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使來人不至於引起疑心，卡蓮麗輕扯了一下葉永強的衫袖，示意他象剛才沒什麽事一樣聽她解說。葉永強立即把雙手放在腰間旁，抬起了頭。眼神迷離地看著那些在橘黃色射燈柔和的光線照射下的展品。
一件件紫黑色的、晶瑩剔透的、造型獨特的、曆經千年依然絲毫不破的器皿、首飾、錢幣、衣服和家庭生活用具，躺在考究的展櫃上正在訴說著曆史的蒼涼與源遠流長，活像我們現代的VCD碟，隻要你把它放在解碼的電腦裏，它就會栩栩如生地告訴你過去的一切。
“真神奇呀！可別小看它們喔，它們會帶給你直觀的感知唷！”葉永強感歎道。他自左向右掃了一遍那些遠古的，對他來說又特別親切的展品，隨後從遊離中回過神來，見卡蓮麗一副不滿自己走神的樣子，淡然一笑，挺直了身子，輕府頭部，眼睛專注地看著卡蓮麗。
在這危急關頭，葉永強倒也表現得頗有分寸，刹時就若無其事地一副在聆聽什麽的樣子，卡蓮麗也迅速調整好自己的姿態，伸手指著展品，一副老師指導孩子們的樣子。
“很驚奇是吧？”卡蓮麗鎮定自若地接住開頭的說話道。
這時，腳步聲恐懼地沉沉地越來越近了。
“是的。但驚奇不全是為了你們高度發達的科學技術，有一半是為了你們的野蠻和殘暴。”葉永強依然是大義凜然的樣子。
“葉先生，這……何必那樣想不開呢？一個人為了溝通兩種人類的信息而作出犧牲，難道不感到值得嗎？不感到驕傲嗎？”卡蓮麗本意是揶喻葉永強的，現在卻象她原本應扮演的角色那樣一本正經了，樣子是毫無破綻的。
就在此時，契羅利和損下巴已推門而入。契羅利瞪著他那一雙孩子般的眼睛，眼神一度疑神疑鬼。他那身合體的服裝真是無可挑剔，竟使緊隨在他身後走進來的損下巴更感自慚形穢。
好在契羅利略懂中文，剛進門就聽到卡蓮麗如此聰明機智地回答葉永強，一張蒼白的臉上綻裂開來，還不禁得意地哈哈大笑。
但損下巴卻滿腹猶疑地盯了兩人一眼，他那張瘦削的、沒有光澤的臉，彎彎的眉毛，一雙深灰色的三角眼在彎眉毛下邊深深地回進陰影中，厚厚的頭發像戴了一頂帽子似的蓋在頭上，而下巴的白紗布仍然未能拆解，使得整個頭部像個巨大的藍球。正用他充滿懷疑和不信任的三角眼左也看看，右也看看，最後很失望沒抓住什麽把柄不得不沉默無語。
看來葉永強那記右鉤拳太狠了點，不然損下巴不會如此想方設法要置葉永強於死地的。葉永強不覺心情有些沉重起來。
現在，葉永強已經隱約感到自己身處的險境了。若真要逃出生天，說不定，損下巴就會成為自己逃跑的絆腳石。他還在沉思，一臉的凝重，卻不防契羅利走近來拍了一下他的肩，很得意地嘲笑道：
“葉先生，為溝、溝通……兩種人類的信息……而犧牲……很光榮嘛，哈哈……”
“什麽……兩種……人類？”葉永強被嚇得“彈”的一下跳了起來，這才如夢方醒過來，看著契羅利得意忘形在嘲笑的樣子，他的臉龐上張著嘴露著齒，眼睛眯成了一條縫，他不算高大的身子在一上一下地顛，後來還笑到彎下腰去，用手背一麵擦眼淚一麵繼續笑。
葉永強吃驚得眼都大了。不是因為契羅利身為所長而行為不雅，而是因為他說的那句“兩種人類”的說話！以葉永強所學的知識，我們平常隻知道人類就是人類，什麽時候跑出個第二種人類來呀？
“我不明白，以我所學的知識，人類就是人類，哪來的第二種人類呀？你們可不要因為幹了些壞事，就幹脆連自己的祖宗都不認了，硬要把自己和我們區別開來，自稱什麽第二種人類……”
契羅利畢竟中文有限，而葉永強說得又快，隻見他的臉憋得紅通通的，一副著緊樣子，“嘰嘰喳喳”的說了一大串，就問卡蓮麗，葉永強說什麽來著？卡蓮麗把葉永強的話譯給他聽後，契羅利更是笑得忘乎所以了。連滿腹仇恨的損下巴也忍不住，縮在一旁竊笑。
“是呀，是呀，”卡蓮麗連連歎著氣說，其實她也想笑。可她忍住了。她知道葉永強好認第一，明知他如此性格的人笑他，他一定發惱，隻好強忍住不笑。但因為沒附和本族人笑，反而顯得自己成了葉永強的同夥，仿佛內心藏著一樁與葉同謀的罪惡感。
於是，她一臉的尷尬和靦腆。這樣是很容易被本族人懷疑或誤會的，她不得不強打起精神來，極力做到神態自若，語帶嘲諷地說：
“所以說你們陸地人類落後就在這裏。連地球上還生存有人類另一個支係你們也不知道。剛才，你不是問我們是什麽人嗎？其實，你應該猜到我們是什麽人了。”
葉永強聽卡蓮麗這麽一說倒有點醍醐灌頂，但他仍不敢道破謎底，因為事實太令他難以置信了，太超出他的知識和閱力所限了！
“你是……說……你們……？”
“你這句問話是什麽意思呢？我不是明明白白告訴你了嗎！我們是人類的另一個支係呀。也許，你們並沒看到過，所以不敢相信是吧？”
“豈止不敢相信，簡直是不可能的事！以我所學……”
葉永強話還未說完，卡蓮麗就咯咯咯笑過不停。後來還一邊抹眼睛一邊說：
“你別張口就是你那句口頭禪了！事實不是擺在你眼前了麽？這裏離海麵是一萬零二百米，以你所學的知識，你們人類何時到過這個深度呀？對吧？但我們卻生活得如魚得水，所以說我們是另一支人類有什麽不對呢？”
“這個……這個……對啦，我想起來啦！你在濱海醫院時，醫院裏的醫生幫你體檢後，都在說你不可思議呢！說什麽……對了，說你有兩付呼吸係統，還說你的腳趾之間長了蹀？那時候我聽了，還說他們胡說八道呢。現在你這樣子一說，卻原來是真有其事呀！”
卡蓮麗抿嘴輕笑，說：
“其實，
這些都還隻不過是些皮毛來的。你如果有機會了解我們，你會發現你們是何等原始和落後呀！距離真正的文明，真正的科學，還有著十萬八千裏遠呢！等你真的知道我們的文明程度，以後你都不敢再拿你那句‘以我所學的知識’做口頭禪了！”
“真的……這麽厲害？”葉永強似信非信地咋了咋舌，一副吃驚不已的樣子。
卡蓮麗笑道：
“我的樣子似耍弄你嗎？反正按照契羅利所長的意思，讓你知道我們的秘密也不是什麽大問題。他不是安排你明天繼續參觀我們的陳列館裏的展覽廳的嗎？那兒可都是我們的研究成果，可能對你來說，那將會是我們的‘滔天罪行’的證據呀。到時，你別再大驚小怪才好！”
葉永強苦笑了一下，說：
“我真佩服你們的麻木！明明是慘無人道的事情，還美其名是科學研究呢！”
“你們其實也好不到哪兒去的。你比如說，解剖稀有動物，研究某些疾病，不也使用活體？小白鼠得罪你什麽了？老拿它來試這試那，結果還不是謀殺了它！”
“可那是低等動物呀！”
卡蓮麗又是一陣爽快笑聲，說：
“和你說話真費勁兒。剛才我不是說了麽！等你知道我們的秘密，你就會發現你們自己是多麽落後和原始了。所以，相對於我們而言，你們就是低等卻物。好比你們眼中的其它動物是一樣的。”
“簡直是強詞奪理、傍門歪道！有這樣打比方的嗎？畢竟我們和你們長著一樣的眼睛、鼻子、嘴巴、耳朵、兩手和兩條腿呀！”
“是呀，是呀。可除了這些，我們之間還有什麽相似的呢？你能夠在海低下長期生存嗎？你們除了生長在陸地也能夠和我們一樣生長在海水裏嗎？你們知道我們的存在嗎？”
“這個……確實……確實……那麽，請問，你們是怎樣做到的呢？它完全超出了我所學的知識了。”
卡蓮麗一聽葉永強那句口頭禪又隨口而出，沒差點兒“撲哧”一聲笑出口。此時的契羅利和損下巴見兩人好像在調情似的，又找不著碴兒，早早溜得沒了蹤影。卡蓮麗見沒有別人了，說話也就無所顧忌，她淡淡地說道：
“你，不是搞考古的嗎？總應該學過或者說知道一點人類的進化史吧？大概你還該記得吧？人類在進化過程中，是經曆了漫長的歲月才進化到今天的程度的。
“你們陸地人類每個國家都幾乎設立有龐大的機構，組織人員進行考古，目的無非就是想了解人類在大自然中，是如何進化成為今天的人類的，這其中就有你的一份。
“不過，你們所做的，隻是考察自己一係列祖先的事情。因為你們什麽工作都隻在陸地上進行，卻忽略了海洋的深處，還生存有人類的另一個支係——海洋人類！”
“啊，海洋人類！”葉永強驚呼著重複一句。雖然，他早想到這一點上，但當卡蓮麗道出口來，他還是禁不住吃驚得不得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