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溯的眼神裏帶著一絲輕蔑,低低一笑,說:“他真正利用你的時候,你未必會知道。當然,你要堅持相信他我沒有意見,但我希望從今天開始,你對他說的任何話,要有所保留,明白嗎?”

“那你先說你查到了什麽?”

“就是因為什麽都查不到才有問題,如果什麽都可以查的清清楚楚,又何必懷疑呢?一個人隻要在這世上存在過,必然有痕跡,但他的太過於幹淨了,那就是不正常。”

宋燦抿了唇,這一點她無法辯解,程昱這個人確實足夠神秘,不單單是身份,還是有他的習慣,他喜歡錢,可每一筆錢他都不用,而是一疊一疊的藏在家裏,住的是筒子樓,還是租的。再說到當初在韓溯身邊找證據的事情,如果那些證據都是真的,那陳阿姨為什麽第一次出庭作證,第二次人就不見了。

陳阿姨每天都拿那麽厚的一筆封口費,生活也過的不錯,為什麽就那麽好說話,說作證就作證?真那麽好,不用等到現在。

“之前我跟韓子衿有過合作,我知道他並不想他說的那樣不在乎權勢,其實他也想爭。”

韓溯聞聲,抬眸看她,諱莫如深,“那現在呢?”

“怎麽?你想讓我接近他?”

“其實我覺得可以利用蘇梓。”

“免談。”宋燦擺擺手。

韓溯仿佛料到她會這麽說,笑了笑,說:“我會想辦法讓你脫身的,這件事始終是太危險了,你最好不要參與。”

“說的簡單。”宋燦見他吃完,就收拾了桌子。

等趙阿姨出來,宋燦已經收拾完了,韓溯則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電視。

隔天,宋燦回了公司,程昱見著她還算驚喜,律師打來電話告訴她,律師函已經寄到沈婉婷手裏了,若是沈婉婷的態度依舊強硬的話,資料已經準備好,可以立案,到時候就法庭見了。宋燦對此沒有任何意見,這事兒沈婉婷不出麵交代,不算完。

公司內部的情況宋燦稍作了解,這件事似乎已經上升到股東會了,韓溯的位置有點危險,如果這時候韓海銘再出來摻合一腳的話,韓溯就有點岌岌可危了。隻不過韓海銘到現在還未發聲,因此這一切還都是個未知數。

宋燦讓韓溯派人去找找王冕,不過這人第二天就出現在了泰恒,回來上班了,公司的小助理給宋燦打了電話,她就立刻趕了過去。短短幾日不見,王冕整個人瘦了一圈,十分憔悴,沒了當初那股子精氣神。他見著宋燦的時候,眼神微微閃爍了一下,便低笑了一聲,說:“抱歉,那天有點事情來不了,所以爽約了。其實也沒多大的事兒,就是老婆子臨終的時候要我跟你說幾句話,她特別感謝你,去的時候還一直念叨你的名字,她想跟你說聲謝謝,還有對不起。”

宋燦一雙眼睛緊緊的盯著他,默了許久,才忍不住低聲說:“王叔,是不是有人威脅你了?”

他微微一愣,抬眸目光在她臉上逡巡了片刻,嘴唇抿了抿,很快又低了頭,說:“不知道你在說什麽。既然你過來了,那麽順道我就說了,這個總經理我不做了,我打算退休養老了。老婆子的病已經折騰的我筋疲力竭了,我也明顯感覺到自己不行了,人不能不服老,以前我很想坐這個位置,但一直沒的坐,現在坐上來了,反倒是有點不踏實了。”

“老婆子年輕的時候,一直寬慰我,要我踏踏實實的做事,用良心做事,大半輩子,老婆子到走的前一刻,還是跟我說這幾句話。她是個很好的女人,我做了太多對不起她的事情,她都知道,但都包容著。這個位置,真正坐下了,才知道就不該是我的。這泰恒是姓宋的,如今公司起死回生了,你作為宋家的人該親自接手管理了,我相信你的能力。”

宋燦抿著唇,眉頭深鎖,張嘴還想說什麽,王冕已經站了起來,說:“工作的事情,助理會跟你說,我也沒什麽可交代的,這公司上上下下的事情你應該很清楚。我謝謝你對我們一家的好,我們一家子都會祝福你的。”

說完,他就走了,宋燦怎麽叫都叫不住。助理告訴她,這王冕回來就是處理離職的事情,連辭職信都已經讓她打好了,原本是想一聲不吭走的,這不宋燦追過來了,這才當麵辭職了。

宋燦再去找他,他就不見了,脾氣也變得十分不好,上門就得挨罵。

誰知道,王冕在辭職一星期後出了事,電話事

泰恒老廠的管理員打來的,說是王冕去了老廠,整個人奇奇怪怪站在屋頂上。宋燦幾乎沒有片刻猶豫,就迅速的衝了出去,在電梯前撞到韓子衿,他叫了她一聲,不過宋燦壓根沒理他,或者說她根本就沒有聽見,匆忙進了電梯。

宋燦以最快的速度到了老廠,這廠子空了幾年了,看著十分蕭條,宋燦一直留著,弄了幾個人看著。她一到管理員就將她帶上了天台,王冕站在石欄上,那石欄的寬度大概就兩個手掌並起來的寬度,這人站在上麵恐怕不會太穩,站在旁邊看著的人,都心驚膽戰的。宋燦遠遠看著,一顆心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上,根本就不敢大聲叫他,就怕聲音太大,嚇著他了,人就掉下去了。

他就站在那裏,不知道在看什麽,更不知道在想什麽,就這樣站著,身子微微晃動,風呼呼的吹,感覺這風再大一點,這人就下去了。她讓人打電話,自己則慢慢的靠近,快要走到他身側的時候,王冕忽然一轉頭,見著宋燦的時候,身子猛地一晃,宋燦嚇的心髒都停住了,差一點就叫出了聲音,迅速的站住了腳步,特別緊張的說:“王叔,您下來!您快下來,您站在那裏多危險啊!我們有話好好說。”

王冕勉強的穩住了腳跟,臉色煞白,幾天不見那頭發又白了不少,仿佛一夜白頭,一張臉比上次見著的時候還要蒼老。那天王冕走了之後,宋燦找人一直跟蹤他,可是這人也不是那麽好跟,私家偵探跟他幾天,他總是會忽然消失幾個小時,然後出現在他們麵前,好似什麽都沒有發生一樣,繼續做他自己的事情。這應該是故意的,他應該是在做什麽。

至於躲人那麽厲害,肯定也是有人指導的,他一個老頭子,哪兒會有那樣的敏銳度。

宋燦幹幹的笑了幾聲,盡量放鬆語氣,說:“王叔,我知道這個位置風景好,您就是要看風景,也不用站在那麽危險的地方是不是?您還是趕緊下來吧,好嗎?”

“丫頭,你看,這裏能看到SC的標致。”他抬手指了指。

宋燦順著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還真的看見了,這是她第一次在這裏看到SC的標致,遠遠的,但還是很清楚。

王冕哼哼的笑了笑,眼眶微微發紅,笑道:“如果不是我,這裏不會變成現在這樣,想當年那泰恒製藥幾個字,多麽風光,這廠子裏多麽熱鬧多麽繁榮。如果不是我,這泰恒現在也應該在那些高樓林立的地方,幹藥業的不能出事,一出事就難以翻身,不會有人再信任你了!我錯了,老婆子的病就是報應!如今我得到的一切都是報應!”

“王叔,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麽!”

“我是叛徒!泰恒會變成今天這樣都是我做的,當初的那些事情,製藥廠裏的毒品都是我放的!”王冕的眼睛微紅,微微瞠目瞪著宋燦,旋即又哼哼的笑了起來,轉開了視線,看向的遠處,說:“我不服啊,明明我比你爸爸更有能力,為什麽做老大的人就是他,而我竟然連副總都沒的做!隻能做個技術工作者?起步的時候,我也投過錢,他有領導能力,他就為主了!我就是說不來話,就沒了地位,就成了普通的員工,所有的名譽都是他的,而我什麽都沒有。”

他嗬嗬的笑著,身子晃啊晃的,看的人害怕,宋燦緩緩靠近,深吸一口氣強做淡定,說:“王叔,這不是您的錯,這是引導您的那個人的錯,我知道您平時一直潔身自好,不會碰毒品的,這毒品是誰給您的?當時在藥廠搜出來的毒品可不是小數目,您一個人絕對做不到的。我知道這一定不是您的意願,您肯定是被他捏了把柄,您隻要說出來是誰,不會有人怪您的,我爸爸也不會怪您,大家都不會怪您的。”

王冕再次轉頭的時候,臉色微微變了變,似是看到了什麽人,宋燦一回頭就看到了韓子衿,他一臉證據,小聲的問:“這是怎麽回事?”

她皺了皺眉頭,再轉回頭的時候,就對上了王冕的目光,他笑了笑說:“你想知道當初指使我的人是誰嗎?”

“您下來,您下來說,我們慢慢說好嗎?我還有很多話想問你呢。”

“丫頭,你不該跟韓家的人有關係,更不該嫁給韓溯。他就是讓你家破人亡的人!你嫁給他,真是對不起你的父母。”他的眼神十分深邃,緊緊的盯著宋燦的眼睛。

這時,身後又傳來了腳步聲,宋燦一回頭,就看到了韓溯,他看了宋燦一眼,又看了看王冕,回頭問了這裏

的管理員,有沒有報警。

王冕微微勾了唇,說:“丫頭,是我對不起你,對不起你爸爸,老婆子說的對,你對我們一家人那麽好,不求回報的給我們還債,給老婆子交醫藥費,我該謝謝你,用命來報答你。老婆子走了,我也不想再活了,我累了,太累了。你是好人,好人一定會有好報的。”

宋燦還來不及說話,王冕就往前一小步,宋燦瞪大了眼睛,見著他的身子往下傾的那一刻,迅速的撲了過去,雙手死死的揪住了他的手臂,整個人一下子撞在了石欄上,肚子在上麵噌了噌,疼的十分厲害。

“王叔,你不能死!我不會讓你死的!”宋燦幾乎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氣拉著他的手,一張臉漲的通紅,整個人一點一點的往下滑。

這時候,王叔往她手裏塞了個硬硬的東西,用唇形說了一句話,很簡單,索性宋燦一直盯著他看,所以看的很清楚,他在告訴她位置。他剛說完,韓溯跟韓子衿就一到過來了,是來幫她拉人的。

“丫頭,別救我了,不值得!真的不值得!我就是個叛徒,活著太苦了,你放手吧。”他說著揚起了一個笑容,咬了咬牙,抬起一隻手,將他們的手狠狠掰開,身子用力往下一沉,最後手上一滑,宋燦也隻能眼睜睜的看著王冕往下墜,很快樓下就傳來了尖叫聲。

宋燦整個人趴在那裏,很久都沒有反應過來,這裏是八層,她親眼看著近在咫尺的人,就這樣離她越來越遠,然後天人永隔,遠遠的就看到王冕躺在地上,她仿佛可以看見他還睜著眼睛,就這麽短短幾秒而已。她緊緊捏著拳頭,韓溯將她抱了回來,她順勢將手裏的東西放進了口袋裏,那應該是鑰匙。

“怎麽回事?”韓溯問。

“是啊,二嫂,這究竟是怎麽回事?”韓子衿隨聲附和。

宋燦低著頭,一直都沒有回答他們的話,過了一會,韓溯過去拉她的手,她才像是驚醒過來一般,抬手狠狠的甩了他一巴掌,啪的一聲,在場的人都驚住了。幾個人麵麵相覷,一時間這天台上安靜的過分,在這蕭條的廠子裏,總覺得有烏鴉從頭頂上飛過去。

明明天氣晴朗,卻有一種烏雲壓頂的氣氛。

“你瘋了!”韓溯瞪了她一眼,臉頰上浮現了一抹掌印。

“現在你該開心了吧?這個唯一知道真相的人都被你給逼死了!”宋燦整張臉依舊通紅,額頭的青筋爆的很厲害,她的眼裏布滿了血絲,眼淚在眼眶裏打轉。“你害死我父母,我一定不會讓你好過的!”

說完,她就猛地轉身下了樓,這會警察也該到了。

韓溯麵色鐵青,臉頰上的五指印十分明顯,韓子衿立在一側,暗暗的看了他兩眼,小心翼翼的說:“二哥,剛剛那人說是你指使他的。當初,宋家的事情,不會真是你……”

“你也覺得是我做的?就憑一個跳樓的人,說兩句話就是真的了?”韓溯這半張臉都火辣辣的疼,這一巴掌打的可真夠重的!

“我自然是站在二哥這邊的,隻是二嫂她,她心裏恐怕是不這樣想。看剛才二嫂的樣子,你得好好跟她解釋解釋才行。”

“謝謝你的關心。”他收回了冷冽的目光,徑直的走出了天台,韓子衿立在原地,半晌這才跟了上去。

王冕幾乎是一下子就死了,親眼看到他摔下來的那個管理員直接給嚇傻了,警察問他話,問個老半天他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整個人恍恍惚惚的。王冕是頭著地,死相也很難看,宋燦看了一眼,幾乎不敢看第二眼。眼淚一下就掉了下來,警察處理了現場,然後通知家屬。

韓溯沒有多留,隻冷然的瞪了宋燦一眼就走了,韓子衿留了一會,寬慰了幾句。宋燦慘白著一張臉,整個人看著鎮定,卻不說話,不知道心裏在想什麽。

“你先回去吧,不用在這裏陪著我,公司裏那麽多事,你難道想拱手讓給韓溯嗎?”她抬眸,目光冷然的看著他,說;“如今他跟沈婉婷鬧崩了,申滕是不可能得到了,現在這個機會你不該放過。”

韓子衿與她對視半晌,輕淺一笑,“還是那句話,順其自然了。”

“回去吧。”

韓子衿並沒有聽話的離開,一直到宋燦跟著去警局,他才回去。王冕的兒子來警局認領遺體的時候,整個人看起來疲憊不堪,見著宋燦勉強的露出了一個笑容。見著王冕遺體的時候,還是落淚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