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再見我的愛人

有一秒餘梔的腦袋裏一片空白,耳邊嗡嗡的聲音持續了很久,刺眼的炙熱的陽光灑進來,弄得餘梔眼眶有點紅。

白芷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但她裏餘梔手機的電話靠的很近。依稀聽到很細小的男人聲音,嚴肅而莊重。

就像教導主任板著臉找到你的時候,扔下一句“來一趟我辦公室”的感覺是一樣的。一聽就知道不是什麽好事。

蕭航是被樓梯劇烈的振動聲驚醒的,他似夢非夢的睜開眼,就看見餘梔頭發亂蓬蓬的拋在腦後開門跑出去的背影。

正疑惑著,腳步聲又從樓上傳來,南藤也醒了,其實他早上才剛剛睡著,黑眼圈還很嚴重的掛在眼上。

“菘藍出事了。”白芷穿著拖鞋,跑起來很不方便,很快她就被餘梔甩在了後麵。在門口她停下來,看著沙發上一頭霧水的兩個人,“愣著幹什麽快點去醫院啊”

白芷隻穿了件單薄的睡衣,露出纖細的兩條白皙的小腿。等到他們已經下樓的時候已經看不到餘梔的影子了,而白芷也渾身凍的已經沒有知覺了。

“這可怎麽辦啊,早上她接到一個電話,臉上的表情就跟不對勁,我讓餘梔不要著急也許不會那麽糟糕,可她根本不聽我的話,像瘋了一樣衝了下去,我追過去,還不小心被被子絆倒,真是笨死了,不然一定就能追上餘梔了。”

說話的時候白芷像是快要哭出來似的醒著鼻涕。

南藤衝上去用手抓著白芷的肩膀,眼眶通紅的搖晃著白芷嬌小的身軀,激動的喊到,“電話裏說了什麽?你說啊,說啊”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白芷受驚的抱著自己的腦袋一步一步往後倒退,肩膀像是要被捏碎,白芷聽到骨頭發出的聲響,“隻聽到餘梔掛完電話就跑了出去,還讓我告訴你們去靜和醫院。”

蕭航把車開了過來。他下車看著僵持的兩個人不禁皺起眉頭。“南藤你冷靜一點,你這樣逼問白芷,她也什麽都不知道啊”

“你讓我怎麽冷靜看著自己女人跟別的男人上床,肚子裏還有個野種婚禮光明正大的逃過至今生死不明換作是你換作餘梔做了對不起你的事情你能冷靜嗎”

南藤扯著嗓子破曉了清晨的黎明。像是墜入深淵時最後一抹哀嚎般的掙紮。絕望而痛苦。

“如果你真的愛菘藍就給我上車去醫院而不是在這裏對我們這些無辜的人發瘋。”蕭航推開南藤。把自己的大衣披在白芷的身上,摟在懷裏。

南藤不再去管他們,撒開腿就往醫院的方向跑,拚了命的跑。風吹亂了他的頭發,風幹了淚水。迎麵的風就像刀鋒一樣劃過南藤的臉。不過他已經毫無知覺。

過去,是菘藍拉著自己的手從十五層高的天台上救下來。南藤永遠也忘不了孤獨的站在高處絕望時的感覺,就好像,隻有自己知道在幾分鍾之後他將要死亡,紅色的雪像盛開的彼岸花,在水泥地上印上刺眼的鮮紅。

然而,這個世界卻全然不在乎他的死活。

也許自己並不是真的想要死,他同樣也畏懼冰冷的地下,對未知的地方報以恐懼。他想要的,隻不過是站在生與死的邊緣。有人願意拉住自己,知道還是有人愛著自己,知道這個世界其實沒有自己想象的太過冰冷。

盡管菘藍的手很纖細,可她力氣卻出奇的大。就因為她抓住了自己的手,從那以後,南藤的世界裏多了一個菘藍。

她永遠都不會知道她那天的出現對於南藤來說多麽神聖。她就像是天使。她的肩膀並不寬闊,身體也比自己要小一個型號。可菘藍抱著自己的時候,第一次讓南藤感覺到了,活著真好。

“如果你要跳下去,那麽我就跟著你跳下去。無論是天堂還是地獄,我都追隨你,你敢不敢?”

暖風吹亂了菘藍的頭發,臉上掛著淺淺的梨渦。南藤覺得她笑起來真好看。仔細想想,這好像不是結束生命最後的台詞,更像是一句情話。

她把南藤從死亡的地獄拉回溫暖的人間,她用冰冷含淚的唇曾在深夜親吻南藤的臉頰喚醒他,她說她做了一個噩夢,夢到失去了他。她哭著醒了。發現身邊的人正安逸的躺在自己的身邊。

菘藍驚叫著說,太好了,隻是夢一場。

南藤卻從未說過,謝謝菘藍,謝謝你給了我新的人生,謝謝了給了我一個家謝謝你在我差點就要結束自己生命的時候,說你愛我。

這麽相愛的兩個人,過去愛的這麽深。南藤怎麽會相信這隻不過是逢場作戲。他不信,命運憑什麽跟自己開這樣的玩笑。可是,這一次,南藤怕自己抓不住菘藍,他突然害怕會失去她。

可能習慣了太久就會變成生活裏的習以為常,以至於南藤現在才反應過來,也許會就這麽失去菘藍了。

“今早清晨在外灘附近跳河的一個叫菘藍的女孩,她現在在哪裏?”餘梔像被人掐著似的滿臉通紅,衝進醫院後抓著櫃台護士,上接不接下氣的問道,“說啊你”

穿著護士服的護士顯然被餘梔嚇到了,她連忙從淩亂的桌子上找到筆記本,聲音清脆的回答,“三樓搶救室,從這邊走,然後右拐…”

餘梔漆黑的眸子裏的大霧一下子散去,她輕聲答了句謝謝,像風似的一下子消失在護士所指的方向。

“這裏是醫院,同樓層還有病人,請不要大聲喧嘩。”小護士不放心的喊道,不過那個女孩已經從自己的視線裏再也看不到了,也不知道她有沒有聽到自己的話。

“菘藍…有沒有個叫菘藍的病人…”

小護士一回頭就看到一個氣喘籲籲的男人唇色發白,身上隻穿了單薄的一件毛衣,他的旁邊站著一個看起來很嬌小的女生,身上披著肥大的黑色大衣,頭發亂糟糟的像是雞窩,小臉被凍得僵硬,連著眸子都是冰冷的。

“三樓搶救室,這走,出了樓梯右拐…”

同樣話還沒說完。眼前的兩個人一溜煙的就跑了。小護士搖著頭,實習了這麽久,也見慣了這樣的場麵,隻不過這一次她莫名的有些難過。就好像已經知道了故事的結局。看著那麽還抱著期望的人們,無話可說。

餘梔氣喘籲籲的用手撐著膝蓋,她望著紅的讓眼酸疼字樣,一刻也不敢鬆懈。前麵是冰冷的手術室,兩邊是沒有溫度的牆壁跟座椅。餘梔跑進來的走廊好長。長的都快忘記為什麽而奔跑。

讓人想起學校裏紅色的塑膠跑道,所有人都在拚命的奔跑奔跑,隻有餘梔停下來喘著粗氣。她不明白為什麽要那麽拚命的跑,是蝴蝶效應還是為了對終點的渴望?自己站在跑道上,就像是個錯誤。明明那麽的不愛跑,卻又害怕成為別人的障礙。

無助到感覺害怕,眼淚就快要掉出來了,用袖子抹去。冬天的河水一定很冰冷,它肯定沒有被窩那麽溫暖。沒有空氣的地方一定很痛苦,掙紮。無助,絕望。

害怕再也見不到你,害怕生命裏真的沒有了你。菘藍,我一直沒有說你對於我而言是多麽重要的存在。曾經,我真的好恨好恨你,可我卻沒有想過要你去死,如果沒有你,有些時候我真的怕自己撐不過來。

餘梔咬著下唇,回憶蜂擁的浮現在眼前,痛苦的快要死掉了。像是被海水包裹著的無助。心髒也被灌滿了水,拖著餘梔往下沉。她眼淚汪汪的看到蕭航出現在自己的視線裏,像是個張開雙手的孩子衝他走去,哭著求一個擁抱。

“菘藍她真的好傻。她怎麽可以這麽做…沒有她我可怎麽辦啊,南藤怎麽辦啊…蕭航我該怎麽辦啊…我真的沒有怪過她,我一直沒有告訴過菘藍,我真的好愛好愛她…”

蕭航把餘梔的腦袋埋進自己的胸口,手指穿過她冰冷的發絲,走廊裏回**著餘梔讓人心疼的哭聲。還有含糊不清的話語。蕭航知道現在說再說安慰的話也是沒有用的。隻能抱住她。

一個小時過去了,餘梔已經哭不出來了,癱軟的靠在蕭航的肩膀上。白芷買來了粥跟麵包,不過現在誰也沒有胃口吃東西,隻能看著它們放在冰冷的座椅上然後冰冰冷冷的冷卻。

一聲嬰兒的啼鳴把昏昏欲睡的餘梔驚醒,白芷也被驚到了,三雙眼睛很有默契的互相看著對方。

“抱歉,大人我們已經盡力了,”醫生摘下口罩穿著白大褂走出來,麵無表情的說道。不是說他冷血,隻不過從醫太久,有些麻木了。他身邊的護士懷裏抱著一個嬰兒。

“孩子保住了,是個女孩子,由於是早產兒,還需要在保溫箱呆上段時間。”護士上前一步把孩子抱給他們看,可三個人好像無人在意。

“辛苦了,一會我們自己會去看的。”

“既然這樣,先把費用交一下吧,你們誰跟我來?”護士無奈的看著不靠譜的三個人,可憐了自己懷裏剛出生的孩子,是他們從死神手裏搶回來的小生命。

好像感覺到了自己的存在並不受人在乎,懷裏的孩子哭得更加的厲害了。然而餘梔對她淒涼而又清脆的哭聲絲毫不為所動,她呆滯的站在原地,腦袋裏還浮現著菘藍對自己的微笑。

“我來吧。”蕭航回答,把餘梔托付給白芷,“麻煩幫我看一下她。”

等蕭航走後,餘梔終於忍不住捂著自己的臉,“為什麽…為什麽會是這樣…”為什麽自己愛的人最後都會離開,為什麽醫生帶給自己的永遠都是噩耗,像是噩夢般的存在。

“南藤人呢?”餘梔突然想起了他,這種時刻他去哪了

白芷搖了搖頭,“不知道,你跑出去以後我們就跟著追出去,蕭航去把車開過來,南藤就已經跑了,一路上我們也沒有看見他。”

餘梔耳邊聽到轟隆一聲,接著就下起了滂沱大雨。她站在醫院門口,四處張望著,可她也不知道自己該何去何從。

盡管這個世界還是很美好的。路邊賣棉花糖的小販正有井有條的收拾東西找到一個可以躲雨的屋簷,鮮豔的野花開的很好,大雨對他們來說又是一次灌溉,一鬆手就不小心弄丟了氣球的小孩子,盡管淚水快要湧出來了,卻還是笑著招手衝飛向天空的氣球說了聲再見。

如果,這一切都沒有發現,她沒有認識過南藤就不會認識菘藍,那麽現在,就不會活得那麽糟糕。

前段時間,她聽菘藍說,等這個冬天過了,東京的櫻花就要開了,要是有生之年能去東京看櫻花該多好啊。既然不是選擇出生在櫻花最美的地方,那麽死也要死在有櫻花的樹下。

大學的時候,餘梔總是會幻想很多異想天開的事情跟一步登天的白日夢。喜歡逃課抱著咖啡跟菘藍坐在南藤打工的咖啡店門口曬太陽,她靠在菘藍的肩膀上,渾身有股太陽的香味,就這樣,希望時間過得慢一點再慢一點。

菘藍說,未來她們會有個家,家裏有個餘梔。要買一個大別墅,有餘梔喜歡的書房跟好看的臥室,菘藍要把朝南陽光最好的房間留給餘梔,然後養一條很好看的白色薩摩耶。至於南藤嘛,就是家裏打掃衛生的保姆跟做飯的阿姨。

“你愛我嗎?”

“我愛你。”

南藤坐在旁邊陰陽怪氣的看著這兩個女人,雞皮疙瘩掉了一地,“天呐,別惡心我了,你們兩個都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人。”

然後菘藍跟餘梔就會異口同聲的鄙視南藤,“惡心”

紅燈。

餘梔抬起頭,雨水模糊了她的視線。豆大的雨珠打在身上疼的像是要把自己打到。雨水朦朧中,她抬頭看到馬路對麵的南藤,餘梔突然害怕再也看不到南藤的笑容了,他曾說過,如果沒有了菘藍,他也就不會再笑了。

他也發現了自己在看他,南藤抬起頭,眼神裏像是讀出餘梔眼睛裏複雜的情緒。冰冷的瞳孔讓人背脊發涼。

紅燈。

南藤朝著自己走來,目光堅定的像是個戰士。死亡就這樣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