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 夜路直擊（1）
黑色的天上亮晶晶的，一輛淡藍色的麵包車在校道裏緩緩地行駛著。
車內，氣氛卻是一片緊張。上官像一個即將被侵犯的小女生一般，看著他眼前這個真正的小女生。
“小女生”卻喝道：“你幹嘛去了！我六點鍾打電話找你的時候，你就說你‘要回來了’。你看看，現在都幾點了……”她用手指指手腕，可上麵卻光禿禿的，一隻手表也沒戴。
“呃……”上官思索了片刻，說道：“差不多十點半吧。”
“我不是要你給我報時！”一講到這裏，劉曉慧的音量就大了起來，她的火氣當然也更是燃燒。
車內播放著的廣播音樂，是信樂團的《死了都要愛》。上官借著兩人不說話的空檔，趕緊轉了個放著緩慢情歌的電台。他很怕這激動的樂曲，最終會點然已經很激動的劉曉慧的情緒。
這表妹的性格他還是很清楚的，隻要不在她最生氣的時候去鬧她，讓她火氣過去了，就沒事了。所以他選擇了沉默。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會在沉默在爆發，還是在沉默中滅亡。劉曉慧每罵到一處，他就笑著“嗬嗬”兩聲，他心想，所謂“張手不打笑臉人”的道理，總該不會有什麽錯吧。
而這時，車子煞的一聲在路上停住了。沒係安全帶的上官，往前一衝，差點沒碰到前麵的擋風玻璃。“幹什麽呢，”他有些不滿般地說道，“沒這麽恨我吧，我把我撞死啊。”
按照過往的經驗，像劉曉慧這麽喜歡飆車的人，在這種生氣的時候，肯定是在學校裏一陣亂竄，並且一直嘮叨地念著罵著他，按今天這種情況，起碼要一個鍾才緩得過來的。
卻沒想到，女生一下子跳下了車，就像施展了四川變臉絕技一般，一下子就笑咪咪地從地上抱起了一個東西，馬上換了一個極可愛的語氣，說道：“哇，寶寶，你好可愛呀，你怎麽長得這麽可愛呢，你太可愛了……”
上官隻覺自己的額頭上好像流下了一大滴冷汗，心想：不會吧，你還真的在路上撿到一個嬰兒不成。一想到這裏，他心中正義的因子就爆發了出來，從副駕駛座一下子就跳到了地上，對著四處的叢林喝道：“誰這麽無法無天，還在大學校園裏丟棄嬰兒不成！”
劉曉慧白了他一眼，舉起手中一隻白色卷毛的狗兒，道：“是這個啦，笨蛋。”
汗……狗就是狗嘛，叫什麽“寶貝”這麽親熱呢。上官有些悶悶地走上前，看著那隻兩眼好似挺無辜的小狗兒，那小狗也呆呆地看了他兩眼，然後，忽然對著他“汪汪汪”般地狂吠起來。
“喂，都是你啦，好像嚇到它了。”劉曉慧一邊無賴般地說道，一邊早已將自己生氣的事情忘到了九霄雲外外，她很順暢地上了副架勢座，把門一關，說道：“快點，換你來開車。”
上官無奈，卻也不敢忤逆了這個隨時會暴走的青春女孩，便也隻好乖乖就範。少女的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他要適應這樣子的生存環境。
其實上官雖然沒有駕駛證，但他好像天生對機械就懂很多，五年前一個表哥來家裏玩的時候，開著一輛小轎車帶他去郊外兜了幾圈，他那個下午就學會了開車的方法。再之後，雖然也有刮刮碰碰，但一直開起車來，倒算是很安全的類型。
再說，上官好像天生就對機械有著一股異常熟悉的感覺，他自己覺得，也許是與玩《機甲世界》太多有關係，每天都在電腦上駕駛著一個機甲與人對抗，對前後左右距離的“感覺”都很好，換擋什麽之類的也很能抓住合適的時間與方式，總之，以後如果他失學的話，去做個出租車司機，總是沒有錯的。
帶著一絲憤憤的情緒，上官上了車，緩步起速，向前沒有目的地的前方而去。這一躺，他隻是想兜得劉曉慧開心了，讓她帶著她新認識的“寶貝”回家去睡覺，安安穩穩地度過這一天，那就很好了。
卻沒想到，在剛剛車子停下的的足球場旁邊，一輛黑色的朗逸轎車裏麵，此時正有兩個穿著黑色衣服的男人，各自戴著一副墨鏡，遠遠地看著前方那輛淡藍色的麵包車。其中，一個坐在副駕駛座的男子拿著一台蘋果手機，很嚴謹地向電話裏匯報道：“‘目標’剛剛上了駕駛座，現在是他開車了。”
電話的那一端，一個興奮的聲音傳了過來：“好，就趁現在，搞他！”
這一聲令下，坐在左側那墨鏡男直接一個加速，嗚的一聲，這朗逸便快速地啟動了起來，很快地打開了車燈，追著拐角處的那個麵包車的車燈，跟了上去。
如果你仔細地看著這車子的啟動方式，竟會發現——這種操作技術，很像賽車場上的老車手呢。
上官完全不知道有人跟蹤自己，單手抓著方向盤，一隻手將頭靠在了窗邊，道：“你想去哪兒？”
上官與劉曉慧兩人固定有幾個夜間去晃**的地方。南校門的黃大媽糖水店，正門外的步行街，南校區裏麵的田徑場，嶽麓山旁的湘江大道，等等等等。每一次，上官都會很紳士地，將選擇權交給女生。
這一次也不例外。
劉曉慧抓著白色小狗的爪子，忽悠忽悠地晃了幾下，道：“白白，你想要去哪兒呢？”
看著這一幕，上官心裏其實是不太受得了的。他很想說：有本事你就回答啊，你這臭狗兒，有本事你就回答好了！
可是，他不敢。人想說的話，往往都是自己不太敢說的話。所以他也隻有看著那隻狗兒，得到了女生那無限的溫柔與寵愛。而這個時候，不知為何，他竟由心裏生出一絲酸酸的感覺，好似曉慧沒把心思放在他的心上，他竟也有一絲很重的失落一般。
——真是的，她是你表妹啊，想什麽呢。
上官在心裏告訴自己，便也隻有把心思集中到了專心駕駛這件事情之上。而同一時間，曉慧也好像已經“聽”到了狗狗的心聲，道：“唉呀，我們家寶貝說想要去看湘江，就去湘江大道吧。”
“嗯。”上官幾乎是沒有感情地說了一句，然後就繞著熟悉的道路，從湖南大學旁邊的小道而過，穿過一小條賣著各式小吃的路兒，再通過一段幾乎沒有什麽行人與車行走的暗道，在巷口一拐，就來到了湘江邊上。
此時的時間，江邊倒是沒有多少人。那些原本在這裏談戀愛的學生情侶，要麽因為宿舍樓要關門的關係而回去睡覺，要麽早就去哪裏開房開廂做壞事去了，誰還會大半夜的，在這外麵像流浪漢一樣的晃**。
至於今晚的歸宿問題，上官倒是不用害怕。劉曉慧的家裏還是蠻開放的，為了讓她出入方便，給她在後街的親戚的房子裏租了一個簡單的套房，裏麵空調洗浴設備一應俱全，原本想說，要是冬天學校冷沒地方洗澡，或者宿舍太吵不好看書，晚上沒空調又不好睡的話，就可以來這裏改善一下環境。
卻沒想到，那房子租下來以後，都隻被曉慧用來做為夜不歸宿的寄居地了。而每次兩人在外麵“鬼混”之後，上官也很理所當然地來到這表妹的租房裏，找張被子打個地鋪，一夜也就這麽應付過去了。
有著這樣“有恃無恐”的後盾，上官倒也很慢地在江邊溜著車，夏夜的風還是挺涼快的，兩人將車窗搖了下來，感受著戶外的清涼。曉慧很舒服地呻了一個懶腰，呻吟聲讓上官有些心猿意馬，踩在油門上的腳也不由得抖了一下……
正當上官在為自己的尷尬舉動而臉紅的時候，後麵漆黑的車道後忽然快速地駛上來一輛黑色的轎車，那車子很快地貼到了麵包車的後麵，幾乎隻離著一隻手掌左右的距離。
上官看到了這一幕，心裏不由得一緊。“搞什麽啊，不要命了嗎！”他開口罵道。
而更令他驚訝的是，這後車並沒有離開距離，仍隻是保持著這樣貼著的模式，一直跟在上官的後麵。
由這個動作來看，後麵的駕駛者顯然對自己的技術很有信心。
再然後，他還閃起了車頭燈，頻率並不算快，但穩定地閃花了上官的兩個後視鏡。
這種挑釁的行為讓上官的心有些煩，他不由地罵道：“你是來鬧的吧。”
後車用行動回答了他。
砰！
它直接撞了上來，將麵包車的後保險杠撞得震了起來，然後，稍稍往後退了一下，再往前一衝……
砰砰！第二記！
“啊……”曉慧叫了一聲，卻連自己的安危也沒顧，下意識地先抱住了白色的狗狗。
“瘋子……”上官在間隙的白光中，最後一幕，看到那黑色的朗逸再一次衝了上來。
這次可不能再被擊中了，否則，這破麵包車非得散架不可。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女生在自己駕車的時候受傷，這條原則，不知何時已印在了他的心裏。
一腳踩下油門，順帶一個換擋，轟的一聲，麵包車便以一個極其漂亮的加速，將朗逸甩在了身後。
那黑色朗逸撞了一個空，駕駛座上的墨鏡男先是一愣，然後反而笑了開來，道：“很好，很好。果然是個有趣的獵物……”
他的腳在油門上一壓，車子又繼續向前追去。
兩車馬力上的差距，很快讓距離減小，很快，那像魔鬼一樣的朗逸轎車，就像死神的鐮刀一樣，再次把藍色麵包車給盯在了眼前。
惡魔的口仿佛已經打開，它對獵物的興趣也仿佛完全地被勾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