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拜師(上)

怪物,這個詞語幾乎是澹台銳意的禁語。這是來自於他的母親給予的傷害。

但是,當同樣的詞語從沈江瑜的口中說出來的時候,他明明白白地感受到沈江瑜是在誇讚他。那種讚歎,讓他的心跟著抖了一下。他是怪物,沈江瑜並沒有嫌棄他,還……喜歡他。

他沒有說話,手指劃過小怪物的眼睛。

“你讓我升了一級。”沈江瑜說出口的時候,語氣中還帶著一點不可思議。哪怕他曾經有過修煉到頂級的經驗,但是精神力的修煉本身就比較艱難。他又是精神係,別人能夠達到升級的量的時候,同樣的量他可能連升級的十分之一都不夠。這個世界又沒有有效的補充能量的方法……

他下意識地舔了舔嘴唇。隻是親了兩次罷了,竟然直接就升了一級。這種提升速度連上一輩子的世界都沒有做到過。

這個世界對異能的限製很多,人數又少,根本就做不到他上輩子那樣。這輩子要不是沈木匠意外早亡,他也不可能在龔月桂的劇烈情緒波動刺激下“醒來”,更加不可能一下子就達到一級戰士的標準。

但是,也就這樣了。如果不是有其它原因,哪怕他刻苦修煉,能夠兩年內突破到二級,已經算是非常理想的進度。

“以前隻是傳說,沒想到真有這樣的異能。”異能千變萬化,哪怕是同樣種類的異能,因為個人能力和偏好,極端情況下甚至能有截然相反的表現。但是萬變不離其宗,就已發現的異能來說,都能進行分類。

在這種情況下,關於異能曾經有過一個揣測。

“源能。”

澹台銳意不解:“能量的源頭?源泉?”

“源泉吧?”沈江瑜也不太清楚,“這隻是一個概念。異能者修習精神力,其實都是將外部的力量轉化為自身的力量。有另外一種相對的揣測就是,自身產生能量。”

說實話,那種假說雖然很流行;在高階異能者中間都是嗤之以鼻的。那些研究者盡管值得尊敬,但是大部分本身的實力並不夠。哪怕是他們能夠接觸很多高階異能者,畢竟不是他們自身的力量,難以做到切身體會。

在設計力量體係上,他們還能幫上忙;但是在如何修煉上麵……說白了,在他們那個世界上,如果能擁有強大的自身能力的話,沒有人會願意去搞什麽研究。另外,就算是從知識和見識的積累上麵,擁有強大精神力的高階異能者也比這些研究者們要高出一截。

沈江瑜完全沒想到,會真的看到那群研究者們腦補出來的實物。他低下頭,捧起澹台銳意的臉,腦門貼著腦門,第一次將自身的精神力小心翼翼地探進對方的識海。

澹台銳意在刹那間感覺到一絲異樣,隨即升起一股酥麻。他能清晰地感覺到小怪物的精神力,感覺到小怪物融入了自己的身體,甚至有一種完全屬於他的錯覺。

一切都是下意識的舉動。沈江瑜剛才還在想說,澹台銳意竟然叫他小怪物,下一刻就感覺到對方的精神力纏了上來。不是攻擊,而是透著一股子比剛才的親吻更加纏綿的意味。精神力瞬間就退了出來,就連看到那片浩瀚的識海,也無法抵消澹台銳意帶給他的衝擊。

在沈江瑜之前接觸到過的精神力最為強大的,無疑是他自己。九級的傀儡師,精神力猶如無邊大海。澹台銳意的精神力並沒有他原先那麽強大,但是那種詭秘幽深卻完全不比他原來的弱,其中蘊含的強大的攻擊力,更是讓他有些膽寒。

以後再也不隨便打徒弟了!不然等徒弟強大起來,很快就會欺師滅祖。

沈江瑜退走的精神力速度很快,但是在澹台銳意的主場上,卻怎麽都快不過主人。更何況現在澹台銳意的精神力已經入門,不是那種空有力量不知道運用的小菜鳥。

澹台銳意控製著一股精神力,扣住了沈江瑜精神力的小尾巴。他並不能從中獲取到什麽信息,但是足夠繼續索要一個吻。

澹台銳意一時間想的有點多。隻是親那麽一下就能夠升級,如果再進一步呢?

啪!

澹台銳意再度被拍平了。逆徒,該教訓的還是得教訓!

“腦子裏想什麽呢?!”精神力大師不是白叫的。相互糾纏的兩股精神力中,他能夠很好地控製住自己的思想不外泄,澹台銳意腦海中的想法簡直對他沒有絲毫保留。這種近距離觀看xx片,主角還是自己的時候,心情果斷很……微妙。

話說,他被xx的時候會是那個樣子?哭著求饒什麽的……

澹台銳意看著小怪物臉紅紅的就要離開,不敢阻止。至少他知道小怪物心裏麵,對那樣的事情並不反對。

管家進門,看到他們家大少爺正躺在地毯上,抓著一個抱枕埋頭笑得跟個白癡一樣。

管家:一定是我打開門的方式不對!

“咳,什麽事?”澹台銳意發現管家,立刻從地毯上站了起來,清了清喉嚨努力擺出嚴肅臉;可惜嘴角不斷往上翹,手上的抱枕都沒放下來。

管家一臉木然:“刁三爺來電,定了明天上午十點,去拜會禇涵育大師。”

禇涵育是金石大家,同時也是書法家、畫家,出生以木器出名的d市,早年以木器雕刻成名。

“嗯。”沈江瑜聽到這個人名後,略微有些驚訝。他當然知道禇涵育的大名。像是近些年炒成天價的翡翠,禇涵育一件小小的牌子,玻璃種飄綠的質地,能拍出幾千萬的價格。

其實他倒並不拘泥於一定要雕刻木器,隻是他爸是木匠,轉成木雕比較不那麽生硬。

澹台銳意也找了很久的木刻大師,但是這年頭木器並不怎麽吃香。他腦子裏鑽了牛角尖,等到聽到禇涵育的名字,才想起來這麽個人。明明他也能直接找禇涵育,偏偏被刁三賣了個好。

對刁三和澹台銳意來說,禇涵育很好找。他在京郊有一間會所,其中各種擺設都是出自於禇涵育或者是他的徒弟之手。京城許多人都喜歡來這裏談生意,高雅清靜,菜品也不錯。

嗯,好吃。沈江瑜喝下一口茶,微微眯起眼睛。忽略他麵前堆得人高的蒸籠,看上去倒是十分可愛。

幾個人來得比較早,剛好趕上早中飯。包間內,除了澹台銳意、沈江瑜和刁三之外,禇涵育在。

刁小三也在。當然,刁小三不喜歡被人叫刁小三,他大名叫刁景明,在q大念書,受家庭影響,對蘭花也非常喜愛,當初差點就進了農學院。他這次來純粹是為了見見澹台銳意。

作為將來刁家和澹台家的掌門人,趁早有點交情,將來也好辦事。隻是澹台銳意這人平時在交際圈子裏根本見不到人,人家接觸的大半都是他父親和爺爺那年紀的。不好套交情,最起碼也刷個臉熟。

刁小三沒想到竟然會在澹台銳意身邊見到沈江瑜。明明不是嬌小的孩子,坐在澹台銳意身邊的時候幾乎就像個小孩子一樣,眼神清澈笑容純稚,和他們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

澹台銳意注意到刁小三的視線,不滿地把小怪物往自己身邊靠了靠,引來他奇怪的一瞥,隨即又把目光投向禇涵育。

換了別的大師,或者會對沈江瑜的表現不滿;但是禇涵育不一樣,他首先是個商人。在他看來,大師的名頭隻是能讓他賺很多的錢。當然,他沒有把這份心思表露出來。能夠搭上澹台家和刁家的關係,他簡直求之不得。

幾個人又上了一遍茶,談了談剛結束的蘭花展,又說了說國際秋拍。

“這次沒有禇大師的作品,整個拍賣會失色不少。”

禇涵育搖了搖頭:“歲數大了,刀子都拿不動了。”

刁三笑了一聲,道:“誰不知道你這是憋著勁呢,肯定背地裏在弄什麽大作。”

禇涵育這回不否認了,像是默認的樣子,回過頭招呼沈江瑜:“小朋友要不要跟我去工作室看看?”

沈江瑜直接就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動作飛快地打開門才反應過來:“工作室在哪裏?”

禇涵育一愣,隨即笑中帶了一絲真誠。不管怎麽樣,這孩子對雕刻看來是真有心。隻是木雕麽?這些年就見木料的價格漲,隻要料子好就能賣得上價錢,誰還管雕工不雕工的?

澹台銳意看出來了,他家小怪物對禇大師還是很有好感的,上前一步拉著小怪物的軟爪子:“抱歉,禇大師。”

刁小三跟在後麵搓下巴,表情猥瑣地看著兩個少年手牽手,被他爸照著後腦勺就是一巴掌。

“看什麽看?!都幾歲的人了,什麽時候能找到媳婦兒?”看看人家高中還沒畢業就有了!

刁三這話說得輕。他們父子兩個這回又不是主角,走得也落後一步,前麵的人並沒有聽見。

刁小三聞言卻是整個人都不好了。他指著澹台銳意和沈江瑜:“媳婦兒?!男的?!”他都不稀得吐槽自己還沒大學畢業。他老爸什麽時候這麽開明了?早婚早戀在他們這種家庭根本就不是個事兒。要是對象門當戶對,說不定還鼓勵著。可是,那是同性戀啊,說出去要被說閑話甚至當成醜聞的啊!

刁三表情怪異地看了一眼兒子:“二十來歲,怎麽思想比你爸還古板?隻要喜歡,人品沒啥問題的就行了。現在要個孩子還不簡單?再說,咱家又不需要你聯姻。隻要有錢賺,誰管你老婆是男是女是人妖?”

一般類似他們這樣的圈子對聯姻有兩種態度。一種是不斷強強聯合;另外一種就是像刁家這種的,反對商業聯姻的。刁家這種的自身能力足夠,不聯姻也避免了外人介入自家的企業體係,人口簡單好管理,不像其他家族那樣各種烏七八糟的事情一大堆。當然也壞處,關係網相對薄弱。

刁小三抹了一把臉,聽老爸講的突然覺得好有道理。可惜他是個純正的異性戀,老爸這麽“開明”,完全沒開明到點子上。

“老爸,這個月獎金呢?”他上個月剛結束了一個大項目,給公司賺了一大筆錢,後期收益也可以預期,原本等著這個月發獎金,結果隻拿到了底薪,還是最低工資!

刁三瞄都不瞄一眼兒子:“爸給你存著呢。再說你要花什麽錢?”吃住都是家裏,出門家裏有司機,衣服全都都家裏給添置。

刁小三不吭聲了。他喜歡看著小金庫一點點長大的樣子,老爸是不會理解的!

“你談個朋友,我就把錢還給你。”他就鬧不明白了,大學那樣的花花世界,那麽多的花花姑娘,難道就沒一個看對眼的嗎?難道連個花花小夥兒都沒有嗎?

刁小三沉著臉。他怎麽講自己和同學們有代溝?他一個從小跟著奸商爹混的社會人士,又沒有半點幼兒園老師的愛心情懷,怎麽跟象牙塔裏的小盆友萌談戀愛?根本就是兩個次元好嘛!

父子兩個溝通了兩句,結果還是溝通無能,臉色都有些難看。

馮笛快步走過來的時候,看到刁家父子的臉色,心裏麵咯噔一聲,還以為事情鬧得有些不愉快,不著痕跡地打量其他人,並沒有看出什麽,走到禇涵育身邊:“師傅?”他的身上還穿著工作服,上麵還粘了點石粉,額頭上些微的汗水,顯然是直接從工作室那邊過來的。

“來,我們一起去工作室。”禇涵育對馮笛顯然很滿意。他今年五十八,收徒不少,怎麽也有十來個。其中大部分都是卻不過人情,真正能學上幾年的也就兩個,一個就是這個馮笛,另外一個,“邵輝呢?”

帶路當然用不著禇大師親自來,哪怕他心裏麵並不介意給這麽幾位貴人帶路,好歹也是要稍微端那麽一端的,哪怕他這麽直接帶過去更加順手,他也得讓徒弟過來一趟。

“師弟還沒來呢。”馮笛剛說完就看到師傅的臉色沉了沉,趕緊解釋,“他今天說是要去接人過來,會晚一點,不過也快到了。”

禇涵育點了點頭,有貴客在他也不好發作。

工作室距離經營的會所有一段距離。中間花木蔥蘢,假山池塘相隔。這麽大的一片地,也能看出禇涵育的身家不菲。

沈江瑜靠在澹台銳意的身上,懶洋洋地讓人半摟半抱著走路。禇家師徒和刁家父子的對話,完全瞞不過他的精神力,隻是他不怎麽感興趣。

會所裏麵有許多雕刻擺設,如果隻是樣子的話,隻要給他相同的材料,他幾乎可以雕刻出一模一樣的。但是他有些不太明白上麵的意境,總覺得就算是百分百複原,也會是兩件完全不一樣的作品。

上輩子的世界因為外界的生存需要,文化的中心就是戰鬥。和這個總體和平的世界,有著太多的不一樣。哪怕他翻閱了不少文學著作,一時間也沒法理解。

禇涵育的工作室很大,前後兩棟樓。前麵一棟三層的是展廳,後麵一棟兩層的,才是真正的工作室。

“地方有些亂,小心點地上。”

沒什麽正經的大廳,進門的大間裏麵堆滿了各種材料。

刁三掃了一眼,也不嫌髒,直接從地上撿了一段木頭起來,吹了吹又自己看了看:“金星紫檀啊?”半截手臂長,碗口粗的紫檀木很重,他拿了一會兒就又放回去了。

禇涵育笑了笑:“一截金星紫檀還能入您的眼?您家裏全套的海黃。”

“切,海黃有什麽用?現在的小孩子都不愛木頭家具。”

沈江瑜對各種木料有概念。地上這些隻要掃一眼,就能分得清大致的品種。數量最多的就是各種的檀木、花梨木、酸枝木;楠木、崖柏、癭木、黃楊木、黃金樟之類的也都堆了一地。

禇涵育看沈江瑜看著地上:“隨便挑一塊,拿回去雕來我看看。”

這算是入門考題嗎?沈江瑜眨巴眼睛,找了塊巴掌大的雞翅木:“什麽時候拿過來?”

“下周吧。”

“好的。”

互相留了聯係方式,再客氣了幾句,他就跟澹台銳意他們一起出去了。刁家父子再加上澹台銳意也在,顯然不是一個適合師傅立規矩的時間。

馮笛對沈江瑜這樣的人見得多了,並沒有放在心上,隻是有些擔心:“師傅要是收了這個沈江瑜當徒弟,回頭邵輝師弟一定要不高興了。”邵輝前兩天才介紹了個人來拜師,結果被師傅幹脆地給拒絕了。現在師傅立刻就收了個徒弟,按照邵輝那心思,肯定覺得是自己被打臉了。他不清楚剛才沈江瑜那一行人的來頭,但是看師傅的表現也知道不簡單,希望到時候邵輝……不要太衝動吧。

禇涵育犯了個白眼:“他不高興,我還不高興呢!”平心而論,在他的徒弟中,邵輝是最有天分的一個。他的徒弟中如果能出一個大師,那一定是邵輝。馮笛固然也不錯,但是為人太過一板一眼,在雕刻上也少了一點靈性。隻是天分高,脾氣也高,要不是邵輝是他老婆娘家那邊,來頭還不小,他未必願意受這份氣。

走出會所,澹台銳意問:“喜歡你師傅?”

沈江瑜點了點頭,評價:“外在大雅,內在大俗。”

一行人出門的時候,一輛跑車一個漂亮的甩尾停好,然後裏麵的青年直接跳了出來。這種耍帥的行為,和幽靜的會所十分格格不入。

青年看到了他們,露出一個欣喜的表情,腳步往前快走了兩步又停了下來,一副想上前又不敢上前的樣子。

看了看歲數,刁三問兒子:“你認識?”

刁小三想了想:“有點眼熟,大概一個學校的吧?”

看著一行人離開,從跑車另一邊下來的青年問:“邵輝,怎麽不走了?剛才那些人你認識?”

邵輝點點頭又搖搖頭:“認識一個,刁景明,刁家的下一代接班人。”其他幾個就不知道了。一個年長的大概是刁景明的長輩,另外兩個比刁景明年級還小,坐得是兩輛車。也不知道是誰家的公子少爺,能勞動刁景明他們作陪。邵家雖然還不錯,可是比起刁家來,簡直就是一隻稍微強壯一點的螞蟻。

哪怕是在會所,出現這個級別的人也少見。到了他們這個程度,都有自己經營的會所,私密性和安全性都高。也不知道刁景明他們今天來到底是什麽事情。

青年見邵輝不說話,笑著推了推他:“怎麽了?不是說帶我去看你的工作室嗎?”

邵輝頓時回神:“對!走,上次師傅回絕了你,一定是沒見過你的作品。我的工作室你隨便用,倒時候師傅就知道了。”

“別啊,我就是看看,怎麽好用你的東西?再說我有什麽能耐啊,以前都是自己瞎琢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