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一路騎到了豆花店。難得有人請客,男孩子不客氣的點了兩碗,而最客氣的女孩子居然點了三碗……沒辦法,她運動量大,需要的熱量也比較多。

趙友誌隻點了一碗,卻食不下咽。他把妻子變化的始末說了一遍,然後再一次祈禱著有人能夠伸出援手。

他這樣的期盼不知多少次了,也就一樣失望過多少次,而今竟淪落到說給三個稚氣的小毛頭聽,盡管如此,他還是抱著一絲希望。

坐在他對麵的三個高中生,聽完後各有奇特的表情,胖胖的男孩一臉驚訝,還帶有些困惑;而女孩則是直接轉頭望著那個看起來笨拙的瘦小男生。

而那個瘦小男生,則是表情最奇怪的一位。他眉頭深鎖,現在也還是一樣,神情凝重的像是在思考什麽事。

「我隻能猜測,你們走錯廟了。」阿呆突然幽幽開了口,「進錯了廟、求錯了簽,把八字給了不該給的人。」

「我知道啊!但是等我發現那間廟有問題時,已經來不及了!」趙友誌懊悔不已。「我的老婆用手走路、每天都瞪著一雙眼睛看著前方、不吃不喝也不睡。」

「上身嗎?」班代光想象廖舒雅走路的模樣,就覺得渾身不舒服。

「不離十,但問題是什麽東西上了她的身?」阿呆沉吟道,「而且還敢以菩薩為名吶。」

「好過份喔!為什麽要對人家做這種事?」王羽凡為對方抱不平,好好的一個人,被搞成那樣,「她又沒做什麽錯事!」

「去小廟安光明燈是第一錯,隨意給八字是第二錯!」阿呆口吻帶著責備,「就連結婚合八字,也沒幾個人會拿真時辰去配,點燈時卻給正確無誤的八字,要做些什麽手腳,簡直是易如反掌!」

「我們、我們全家都給了啊!」趙友誌難受的都快哭了。

「你們遇上陰廟了。」阿呆冷靜的瞥向趙友誌包包裏的東西,「那尊土地公哪裏來的?」

「啊,在那間廟裏拿的,我發現祂好像會傳出聲音,跟我說話……。」嚴格來說,是他偷出來的。

「說什麽啊?」王羽凡好奇的圓睜著眼,土地公跟人說話喔?

阿呆掃了黃巾物品一眼。最好是陰邪之廟會供奉土地公咧?

「後來我想起來,第一次去那間廟時,就有聲音要我快走、快離開什麽的,但是我都沒留意。」因為沒有人會想到,會親身遇到這等怪事呀,「後來我帶老婆去問師父為什麽她會變樣時,土地公還是叫我快走……」

趙友誌還把在那廟裏被奇怪的手掐住頸子,以及腳被縛的詭異狀況跟他們說了一遍,也沒漏掉他認為是土地公剛好滾落地才救了他。

「那這樣說來,土地公應該是好人啊!」班代望向阿呆,既而如此,為什麽阿呆好像認定那土地公是壞的一樣,還說會傷到人?

「是啊……有可能是本來住在那塊地上的土地公,廟方對祂進行了封印,以免土地公多管閑事吧!」阿呆初步判斷,說得頭頭是道。

「封印?」趙友誌聽不大懂那是什麽。「你是說他眼睛被塗黑嗎?」

阿呆瞪大雙眼,很驚駭的望向了趙友誌。

「雙眼被塗黑?」

「是啊,那個土地公沒有眼睛,好像被黑色油漆把兩隻眼睛都塗掉一樣!」趙友誌比了個寬度,「一整條粗粗的線,從左邊畫到右邊,塗得很徹底。」

啊啊……阿呆的臉色趨而難看,一般人會覺得那是遮蔽土地公的雙目,但事實上如果照趙友誌所述,恐怕不僅僅是塗去那麽簡單了。

嚴格說起來,土地公應該是被奪去雙目,上頭東西隻怕也不是黑漆;為什麽要做到這個地步?要遮去土地公雙目,方法多得簡單,何必下這麽重的毒手?

除非那間廟,請來的不是鬼眾這麽單純的東西。

「那間廟在哪裏?叫什麽名字?」阿呆擰起眉頭,這件事看來棘手。

「我住雲林,廟在山裏。」趙友誌得到了一絲希望,因為從頭到尾,這三位高中生都沒有說過一個拒絕的話語,「至於廟的名字……」

「雲林?」阿呆正喃喃自語著,「這兩天沒聽說有什麽事情,我可以請爸過去看一下,不然大伯也行!」

「這麽嚴重啊?」王羽凡有些緊張起來,「我以為你就可以解決耶!」

「王羽凡,下個星期要月考!」阿呆狠瞪了她一眼,「再說我隻是學生,妳不要老把我當做萬能的!」

「阿婆說你都不認真,才會半調子。」王羽凡偷偷說著,吐了吐舌。

「關妳屁事!」阿呆懶得理她。「趙先生,你還沒說廟名,想不起來嗎?」

該不會被施了法,忘記了廟方的名字吧?

「不,我記得。隻是……,」趙友誌很疑惑的看向了阿呆,「它也叫做──萬應宮。」

剎那間,阿呆刷白了臉色。

就連一旁的兩個高中生,也都僵直了身子。

「萬,不是萬一的萬,」高中女生拿出了筆,隨手抓了張紙寫下一個字,「是這個字對不對?」

她遞過了紙,上頭是端正的「卐」。

趙友誌驚訝的看了看,可是又有點狐疑的望著紙條,他發現一時不確定那間廟的名字到底是……?

隻見阿呆把那張紙重新拿過來,以橫寫的方式,寫下了兩個宮的名字。

「卍應宮」以及「卐應宮」,然後在右方圈了一個大圓。

「我跟你篤定是右邊這一個。」他的表情變得相當凝重。「因為陰廟,是不可能法輪常轉的!」

趙友誌認真的瞧著橫寫的字樣,回想著廟上方的牌匾,然後很認真的對著右方的字體點了點頭。

「我從來沒有發現,會有兩個方向的卍字!」他恍然大悟,卍是佛號,那「卐」呢?它的始末方向,完全是相反吶!

「你如果是這麽細心的人,今天的一切都不會發生了。」阿呆直搗痛處,趙友誌又是一記衝擊。

當王師父叫他來找這間萬應宮時,他一開始真的相當錯愕與氣憤,他都已經被那廟搞得如此淒慘,為什麽師父還要他去找那間廟處理呢?靜下心後,他才想到,一般的廟宇上頭會有正式的名字,不該會用簡寫的方式表明。

也就是說,「萬應宮」不等於「卐應宮」,他會錯意了!

王師父要他去尋找的,是一個念起來同音的廟宇,來對付那個害他妻子失神的怪廟!

對麵的高中女生下意識的握住阿呆的手,很是擔心的看著他。

他們之間,跟那間「卐應宮」有點緣份……還有些小事,尚未解決。

「終於等到了。」阿呆握緊雙拳,「我就知道,他們不會安分的。」

「這樣好嗎?你要自己一個人去喔?」王羽凡憂心忡忡,「我覺得回家先說一聲會比較好。」

「這是我跟他們之間的事,我要自己處理!」阿呆口吻突然變得激動,「你們兩個是朋友的話,誰都不許說。」

一旁的趙友誌雖然不知道怎麽回事,不過可以感覺到,這三個高中生,好像對那間邪惡的廟,也有過節似的?

「可是……。」班代覺得不妥,萬萬不妥當。

「土地公給我吧!」阿呆倏地站了起身,朝著趙友誌伸出了手。

他一陣慌亂,卻還是很快的把裹著黃巾的土地公像給拿了出來;在他準備放上阿呆的掌心前,隻見阿呆往桌上一抹,讓掌心裏全是水,才讓他放上去。

土地公放上阿呆的掌心時,他念念有詞,然後趙友誌親眼見到了有股氣自黃巾內衝發,從縫隙竄了出來。

數秒後,那黃巾竟整個變得更加清明。

「這東西由我保管,比跟著你好,你先找間旅館住下。班代,你帶他去阿旺伯的民宿好了!」他朝向班代交代,「路過我喜歡的那棵大樹時,折一截樹枝下來,記得要先跟樹說,它會回應你。」

「回應我……?」班代有點錯愕,實在不太熟練。

「樹會響應你,你可以感覺到的。」王羽凡突然接了口,「反正你一定會知道。」

她有經驗,那種氣流在體內流動的感覺,隻要認真體會,誰都能感覺到。

「趙先生回民宿後隻管休息,拿樹枝拍打全身後,再把整根樹枝浸泡在浴缸裏,泡完澡後再摘下樹葉放在窗邊或門口,所有出入口都要放!」阿呆認真的交代著,「最後,把剩下來的樹枝放在床頭前,你都不要出門,睡覺就是了。」

趙友誌聽得目瞪口呆,糊裏胡塗說了一句,「擋小鬼嗎?」

「小鬼?」班代倒抽一口氣,「又有小鬼?」

又?趙友誌心裏的希望之火越燃越旺,他終於遇到能幫助他的高人了!

「在我家時,有一堆黑色的、小孩子的影子盤踞在我家窗戶跟門外!那姿勢很怪,像、像……」

「像皮包骨的嬰孩,身體折著不自然的姿勢?」王羽凡開朗的神情也消失了,變得正經八百,「眼睛發出紅光,張嘴時是尖牙的猙獰?」

啊啊……知道,他們果然知道。

「還有小鬼跟著啊……那也好,反正你照我說的做就對了。」阿呆背起書包,大家立刻跟著動作,「記得,買了食物進去就不要再出來了,不管發生什麽事都不要出來!」

「會發生什麽事嗎?」趙友誌慌慌張張的握緊包包背帶,緊張兮兮的問。

「你認為還能發生什麽事呢?」阿呆竟笑了起來,「趙先生,你現在還怕些什麽嗎?」

趙友誌用力咽了口口水,搖搖頭。

不怕!他現在什麽都不怕!隻要能讓舒雅恢複正常,還給他美滿的家庭,他什麽都不怕!

怕的話,他就不會為了廖舒雅跋山涉水了!

「我會再跟你聯絡,我想等我月考完再去。」大家紛紛走向腳踏車,趙友誌則跟在班代身後。

「去哪?」

阿呆回首,微微一笑。

「去『卐應宮』點平安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