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朋友還在嗎

近rì,32歲的楊某因搶劫銀行,一審被判處10年有期徒刑,引人關注的是這位běi jīng的軟件設計師搶錢的目的是為了買房。【 木魚哥 ——更新最快,全文字首發】楊某後來供述稱,“我買房首付差17萬元,搶劫時要30萬元是怕他們討價還價。”

這顯然隻是極個別的案例。稍有理xìng的人都會從中思考,買房與搶劫銀行之間並沒有必然的因果關係。但毋庸置疑,房子是壓垮楊某的最後一根稻草。

在現時的中國,再沒有一種商品能夠像房子一樣牽動人心。它承載的已經不是一個居住的空間,而是一種狀態,一種夢想,甚至是一種追求。它讓無數人甘心為奴,每天睜開眼睛的件事兒就是,房貸、房貸……它讓無數的家庭全家動員,它不僅嚴重影響年輕人的生活質量,而且正在掏空父母們多年的血汗積蓄。“兩代人為了一套房”,其中的辛酸與無奈不足為外人道。我們多年批評的“啃老一族”,早就因為房價的高企有了更新的定義,也有了更多的繼任者。

但當我們抱怨地產商與銀行的時候,不知道大家是否關注到一個數據:2010年的一份研究顯示,běi jīng首套房貸者的平均年齡隻有27歲。很多年輕人大學一畢業忙著的第一件事兒就是買房。這種急切的購房心態顯然是源於瘋狂的房價。在漫長的等待中,眼看著手中的鈔票縮水,買一套房的錢可能最後隻能買得起一個衛生間,在痛悼等待中逝去的買房機會之際,人們很難再理xìng看待房價。與此同時,這種購房的迫切心態也與我們安家立業的傳統觀念有關。事實上這種觀念所匯聚成的“剛需”,及舉全家之力所形成的購買力,加劇了住房市場的高燒不退,讓調控之手在與市場的博弈中疲於奔命、顧此失彼。

買房難正成為中國社會經濟中一個最深刻也最獨特的現象。在我們期盼房價下跌,更多人能一圓安居夢的時候,是不是也想想我們的住房觀念,是不是一定要先有自己的住房?在經濟條件不具備的情況下,是不是一定要買房而不是租房?

一位女作家的買房辛酸史——

拚命工作,也追不上瘋漲的房價

於琪說,房子就是她的夢。

這位名校畢業,在著名公關公司做項目總監的白領,也是出版過五本的作家。她曾在上寫了一篇“買房血淚史”,記錄了自己和丈夫林慶在běi jīng“摸爬滾打”隻為求得一隅容身之所的經曆。萬字長文有友看哭了,一位還在大學讀的學生留言:這就是將來要麵對的一個世界嗎?

但於琪和林慶是幸運的,在經曆了“兩萬五千裏長征”後,他們最終買到了房子。

“說實話在我長到二十七歲的人生裏,從沒有一件事如同在běi jīng買房一樣耗盡所有心血,動用了所有努力,如果不是我們有著堅實的感情基礎,這份愛情估計會被這嚴酷的現實打擊到基本破裂。”於琪有時候不願意回顧買房的過程。

2008年於琪在běi jīng讀完大學,當時學校旁的房價隻有9000多元一平方米﹔2010年這個數字就翻了一番,攀升至兩萬元﹔2012年更是暴漲至5萬元。說到這裏,這個從廣西來的瘦弱姑娘喘了口大氣,“有一種這幾年工作的錢都白掙了的挫敗感”。

2012年6月,於琪和當時還是男朋友的林慶決定買房。林慶是běi jīng人,一直覺得買房這事需要和媳婦商量,所以在遇到於琪之前並沒有買房。這個單純的決定淹沒在幾年běi jīng瘋漲的樓市中。林慶有時也會想,如果早一點遇到於琪,早一點買房,置業之路是不是就不會像今天這樣艱辛。

從看二手房(房源、代理、租房),到和中介打交道,最後到看新房、排號、選房、公積金貸款、商業貸款……每一步這兩個年輕人都走得跌跌撞撞。直到今年5月申請貸款的時候還出了一個小插曲。

銀行規定收入證明不能是公積金和工資分開的兩張,但是林慶所在的外企有著極為嚴苛的人事製度,拒絕使用銀行提供的模板。林慶的稅後工資是12000元,申請的貸款是每月還6800元,按照銀行規定,工資稅後收入必須是兩倍還款的數目,隻憑工資的確不夠,但如果加上滿額繳存的公積金卻是綽綽有餘。林慶請求銀行給公司的HR發封郵件溝通一下,銀行批貸款的人說了句“這不是我的工作範圍”,就啪地一聲掛掉了電話,於是陷入僵局。於琪聽到這個消息眼淚突然就嘩嘩地流下來了,她說不是因為恐懼,而是源於一種難以描述的無助。

最後兩人追加了首付,由70萬元升到100萬元。每個月還貸減少到5900多元,才算解決了貸款的難題。在這100萬元的首付裏,林慶的父母出了70萬元,剩下的30萬元是兩人工作以來攢下的錢,又向朋友借了幾萬元。“不過現在都還清了。”於琪和林慶一個月的收入有4萬元,遠高於去年公布的běi jīng市職工月平均工資5223元。高薪的代價是化?*範嘉薹ㄕ詬塹暮諮廴ΑS阽韉牡繾佑氏淅錈刻於繼勺攀夤ぷ饔始蛺歟鈐緄囊環?a href=";11243/";來自淩晨4點。

即便是拚命工作,他們兩個也追不上瘋狂上漲的房價。在將近一年的時間裏,他們生活的關鍵詞就是“找房子”。他們在烈rì下暴走,看著一個又一個“不靠譜”的房子,然後發現自己準備的首付越來越付不起真正的首付。

從去年6月開始看房,到9月買到房子,他們原本看中的běi jīng東邊的二手房價格已從28000元一平方米漲到了32000元一平方米。8月他們決定買新房。於琪說,他們倆應該是最容易買到房子的那種人。林慶是běi jīng人,有běi jīng市戶口,工作7年以來社保和公積金完全沒有斷過,於琪雖然沒有běi jīng市戶口,工作4年,但社保和公積金也從沒斷過。“我們是完完全全徹徹底底的剛需,首套房,我們有相對來說比較充裕的首付,林慶甚至沒貸過款,我們買不到房子,那還有什麽人能買到啊?”

在找房的過程中,於琪幾近崩潰,她甚至開始變得迷信。她找同事算了星盤,第一次知道自己xìng格裏還有無所畏懼的一麵,憑著這點激勵,她在第一時間去排隊拿號。

最終他們放棄了華貿城,而國風美唐開了300多套房子,他們排到了1000多號。兩個人把一切希望都壓在萬科金域上。於琪為了排到號,開始認真思考起來。

他們去了萬科的售樓處,不再像最初那樣盲目地看,於琪認真觀察了一下,發現售樓小姐都,但是忙的程度不一,有些被十幾個客戶包圍著,有些被七八個圍著,他們沒有找那個最忙的售樓小姐,而是找了一個客戶不是那麽多的。在一旁安靜地等了許久,於琪表現出了極大的真誠和禮貌,說了自己的需求,而且堅定顯示了買房的決心,交了定金開始等待排號。

在抽簽前一共來來回回去了3次售樓處交材料,於琪覺得,如果不是真心要買的人估計早折騰不起了。她想,售樓小姐當然希望自己手裏的人中簽最多,因為這關係到提成。於是,他們每次都很客氣,每次交材料都整理得整整齊齊,每次去都會跟售樓小姐交流心得。有一次,於琪看著對方的眼睛說,“我真的很想買到這裏的房子,因為我看二手房已經看了半年了,我不想再重複一次這個過程了,我不想再和中介打任何一次交道了。”

於琪和林慶動用了所有社會關係,甚至通過朋友聯係到一個負責銷售的老總,她發了短信表明自己是購房者很想買到房子。過了很久,老總回複:謝謝你喜歡我們的樓盤,希望你買到稱心如意的房子。

就在他們已經用盡渾身解數,筋疲力盡的時候,好消息傳來,樓盤開盤,他們排到了100多號,這意味著肯定能買到房子。於琪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誠意打動了誰,她管不了那麽多,迅速投身選房的大業。

於琪做了一個excel表格,把大概300多套90平方米以下、60平方米以上的房子都輸入進去,然後按照單價、價格、朝向、戶型做了排列和打分,而且實地對照了沙盤算出了遮擋和光照時間,排出了序列。

選房當天,這個表格還真派上了用場。在一間大屋子裏,選房者坐在下麵,像學生一樣注視著眼前貼滿房間號的黑板,已經選走的房間號一個一個被貼上,於琪同時將自己手中表格上的房間號劃掉。最後他們以每平方米24000元的價格買了一套89平方米的房子。

簽約的時候,他們拿著七八張銀行卡,還有信用卡來交款。林慶的額頭滲出了好多的汗水,刷卡的時候手都在抖,“那幾十萬幾十萬的刷出去,感覺太刺激了!太刺激了!”而換到他們手裏的,不過就是輕飄飄的幾張打印出來的合同紙。

在去選房的前一天,於琪和林慶發生了決定買房以來最大的爭吵。直到淩晨3點,他們還在為是買89平方米還是買115平方米的房子爭論不止。早上6點多起床去選房,一路上兩個人都冷著臉,簽字時仍在猶豫。“當時有個大姐說,我要是你們就選89平方米的。”這一句話替他們做了決定。

最終辦完了所有手續,在開車回家的路上,於琪突然忍不住流淚,在等一個紅燈的路口,她開始放聲大哭。在回家以後,林慶一個人躲在臥室裏很久很久,直到沉沉睡去。睡醒之後他跟於琪說,他要好好工作,好好掙錢,他說自己的夢想就是趕快把貸款還了,給她更好的生活,讓她繼續自己的夢想。

一直想做編劇的於琪最喜歡的一本是《了不起的蓋茨比》。她說現在的社會和20世紀20年代的美國很像,經濟在極速繁榮著,問題也在逐漸滋長。在中,蓋茨比的夢中情人黛西是個滿眼物質的女人,於琪對此嗤之以鼻。“但對於女人來說,房子就是一種不可缺少的安全感。”如果林慶不是běi jīng人、買不起房子,於琪說她仍有勇氣嫁給他,“大不了離開běi jīng。”她盯著眼前的咖啡,決絕地說。

李舒說他代表了一個群體。這群人為買房忙得暈頭轉向,拿著父輩的錢,隨著政策調控樓市的踟躕,等最終晃過神來,房價已經翻了番。

李舒剛剛在běi jīng工作一年,在這一年裏,父親從河北老家跑來běi jīng六七次,專門為兒子看房子。李父說:“作為父親,給兒子買個房子,就算完成了任務。”

每一次看房之旅都同時見證了房價的攀升。當中介勸李父“趕緊買,房價還得漲”時,他覺得是在“忽悠?*!罷叩骺鼐魴哪敲創螅業筆畢嘈歐考氹腔嶠檔摹!幣荒旯ィ背蹩春玫畝址浚ǚ吭礎⒋懟⒆夥浚┘矍丫用科椒矯?000元漲到了37000元。李父有點懵,“感覺被耍了,還不如早聽中介的話。”

自2009年12月,zhèng fǔ開始調控樓市,相繼出台了“國十一條”、“國十條”、“9·29新政”,“新國八條”,以及今年2月的“國五條”。在某地產租賃服務平台上,2009年běi jīng的二手房平均交易價格走勢圖以近乎垂直的直線上升到每平方米20000元,在經曆一段相對平穩的增長後,如今這條曲線已經到達38000元的高點。

去年,李父在老家相繼賣掉了一套110平方米和50平方米的房子,一共賣了150萬元,本來打算拿這些錢給李舒在běi jīng買房子,但父子二人總覺得政策出台後房價會降,這一等,一年過去,běi jīng的房子每平方米又漲了一萬元,原來的150萬元已經不夠,“相當於我丟了一套房子。”李父不免懊悔。

1996年,李父曾在běi jīng十裏堡進修過,附近的房價是每平方米3000元。雖然工資每月隻有300元,但李父覺得在當時,房子從來不是阻擋年輕人留在běi jīng的障礙。“有了正式的工作,單位還會分房。”銀行貸款也比現在容易很多,“沒有那麽多*條件,當時鼓勵貸款,你不想貸,銀行還會做你的思想工作。”

仍有許多人羨慕於琪和林慶,畢竟他們在běi jīng有了屬於自己的房子。還有成千上萬的年輕人,生活在這座城市,但這裏裝不下他們買房的夢想。

三張掛著粉床簾的上下鋪,貼有花花綠綠海報的牆麵,擺滿瓶瓶罐罐化?*返淖雷櫻希淮災β猛痰呐柙哉妹闈康滄∫豢櫧崞ね崖淶那矯媯家找鹿窈痛蟠笮⌒〉男欣釹浼仿宋葑印U饈莃ěi jīng一家高校後勤女員工的宿舍,藏在食堂樓上。食堂背後的露天樓梯是通往那裏的唯一入口。整個樓層有十多個房間,共享一個衛生間、洗衣機和開水爐,外麵有一個晾衣服的天台,旁邊就是一個小型密閉垃圾站。

27歲的羅珍和五個來自天南海北的姑娘蝸居在這裏。記者前去探訪時正趕上羅珍的丈夫來宿舍看望她。去年羅珍跟著來京讀研的丈夫離開河南老家,在附近高校當食堂服務生“陪讀”。夫妻倆所在的高校隔一條馬路相望。為了省下租房子的錢,他們一個住在職工集體宿舍,一個住在學生宿舍。“一個月就掙3000塊錢,要是租房子的話就全花光了,更別提買房的事兒了。”羅珍說。

盡管即將拿到理工科名校的碩士文憑,但一臉生氣的羅珍的先生對房子和未來還是充滿了擔憂:“還有半年畢業,現在就業形勢不是很好,不知道能找到什麽樣的工作。在běi jīng買房不太現實,可能還是會回老家發展。不確定的因素比較多,打算定下工作之後再考慮買房子的問題。”

有這樣想法的年輕人不在少數。“還不知道在哪兒安家呢,所以暫時沒考慮買房子的問題。”一些剛剛出來闖**的年輕人對於買房問題選擇了暫時的擱置和逃避。

雖然夢想中的 lì空間還遙遙無期,但這並不妨礙羅珍偶爾暢想以後的生活:“等我有了自己的房子,一定好好裝修一下。”跟這些年輕人談房子的事兒,正戳到他們痛處啊。”一位年長的美發店老板說。這些年輕人從家鄉來到běi jīng打拚,沒有光鮮體麵的工作和旱澇保收的待遇,也許,他們最大的滿足便是在běi jīng賺到足夠的錢回家鄉買套房子。

隻能容下一人的店過道裏,陳晨正彎腰幫顧客從地上的堆中找,並不斷向這位新顧客推薦會員卡。陳晨是一家主營高校教材教輔的小型連鎖店店長,收入的很大一部分來自績效。離高校開學還有半個多月,她便開始向每一位提前購置開學教材的學生詢問所在學院、所學課程、所需教材以及學院人數,以便提前準備好充足的存貨。

陳晨今年26歲,已經有小孩的她至今沒有屬於自己的房子。她去年從河北邯鄲老家來到běi jīng淘金。“工作上的熱情很大一部分來自買房子的願望,現在每個月差不多能存2000塊錢,我準備五年之內在老家買一套至少100平方米的房子。”陳晨給自己定下了目標。她坦言,選擇這份工作的一個重要原因是公司提供住宿,不用額外花錢租房子。陳晨的丈夫和四歲的孩子目前和父母住在老家的老房子裏。“我當然很希望能把老公和孩子接到běi jīng一起住,不過這樣的話就得租房子,離買房就又遠了一點。”陳晨說。

陳晨有點後悔在房價大漲之前沒有考慮買房大業,“那時太年輕了,沒想那麽長遠。不過後悔也沒用,已經回不去了,還不如現在抓緊努力奮鬥呢。”

陳晨很關心房價,每次打電話回家必問。房價一點點地漲著,心裏不免有點著急,但她還是對未來充滿希望:“我們老家的房價上漲不是很快,房價漲,收入也在漲嘛,我覺得我的收入差不多能跟得上房價。”

張庭跟陳晨有著相似的想法。“在běi jīng買房子?我連想都不敢想。”張庭今年三月在g qìng墊江老家的縣城買了一套100多平方米、總價50萬元的期房,首付30%,未來10年每月要還4000元的貸款。20歲離開家鄉,從普通服務生做起,今年24歲的張庭已經是一家經濟型快捷酒店的大堂經理,工資也從4000元漲到7000元。去年有了女朋友後,他和家人開始考慮買房結婚的事情。因為工作忙,張庭把看房的重任交給了老家的父母。“沒有花父母的錢,15萬元的首付都是我自己交的。”說到這兒,小夥子的聲音明顯高了。“不過以後還貸款可能還得讓父母幫幫忙,4000塊錢的貸款確實有一定壓力。”

“按揭像個黑洞,我不想讓自己的生活樂趣和享受都掉進去”

買與不買之外有沒有種選擇

除了斬釘截鐵決定要在běi jīng買房和下定決心回老家置業的年輕人之外,還有一些人有新的選擇。

馮艾碩士畢業後留校從事行政工作已經兩年。短發、套裝、個子不高,眼神堅定。她的辦公室有一麵碩大的落地窗,從這裏望去,能看到西北三環早已不再嶄新的商品樓,而它的價格是每平方米三四萬元。這個數字對於馮艾來說,相當於一年薪水減去花銷的全部結餘。

馮艾說她自己比較“決斷”,當得知學校即將在通州建新校區時,她當機立斷在靠近通州的河北省境內買了套80平方米的房子。當時的價格是每平方米6000元,時隔一年,現在已漲到9000元。馮艾覺得,6000元的房價和當時在湖北老家縣城的價格差不多,“這個價格還不算太瘋狂,並且有可能在附近工作。”沒有經過多少猶豫,馮艾就在母親的幫助下買了這套河北境內的房子,從這裏開車到馮艾的學校需要3個小時。

馮艾從不認為自己是“有房一族”。不僅因為買房子的錢大多來源於父母,而且如果自己工作沒有調動的話,新房離單位太遠。她更多地將這套房子看做一種投資。

短短幾年的時間,馮艾的同事就迅速劃分為“有房階層”和“無房階層”。社會學專業出身的她有些不解,“我們說社會分層是可以跨越的,但在房子這件事上,似乎難以跨越。”對於年輕人和他們背後的普通工薪家庭而言,房子就是一座無法翻越的大山。

在這座“大山”麵前,毛峰決定繞道而行。2011年,毛峰從běi jīng一所“985”高校畢業,堅持著不買房的觀點。在一家zhōng yāng媒體人力資源部門供職的他,暫時居住在單位分配的周轉宿舍裏。“60平方米兩居室,我和另一個同事一人一間,設施齊全”,付給單位的“房租”是每月300元。然而,這一福利的期限是三年。明年開始,他也要同大多數人一樣,過上在外租房的生活。

毛峰還沒有女朋友,“從沒考慮過結婚的問題”。他說,即便每月要付幾千元的租金,也不會考慮買房子。在他畢業那年,五環內的房價就已經漲到3萬多元一平方米,“我覺得以我的收入不可能買得起房子,從此不再想這事,也不焦慮了。”

“買不買房,歸根結底還是錢的問題。幾十萬元握在手裏,才有可能考慮買房。我要是能拿出1000萬元,肯定不會對買房的事這麽抵觸。但除了父母讚助,年輕人哪兒來這麽多錢?”他的圈子裏,父母代付首付的現象挺普遍。毛峰卻說,基於家庭的經濟能力,他不會接受這種做法。“我也不羨慕用家裏的錢買上房子的人,隻有用自己掙的錢買了房子,才有成就感。”

對於已經付過首付、擁有住房的年輕人,上千元的月供亦不是小數目。毛峰不止一次地在**上批評“銀行和地產商一道,吞噬著年輕人的生活質量”。“按揭像個黑洞,我不想讓自己的生活樂趣和享受都掉進去”。沒有房貸的負擔,他本人是各種聚會的常客,還不時買票觀看現場演出,或是聽上幾場音樂會,“rì子過得很滋潤”。

雖然拒絕買房,但和很多年輕人一樣,毛峰有一套自己的房價理論。“剛xìng需求根本就不是房價漲得這麽離譜的原因。我不願花那麽多錢買一件這麽不值的商品。房價早晚會跌回本來的價值上,在此之前的購房者都在玩搏傻遊戲,等待比自己傻的人來接盤。”

在běi jīng商品住房均價每平方米還未到一萬元的2005年,人們和今天一樣討論著房價的水分和房價下跌的可能xìng。然而,房價在短短幾年內不斷翻番,這令當初堅持“理xìng”、不置業的人們始料未及。連毛峰都不得不承認,“早知道房價會漲成這樣,當年換作是誰都會去買,誰不買誰後悔”。但毛峰堅稱“今不比昔”,在他看來,瘋漲已是明rì黃花,不會再出現了。

毛峰坦言,“不買房”的選擇確實不是主流。他畢業留在běi jīng的同學們,大都把一套屬於自己的房子視作必須。他的家人也說,既然在běi jīng工作,還是應該在合適的時候置一處房子。“近幾年肯定繼續租住,至於今後買不買房,還得看情況。房價不可能永遠這麽高,等跌下來再說吧!”

十年之間,běi jīng的房價上漲了6~10倍。中國房地產學會副會長陳國強認為,中國的高房價問題十分複雜。高速化和城市化所引發的巨大需求,貨幣供給過大所產生的流動xìng泛濫,地方zhèng fǔ對土地財政的過度依賴等,都是推高房價的因素。所有這些因素堆積的結果在一線城市表現得更加明顯。

這位曾經的房地產實踐者,如今的行業觀察者與研究者認為,就běi jīng而言,在“限購令”出台後,85%的購房者都符合“首次買房”和“首次改善”的標準,屬於剛xìng需求。換言之,“剛需人群”是目前在京購房者的主體,他們支撐著現在的房價。但在“限購令”出台以前,40%的購房者為非京籍人群。那時的上漲中,投資需求扮演著重要角sè。

與其討論高房價給年輕人買房帶來的困難,不如討論購房觀念的偏差。鏈家地產市場研究中心與光大銀行2010年合作完成的一份報告顯示,běi jīng首套房貸者的平均年齡隻有27歲,而在英國為37歲,在德國和rì本為42歲。陳國強覺得,年輕人事業剛起步或是準備結婚就必須買房,恐怕不是一個理xìng的觀念。視年輕人買房為理所應當,是對商品住房定位的一種誤解,應當反思。其實年輕人解決住房難題的途徑非常多元,買不起房子可以租房子,買不起新房子就買舊房子,買不起大房子就買小房子。如果超出支付能力,硬要買房,就會帶來巨大的經濟負擔,嚴重影響生活水平。另外,年輕人工作變動的空間還比較大,從某種程度上說,買了房子就把自己局限在了一個地方,犧牲了一部分未來選擇的空間。所以陳國強建議年輕人更新居住觀念,把人生的其他內容,比如事業發展放在前麵,而不是把買房視作頭等大事。

作為“蟻族”概念的提出者,青年學者廉思曾對大學畢業生留在一線城市的原因進行分析。

他認為,許多國家的經濟發展都有集中化趨勢。大城市用人單位密集、信息量大、流動xìng強,學生的社會資源也豐富﹔小城市開放度相對較低,就業中社會關係發揮的作用更大。大城市豐富和相對公平的機會是對畢業生的主要吸引力。

在中國,經濟發展不均衡,一線城市與中小城市之間存在著巨大差距,大城市的政治環境、就業環境,甚至接受再教育的機會,都比二三線城市好很多,年輕人願意留在大城市現象就更為突出。

一些從走出來的大學生,對於土地沒有依戀,又受到“天之驕子(數據、團購、論壇)”傳統觀念的影響,承載著父母的厚望、家族的麵子。“寧要běi jīng一張床,不要外地一套房”的想法,迫使他們寧願留下來做“蟻族”,也不願回到家鄉。

廉思自己的置業之路也並不順利。2008年時,尚在博士後流動站的他在běi jīng北五環外買了一套80多平方米的新房,20多萬元首付是“從父母那兒借的”。次年起他成為對外經貿大學的青年教師,由於5000元的月供還款壓力很大,他把這處房子出租了一段時間。直到2010年,他本人還暫住在父親分的一套房子裏。

為保障年輕人的住房需求,陳國強認為,zhèng fǔ最應該做的就是增加保障房供應。毫無疑問,目前的供給還嚴重不足。“但對於保障房的供應量,短期內還不能期待過高,因為zhèng fǔ從規劃、落實地塊,到資金配套,到建設、分配房源,是需要一個周期的。”另外,為等待保障房分配而排隊是一個正常現象,陳國強介紹,在公屋製度比較成熟的香港、新加坡,申請者為公共租賃住房等上三到五年也是比較普遍的。

該不該買房、何時買房、如何買房是年輕人該考慮的問題。這些經濟發展的主力軍也依賴更加公平和合理的外在環境。在běi jīng任何一趟地鐵的車廂內,總能發現五顏六sè的售房傳單。誰也不願意看到,這些輕飄飄被踩在腳下的紙,成為壓在很多年輕人肩上最沉重的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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