出一口黑氣。老道哎呀一聲,就地栽倒,寶劍也扔了。周福等眾家人,嚇得亡魂皆冒,往床底就擠。眾人擠不下,周祿就拉周福的腿,說:“你出來,我藏進去。”周福嚇昏了,說:“姑姑別拉腿。”眾人正在亂藏,隻聽外麵山崩地裂一聲響,有膽子大的往外麵一看,見外頭紅光一片,有一位金甲天神在門口站著,正是韋馱顯聖。眾人也不敢出去,直至天色大亮。老員外在前麵,一夜沒睡。天亮,員外帶著一個膽大家人,來至花園瞧老道捉妖怎麽樣。來到這院一看,見老道在地下躺著,臉都青了,寶劍在旁邊扔著。過去一摸,身上都涼。來至書房一看,見眾人也有在床底下的,也有在桌底下的,過去一拉腿,眾人說:“姑姑別拉腿,饒命!”老員外說:“哪裏來的姑姑?你等還不出來!”周福眾人一瞧,說:“員外呀,可嚇死我們了!”周員外一問是怎麽一回事,周福就把夜間老道捉妖之事,如是情形一說。

員外歎了一聲,說:“真是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妖沒捉成,老道在這裏死了,隻得報官相驗。”有錢的人最怕打人命官司,趕緊吩咐先把院子打掃打掃。員外回至前麵,自己一想:“和尚這個韋馱倒不錯,在前廳擱著,怎麽跑到後麵顯聖?等和尚來取,別說給他,問要多少錢,我買下可以鎮宅。”正在這般景況,就聽外麵打門,說話是和尚聲音,叫:“開門!取韋馱來了。我那韋馱有主人,給六百萬銀子也不賣。”員外一聽,趕緊往前麵奔來,向門口一看,見外麵不是和尚,站立一人,身高八尺,頭戴寶藍緞逍遙員外中,身穿寶藍緞逍遙氅,粉底宮靴,麵似三秋古月,慈眉善目,三綹黑胡須,飄灑在胸前,後麵跟著小童十四五歲。周員外一看,認識是拜弟蘇北山。周員外問:“是蘇賢弟叫門?”蘇北山說:“不是,我給兄長引見一位朋友。我常跟兄長提西湖靈隱寺濟顛活佛,昨天晚上到我家去,提起扛韋馱化緣,說兄長家中鬧妖精,到這來捉妖,被兄長轟出,將韋馱像留在這裏。昨天住在我家中,我想,兄長必然是不認識,要知是濟公,兄長決不能待慢。我今天陪著來,一來捉妖,二來取韋馱。”周員外說:“賢弟,可了不得了,現在三清觀的劉老道來捉妖沒捉成,反給妖精噴了妖氣,至今昏迷不醒。我正要給老道廟中送信,報官相驗,聽外麵和尚叫門,賢弟你把大師父讓過來。”蘇北山一瞧,和尚在影壁牆根蹲著。蘇北山說:“師傅請過來,給員外相見。”周員外往裏讓,來至廳房,家人獻上茶來。周員外說:“聖僧,我等不知,望希恕罪。”趕緊吩咐擺酒給和尚陪話。濟公說:“我今天不喝酒,我先捉妖淨宅,退鬼治病,然後才喝酒。你帶我到後麵去瞧瞧。”周員外說:“是。”立刻頭前領路,來至後麵,見老道還在地下躺著。和尚說:“老道,昨天許是遇著親戚了。”周福說:“不錯,昨天我們聽見是老道的姑姑。”濟公說:“我先把老道治好了罷,你們去拿半碗開水,半碗涼水,我灌他點藥,拿陰陽水一送,老道就好了。”家人把水取來,和尚把藥化開,給老道灌下去。少待片刻,老道嘔吐了半天,睜眼一看,是那窮和尚同著周員外、蘇員外都站在跟前。老道都認得,自己站起來說:“慚愧慚愧。”

和尚說:“員外,你給老道五十兩銀子,讓他回廟,好拿五供蠟扡贖出來。”員外吩咐家人把銀子拿來遞給老道。老道謝了謝員外。老道說:“這位大和尚的寶刹在哪裏?”周員外說:“是西湖靈隱寺的濟公活佛。”老道一聽,趕緊趴地下磕頭,說:“我可實不知是聖僧,昨天多有衝撞你老人家。”濟公說:“道爺不可行禮,你回廟還想替人家捉妖不想了?”老道說:“這一回幾乎要了我的命,我可怕了。從今以後,再不敢捉妖。”說完,老道這才告辭回廟,來至三清觀,叫童子去換銀子贖當,把外頭的捉妖淨宅的匾摘下,囑咐童子:“勿論是誰來請我捉妖,就說我入山采藥去了。”不言講老道,單說濟公見老道走後,和尚說:“員外,我先給公子退鬼治病,然後再捉妖。”員外說:“好,聖僧大發慈悲罷。”帶領濟公來到公子周誌魁屋中。見這屋子順前簷炕,公子頭向東,腳向西橫躺著,麵上焦黃,一語,睜開眼看了看員外,又把眼閉上。蘇員外一看,說:“我這兒子素常是風流人物,這些日不見,大改了樣子,臉上也沒了血色,抬頭紋也開了,大眼極角也散了,鼻子翅發訕,耳朵梢也幹了,這便如何是好?”濟公說:“不要緊,我給他點藥吃就好了。”周誌魁是一向的贏弱,白天昏昏沉沉,晚上徹夜無眠,精神恍惚,心中卻也明白,見老員外、蘇員外同和尚進來,睜眼瞧瞧,見和尚伸手掏出一塊藥來。周員外說:“聖憎,這什麽藥?”和尚說:“這叫要命丹。你兒子的命是沒有了,拿我這藥把命要回來。”和尚把藥擱在口內嚼了,拿手一撥周誌魁的嘴,和尚一噴,把藥噴在公子嘴裏。周誌魁一見和尚真髒,要吐沒吐出來,把藥咽下去,覺著肚子裏咕嚕一響,藥引血走,血引氣行,五髒六腑,覺著氣爽,身上如去了一座泰山。和尚說:“周誌魁,你父母跟前有幾個兒?”周誌魁公子說:“就是我一個。”和尚說:“你既知道就是你一個,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你在花園以邪招邪,做出這樁事來,我和尚越說越有氣。”說著話,照周誌魁的天靈蓋就是一掌。本來公子是病虛了的人,當時一伸腿,嘔吐一聲沒了氣。周員外大驚。和尚一回頭說:“員外,你倒不用著急。是兒不死,是冤不散,這是該死。合該我廟中有了買賣,接三堂焰口。”員外心疼兒子,點頭答應。書中交代:周誌魁這病怎麽得的?

皆因他在花園念書,這花園有三間豔陽樓,那一日公子上樓,扶著欄杆看花,廳東隔壁有婦女說話的聲音。周公子一看,是王員外的花園,姑娘王月娥叫丫環摘鮮花。公子仔細一看,見王月娥果然長得天姿國色。公子暗說:“頭幾年我與月娥在一處玩耍,見她長的平平無奇。這幾年不見她,會變的這麽好看,真是女子十八變。我周誌魁娶個這等媳婦,也一輩子不委屈。”心中想著,二目就瞧出神。那裏王月娥正叫丫環摘花,一抬頭見西院樓上站定文生公子,見周誌魁右手一揪繡帶,左手拿了扇子,往身後一背,伸著脖子睜了眼,往這邊瞧。姑娘臊的臉一紅,告訴丫環:“荷花,快下樓吧。”公子直看著姑娘下樓,這才歎一口氣:“唉,我恨不能肋生二翅,飛過去跟月娥成其好事,才合我心願。”由這天,公子就中了迷,在書房閉上眼,書房內童子一倒茶,公子就說:“月娥賢妹來了!”嚇的書童撒腿就跑。這天晚上悶坐,一閉眼就仿佛月娥在眼前,睜眼又沒了。天天跑到花園,叫道:“月娥妹妹快來吧!”鬧的小書童真駭怕。有一天晚間,公子悶坐無聊,說:“我這條命給月娥耍了,要得單思病,茶飯怕吃。”正在思想,見簾板一起,進來一位如花似玉的女子,正是王月娥。公子如得了鬥大明珠,趕過去用手相拉。不知該當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