堵上門的舊情人

羅戰後來在幾家高檔會所裏,在時尚雜誌上,瞧見小朱的照片和工作室介紹,才大致了解,這人是京城演藝圈子裏口碑相當不錯的造型師和設計師,跟明星名人打交道,隻不過是做幕後的,平時不愛在電視上拋頭露麵,所以羅戰土了,不認識對方。

小朱跟羅戰差不多大,三十好幾的人,有自己的工作室和團隊,事業成功,錢賺了不少。

她想投資做時尚酒吧餐飲,但是沒經驗,不懂路數,隔行如隔山。

於是她想到了羅戰。

羅戰問:“你圈子裏那麽多朋友,幹嘛找我做?”

朱妍說:“我朋友是有幾個,但是幹餐飲這行的沒有。懂這行的其他人,我不熟,我還信不過外邊兒亂七八糟的人呢。”

羅戰眯眼說:“那你就信得過我啊?”

朱妍認真地點頭:“我會看人,我覺著我信得過你。咱倆合夥唄,我出錢,你出力,賺到的對半分!要是賠了呢,我就虧錢了,你也就白幹了,其實你一點兒都沒吃虧。

“羅三兒,我知道你現在沒錢,但是你做這行有經驗,有手藝;我呢,我就襯錢,但是有錢沒處花。我也不方便自己拋頭露麵打理酒吧餐廳,所以咱倆合夥倍兒合適!”

羅戰大手在桌上一拍:“成,你信得過老子,咱就幹!”

他確實沒錢,有人樂意給他出錢,這就跟從天上掉下一大筆貸款一樣。

朱妍眼角斜飛,抿嘴笑說:“當然還有最後一個原因,你是個挺耐看的爺們兒……我喜歡男人,當然要跟好看的男人合夥做生意,我看著養眼,舒服。”

羅戰驀然沒了笑模樣。

羅戰做賊似的,壓低聲音道:“我說,咱可是合夥開飯館,咱倆不用合夥幹別的吧?……別的我可不幹,我們家那口子不許我亂來!”

朱妍哈哈哈笑了,塗著豔紅指甲的手順勢捏了捏羅戰的胳膊:“程警官對我有大恩,我哪能跟他搶男人啊?天底下耐看的老爺們兒都死絕了就剩你一個了?!”

朱妍不是說著玩兒的,辦事兒利索又爽快,當下就拍出錢來。

倆人在砂鍋居裏密談三天三夜。羅戰聊得倆眼都透出綠光,當年在生意場上呼風蹈雨發家致富的那股子豪情野心,一夜之間仿佛又都回來了。

羅戰也看出來,小朱這人既然有勇氣頂著家庭親人社會的各層壓力做那種手術,脾氣性格就不是一般人,出手豪氣,要做就正經做幾間大的。

那幾個月羅戰忙瘋了,談資金的細致規劃,踩選店址,租賃店麵,申請執照,確定風格價位和菜單,培訓廚師店員……

這些事兒他以前熟門熟路,最內行。

品牌的包裝設計裝修方麵由朱妍的工作室負責。店鋪也不再局限在後海沿兒,而是擴展到東單西單國貿幾處最繁華的商業據點。

皇城根兒的夏天,這群人的日子過得紅紅火火。

羅戰每天白天在新店址張羅布置,晚上再回幾家老店看場子,忙得沒工夫接送程宇上下班兒。

有好幾回,早上鬧鈴響了,程宇都聽見了,羅戰還在被窩裏呼呼地大睡,早飯都曠工了。晚上有些時候,羅戰也不死命拖著程宇來家裏過夜,一個電話過來說熬夜忙著呢,就不過夜了。

程宇倒一貫不是喜歡黏人的,又不是小姑娘談戀愛,哪有整天黏一塊兒不幹正經事兒的?各自忙各自一攤工作唄。可是時間久了,程宇覺著不對味兒,不習慣——他不習慣的是從某一天起,羅戰突然開始不再黏他了!

卻原來被人黏著,糾纏著,每一分每一秒都有人惦記著,最是熱戀中人的小幸福,程宇開始明白過來。

羅戰不是不惦記程宇,恰恰是很惦記。他心裏憋著一口氣,想早點兒把生意做起來,混出個人樣兒,撐得起一個家,讓小警帽兒以後不用再自帶飯票賺錢養家,將來在程大媽麵前也能理直氣壯地喊一聲兒親媽。

他沒想到在砂鍋居裏又碰見老熟人。

這回不是旁人,可不就是那小奶酪兒。

館子裏中午剛忙完一對新人的婚宴,二十桌酒席,羅老板親自在廚房盯著夥計們上那幾道乳豬龍蝦鱖魚的主菜。廚房裏忙得汗流浹背,熱火朝天。

晚上人都散了,清淨了,羅戰閑下來,在廚房裏做夜宵,包小燒賣。

這時候洛傑來了。

洛傑那張俊臉,那身高,走進大堂時帥得整間屋熠熠生輝,誰認不出來他啊?以前跟在羅戰身旁的兄弟,都認識小奶酪兒。楊油餅在櫃台裏一陣狂咳嗽,一班小弟瞪大了眼珠子。

洛傑自從上回不期而遇,打過好幾趟電話,想約羅戰見麵,羅戰沒理他這茬兒。

羅戰越是不理,這人越上趕著,人都是這種性子。

洛傑坐個小桌,羅戰探出臉跟他點了點頭:“吃飯啊?吃飯我讓他們招呼你。”

洛傑趕忙叫住人,柔聲地:“戰哥,我找你說話。”

羅戰還係著圍裙呢,坐下,掏顆煙出來:“找我啥事兒?”

洛傑殷勤地遞上火,羅戰沒用他的,自己拿自己打火機點上。

眼前這人比當初更加漂亮帥氣,一身潮裝,手肘撐在桌上,故意露出腕上的鑽石名表。洛傑臉上卻訕訕的,話音裏透著怨夫腔兒:“戰哥,你是生我氣呢吧?氣這麽多天了?還故意躲著不見我?”

羅戰無辜地問:“我生你什麽氣啊?”

洛傑說:“我那天,跟劉公子一塊兒,讓你瞧見……你不高興吧?戰哥其實我……”

羅戰擺手:“沒那回事兒,你不用跟我解釋這個,解釋不著。”

“我就是想解釋!”

洛傑伸手去撫摸羅戰的手背:“哥你當初,幹嘛要跟我說你判了八年?我要是知道你三年就放出來了,那我說什麽也等你啊是不是?!……戰哥,我根本就沒真心跟劉曉坤在一塊兒,可我這些年也挺不容易的,你能理解我嗎?”

洛傑比五年前褪去些青澀,看起來更成熟優雅,膚色白裏透紅,十指修長,點煙的表情動作像是對著鏡子練過幾百遍,完美的額頭鼻梁線條被淡淡的青煙籠罩著令人目眩,神色間還透著對羅戰十分鍾情留戀的意思。

羅戰抽回手,抬眉瞅了洛傑兩眼,打斷對方:“你等會兒,你先打住哈!小洛,我當初跟你分了,沒虧著你什麽吧?分了就是分了,別想那有的沒的,你現在這日子過得多滋潤啊!”

“我滋潤什麽啊我……”洛傑低聲嘟囔著,眼底浮出哀怨。

他現在是有錢,倚靠好幾任金主兒的關照,已經是一家體育經濟公司的總經理,給幾個外國運動品牌做代理營銷。

他比羅戰有錢,可是平時回到高檔公寓,就一人兒住,下了班獨自坐在黑暗的屋子裏,喝洋酒,等電話。

劉曉坤或是哪家公子一個電話,他不管樂意不樂意都得過去陪。那幫人玩兒得特別過火,三五個一起上,在**不拿人當人,亂來,敢不從就抽他耳光,陪得不滿意也抽耳光,手腕上留下許多繩索勒過的血痕,腿上給踹得青一塊兒紫一塊兒,陪一晚三天起不來床……

有電話找是遭罪死,沒電話找就是寂寞死,這日子他過夠了。

他心裏還是惦記羅戰,新人舊人就怕拿出來對比著,他已然開始後悔沒有忍幾年孤單清貧,等羅戰出獄。

“戰哥,你不就是嫌棄我這幾年跟過別人嗎?

“那我也得過日子啊,我那時候也沒著沒落兒的,生活一團亂,不知道怎麽辦……”

洛傑低聲懇求著:“哥,你隻要說一句,我就能回來……”

羅戰愣神兒,突然噗哧樂了,冷笑道:“你甭介,你弄岔了。小洛,你瞧瞧我現在這家小店,看看老子身上這行頭?我早不是以前你認識那人了。我現在可養不起傍家兒,養得起我也沒那個心了!”

洛傑臉色發紅,急得說:“我不用你養呢?我不是為那個,我能幫你開店,我樂意跟著你。”

羅戰說:“別介,有人幫我開店了。而且,老子成家了,我家裏還有兩口人要養。”

羅戰忍不住還是說:“小洛,看在咱以前朋友一場,我還是多一句嘴,姓劉那犢子就是不咋地,人品不地道,你跟誰也不該跟那種人混!不如找個能踏踏實實跟你處下半輩子的!”

羅戰這會兒的心態就好像做家長的提著個笤帚疙瘩教育自家孩子,你個不爭氣的東西你瞧瞧你交得什麽狐朋狗友,怎麽這麽不自重呢你?!

可是洛傑一聽那話,頓時生出希望,覺著羅戰心裏定然還念及舊情,隻是這男人麵子上肯定不能就這麽放過他。

羅戰沒多費口舌,好不容易閑一個晚上,忙著做夜宵、接媳婦去呢!

羅戰讓楊油餅招呼這人吃飯,自己回廚房捏小燒賣。

洛傑不死心地跟進廚房,徑自賴在桌案邊不肯挪窩。他人高馬大的,進了廚房礙手礙腳。

羅戰細致地擀雞蛋皮,親自剁肉剁菜,用鮮蝦和蔬菜汁兒打出餡茸。

洛傑聲音溫柔地討好道:“戰哥,我特想吃你做的小燒賣,好久沒吃了,買的沒你做的好……給我捏幾個。”

羅戰眼皮都沒抬,吆喝身旁的夥計:“小馬,客人點燒賣。”

洛傑:“……”

幾個夥計偷偷地使眼色,小馬連忙應道:“……哦,哦,我馬上做好!”

羅戰擀皮和捏燒賣褶兒的技術快速熟練,每一隻燒賣上還點綴一小勺鮮魚籽,再上籠屜裏蒸熟。

洛傑知道羅戰不是誰來都親自下廚的,也拽著呢,隻招待看得上眼的人。哪個能吃到這麽用心的一籠小燒賣,斷然不是羅戰一般的朋友。

中午那桌辦婚宴的,羅戰都沒掌勺,讓店裏雇的廚子做,他負責督工。

燒賣出籠,羅戰把一隻隻晶瑩剔透的小燒賣碼在飯盒裏,用保溫包裝好,臨走招呼著:“油餅兒,給小洛打個九折!”

楊油餅憨厚地接口:“知道了您呐,戰哥您慢走哈!”

洛傑被晾在廚房門口,臉色遽然陰暗了下去,從錢包裏揀出一張百元大鈔,甩給楊油餅,拔腳就走,身後是小馬壞笑似的喊聲:“噯?我的燒賣得了啊,客人您不想吃啦?”

感謝腳踏烏龜迎風飄揚(X6)、不離不棄,金燕,梅子,lilywd的地雷,感謝這麽多支持的有愛妹紙太感動了~

好多讀者問為啥戰哥的小弟和傍家兒名字都是吃的,我故意的啦,體現本文的特色你們懂得。配角的名字本來就不重要,所以就不用起很正兒八經的名字了大家也記不住沒意義。每個人的名字都是很好吃的小吃大家可以按圖索驥!

奶酪,推薦老字號“奶酪魏”,總店在廣安門內大街,宮廷奶酪、奶油炸糕、杏仁豆腐什麽的,夏天來一碗做甜品,很爽口的。

另外平安大街三元梅園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