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榮寶齋1

從香山回來的當天晚上,穆亞平在飯桌上,容光煥發的宣布,明天正式上榮寶齋搭理生意。穆天易見兒子神情振奮,自然高興,便吩咐上酒來。穆夫人擔心亞平的身體不勝酒力,穆亞平表示身體已經沒有問題,並帶頭幹了一杯酒。

一家人正在其樂融融之時,二弟媳侯靜茹發難說:湘雲私自去了香山是何道理,並挑唆湘雲居然沒有告訴家裏。穆亞平隻好說是自己邀請湘雲去的,沒想到侯靜茹更是得理不讓人,說大哥偏心眼,言語裏明顯帶有醋意。穆亞平見難得一見的三弟禾平,一副懶散的樣子,似乎和自己一點也沒有關係。而二弟維平有些窩囊,對媳婦的無理取鬧似乎很無奈。

這頓晚飯不歡而散,至於各位回到自己屋裏如何折騰,穆亞平不得而知。晚秋回到屋裏自責說:“表哥,湘雲去香山是我同意的,沒有想到會出現這樣的事情。讓你為難了。”穆亞平說:“二弟媳今天鬧騰,你為什麽不吱聲,你是長媳,這個家日後要交給你掌管。你這樣軟弱可不行,平時要拿出大嫂的威風來,要不吃苦頭的是你。”

晚秋說:“一家人和和睦睦的多好,非要生出事端來,我天生就軟弱,從來沒有和別人吵過架,你讓我耍威風我做不到。我看日後這個家應該交給湘雲管。”穆亞平說:“不行,湘雲以後要出去做事,讓她掌管家務屈才了。”晚秋聞聽頓時瞪大了眼睛。

一夜無話,次日穆亞平吃完早飯出門,晚秋不放心一直送到門口,似乎要上演十八相送的一幕。望著癡情的晚秋不斷叮囑,穆亞平心裏感到很溫馨。他囑咐晚秋快回屋吧!讓她不要擔心,並說晚上就回來了。

穆亞平走出巷道轉入正街,舉目觀望,街上的行人不多,大概這裏不是繁華街道的緣故。街上行人的穿衣打扮,帶有明顯這個時代的特點,長袍馬褂、黑灰色的衣裝隨處可見。在電影、電視裏,描寫這個時代的影視作品司空見慣,因此穆亞平沒有陌生的感覺。

偶爾一輛黃包車或者帶蓬馬車,拉著太太小姐、西裝革履的公子哥兒,在大街上穿行而過,並且大聲吆喝,以彰顯車上主人身份的尊貴。再偶爾會出現難得一見的黑色轎車,快速奔馳而過,車後麵揚起一片塵土,並向路人炫耀,車上的主人更加顯赫。

穆亞平站在街口,就像剛進城的鄉下人左顧右盼,眼睛幾乎不夠用。前天和晚秋上香山,由於坐的是帶蓬的馬車,而馬車上又有布簾,再加上他的心思又在其它方麵,因此他沒有細心觀察街上的景致。今天則不然,他完全是以一個觀光者的身份走上街頭,自然要留意所看的事物。大概穆亞平的傻樣,引起路人的注意,不少眼光瞄向他。

穆亞平意識到自己犯傻,自嘲的搖搖頭。他伸手招來一輛黃包車,並吩咐車夫慢點走,他要沿街好好地欣賞一番。榮寶齋位於琉璃廠一帶,說起琉璃廠在北京可是大名鼎鼎。

遠在遼代,這裏並不是城裏而是郊區,當時這裏叫“海王村”。後來,到了元朝這裏開設了官窯,燒製琉璃瓦。自明代設置內城時,因為修建宮殿,就擴大了官窯的規模,琉璃廠成為當時工部的五大工廠之一。到清嘉慶年間修建外城後,這裏變成城區。琉璃廠便不宜在城裏燒窯,而遷至現在的門頭溝區的琉璃渠村。但是“琉璃廠”的名子卻保留下來,流傳至今。

清初滿漢分居時,由於琉璃廠是外城,當時漢族官員多數都住在附近。後來全國各地的會館也都建在附近,官員、趕考的舉子也常聚集於此逛書市,使明朝時紅火的前門、燈市口、城隍廟書市逐漸轉移到琉璃廠。各地的書商也紛紛在這裏設攤、建室、出售大量的藏書。

繁華的市井,便利的條件,逐漸形成“京都雅遊之所”。使琉璃廠發展成京城最大的書市,形成了文化薈萃的文化景觀。有名的商務印書館就坐落於此。伴隨與文化相關的筆墨紙硯、古玩書畫等等也隨著蓬勃發展起來。而榮寶齋作為琉璃廠最大的、名聲最顯赫的店鋪,及兼營字畫、古玩,又可以複製贗品並達到真偽難辨而出名。

說起古玩也叫古董,後來才叫古玩。古玩在文人口中成“文玩”,意思是文人雅玩之物。若從曆史文化角度來說也是可以的,因為要玩這些古玩意兒,不是一般人能玩的通的。必須具備曆史文化知識才行,其意義比古玩還廣泛,因它包含新的,不僅僅是古的。坦率說古玩店一般是為富人和權勢者預備的,一般窮讀書人是不敢問津的。

穆亞平欣賞街上的風景,不久一座雄偉宮殿出現在他的眼前。到達中華門他吩咐車夫停下來,車夫詫異問:“少爺,你不是去琉璃廠嗎?怎麽在下車。”穆亞平笑說:“我不在這下車,隻是看一會兒,你放心今天你的車我包了。”車夫轉憂為喜。

接著穆亞平摸出一塊銀元說:“一塊銀元夠不夠?”車夫大喜過望說:“少爺,你太慷慨了,我隨時聽你吩咐。”穆亞平說:“師傅,你先歇一會兒,我四外瞅瞅。”接著他抬腿向天安門走去,此時穆亞平的心情有些微微激動。

隨著天安門城樓漸漸清晰,他發現有士兵在門樓站崗,而金水橋也有士兵把守,顯然紫禁城不讓參觀。他望著外麵宮牆上破舊的痕跡,頓時內心湧起一股滄桑感。在穆亞平的固有印象中,紫禁城應該是金碧輝煌的。他知道前年馮玉祥帶兵把宣統皇帝攆出了紫禁城,眼下紫禁城已經無人居住,被民國政府收為國有財產。

穆亞平正在鬱悶,金水橋上傳來哨兵大聲驅趕人的聲音。他不由得感慨,這座有著幾百年悠久曆史的皇城,這座象征帝王將相的宏偉宮殿,隻能讓人們產生遐想,猜想過去的帝王生活,無聲的向人們展示昔日的輝煌。

“哇!紫禁城原來是這樣,怎麽感覺有些破舊,父親與我描述的可不是這個樣子。”“就是嘛!紫禁城應該是金碧輝煌的,怎麽變成這個樣子,看著讓人難受。”兩名操著南方口音的女子對話聲,飄進穆亞平的耳朵。他扭頭一看發現兩名上身穿著月白色衣裝,下身穿著黑色裙子、白色襪子、黑色皮鞋的女子,站在那裏品頭論足。

不難看出,這是兩名南方來的女子,她們一人拎一隻藤條箱,稚氣的臉上泛著天真的光彩,顯然他們是剛到京城來求學的女子。這個時代新潮女性,已經擺脫家庭的束縛,勇敢地走出家門求學,對文化知識的渴求,使她們身上散發出另一種美麗。這時一名姑娘發現穆亞平癡癡地瞅她們,忙警惕的拉起另一名姑娘走了,也許她們把穆亞平當成了不懷好意的人。

到達琉璃廠,一片熱鬧的景象映入穆亞平的眼簾。琉璃廠一條街貫通廠甸、新華街,火神廟、土地廟,這是一條土路,全長大約800多米。路兩邊大多數是低矮的房子。但是在這條街上出沒的行人,明顯與眾不同。除了身穿長袍、戴著眼鏡的文人,就是身穿西裝革履的有錢人。穆亞平感覺,匯集的人流似乎和周圍的建築極不協調。

車夫知道榮寶齋的準確位置,因此穆亞平不擔心找不著榮寶齋。這裏的文化氛圍十分濃厚,像什麽:蔭山房、瑞成齋、萃文閣等雅俗共賞的店名不斷在他眼前掠過,使他感受到了另一種意境,心中洋溢出一種親切的感覺。

這時他發現榮寶齋的管事佟寶生從一條小巷裏拐了出來,小巷裏人頭攢動,一溜地攤幾乎望不著頭。穆亞平忙吩咐停車,此時佟寶生也發現了穆亞平說:“大少爺,你病好了,我可是天天盼你呀!”此人是穆天易找的夥計,已經在榮寶齋幹了十幾年。他自學成才,在字畫、古玩這一行,絕對是大師級的人物,因此穆天易對他委以重任,協助大少爺搭理榮寶齋。

穆亞平說:“佟師傅,一向可好,忙什麽那?”佟寶生慌忙說:“大少爺,這可使不得,師傅尊稱切莫亂用,你還像以前那樣稱呼管事才對。”穆亞平說:“能者為師,其實我早就想稱呼你師傅了,佟師傅!今後就這麽稱呼了。”佟寶生更加確定大少爺確實發生了變化,感覺大少爺似乎更加自信。不過穆亞平改變稱呼他很受用。

穆亞平吩咐黃包車夫可以走了,可是車夫固執的一定要服侍他一整天,穆亞平拗不過他隻好隨他了。穆亞平發現佟寶生手裏拿著兩個小蝶說:“佟師傅,你手裏拿的什麽東西?”佟寶生說:“大少爺,這是我在地攤上發現的。別看這兩隻小蝶不起眼,我估摸是前明的官窯,我花了兩塊銀元購得,你知道咱們轉手一買能賣多少錢嗎?”

穆亞平對古玩可以說一竅不通問:“佟師傅,能值多少錢?”佟寶生說:“轉手至少能賣500塊銀元,現在我每天早晨都到地攤上轉轉。別小看地攤,裏麵藏著好東西。”穆亞平望著佟師傅的臉,路上的想法忽然變得更加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