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2005.夏冰.落日熔金

半小時之前，白晟就徘徊在咖啡店門口，看著餘梔的背影，他有股想要進去跟餘梔說說話的衝動，但仔細一想，他找不到任何理由去見餘梔，也不知道見了她以後該說些什麽。

他站在不遠處的大樹底下看著餘梔把南藤送到門口，兩個人依依不舍的告別。餘梔清澈的瞳孔隻裝下南藤一個人的影子，南藤揉著她的頭發，餘梔笑了，她笑起來的時候是真的快樂。而自己，隻能給她帶來痛苦。

明明今天的陽光很暖和，可卻照不到白晟左邊角落裏的心髒。它也曾炙熱，如今像是千年不化的寒冰。原本他已經死了很久很久，等待被喚醒，卻又再一次沉睡。

白晟心裏被堵得難受，他把頭轉過去不再看他們，但那種感覺依舊存在自己的血液裏。白晟可以找到千萬種理由讓餘梔不要喜歡自己，可卻找不到理由麵對自己的內心也曾為了餘梔心動過。

真的是，白晟怎麽可能會承認自己吃醋，平時都是別的女人為了他爭風吃醋的好不好！

白晟脫下黑色的羊毛大衣掛在椅背後，自打一進門，他朝餘梔微笑的點了下頭之後就不再說話。餘梔發現白晟的頭發剪短了很多，染成了讓人一看到就感覺很溫暖的栗色。額前的頭發不再是中分，但還是如從前一樣懶散的自然卷，像是急著出門來不及打理。

藏藍色的粗線毛衣襯得白晟皮膚白皙，僅剩下的殘陽溫柔的爬過白晟精致的五官，餘梔站在他的側麵，就像是再看藝術家精心雕刻出來的瓷娃，他的眼睛裏看不見光，隻有火紅的落日倒映，這個畫麵看著讓人感覺莫名悲傷。

白晟從衣服裏掏出香煙卻發現沒帶打火機，他眼角可以看到自己身邊站著黑色的人影，久久沒有離去。白晟轉過頭對上餘梔那雙像藏著星星的大眼睛，身邊的事物仿佛就在一瞬間消失了，他們就這樣看著對方的眼睛像似對方的眼眸裏是讓人淪陷的深海。

“菜單。”白晟手指戳了戳桌子，率先打破沉默。

白晟把香煙遞到鼻子下麵，陶醉的嗅著尼古丁的香味，見身邊的餘梔還沒有走開，耐心的重複了一遍，“麻煩給我下菜單。”

餘梔把筆和紙收到圍裙裏，神情有些窘迫，她掃視了一圈咖啡廳，低聲對白晟說道，“沒有菜單，店裏就我一個人，我什麽都不會做，要不你換一家？前麵有家新開的咖啡廳也許你會喜歡。”

白晟半醒半疑的看著餘梔，而對方卻絲毫不像開玩笑的樣子，他壓低嗓音身子往餘梔的方向傾斜，“可我剛剛進門你明明是在喝東西啊，給我做個你剛才喝的就可以了。”

“不好意思先生，這個我不賣。”餘梔高傲的抬起下巴，居高臨下的瞟了他一眼，恢複了平時說話的聲音。

白晟剛準備開口問為什麽，餘梔就搶先一步說道，“因為我做的咖啡實在是太苦了，而且我還沒學會拉花，看起來會有些寒酸，如果是按店裏的價格賣給你，那真的是太貴了。”

“總之什麽都可以，我需要個喝的東西，不然我煙癮可就犯了。”白晟盯著手中的煙說道。

“我怕你會不喜歡，沒人喜歡吃苦的。”餘梔扔下一句話就往吧台的方向走，沒到半路又折返回來，白晟疑惑的望著她，餘梔也朝著他眨巴眨巴濃密的睫毛，伸手把他桌上的煙扔進自己的圍裙裏，思考了一會喃喃說道，“本店是不可以抽煙的。”

“但我沒有抽煙啊。”

“連看都不能看到，這是我定的規矩。”說完餘梔像個驕傲的公主，步履優雅的走到吧台後開始準備煮咖啡。

白晟探出頭望著吧台後開始忙碌的身影，餘梔穿著圍裙像是個家庭主婦的模樣，她一低頭黑色的馬尾就散落在她凹凸的鎖骨上，性感迷人。她表情專注的做著手中的事情，白晟喜歡看她認真起來的模樣，但是從高中畢業以後，白晟就很少看到餘梔為了什麽事情而執著認真過。

因為她從頭到尾都在認真的愛著白晟，隻是白晟自己沒有看清。

餘梔眼睛注視著咖啡，踩著高跟鞋小心翼翼的走到白晟桌邊遞給他，把盤子放在桌上後才舒了一口氣。

白晟端起杯子小嘬一口，咖啡很燙，燙的舌頭一下子縮了起來。對於從小就喜歡吃甜食的白晟來說，這杯咖啡是真的苦。

餘梔注意到他清秀的眉頭擰在一起，眼眸裏的失望一閃而過，語氣輕快的說道，“不好喝吧，我去給你加點牛奶吧。”

“那麻煩了。”白晟紳士的衝餘梔微微彎下腰。

餘梔把加了牛奶的咖啡遞到白晟麵前，無奈的說道，“這樣就變成了杯卡布奇諾了，我一開始怕你受不了苦還給你添了一些牛奶，沒想到你這麽不喜歡苦的東西。”

坐在咖啡店裏，白晟隻不過是個普通的客人，就像許多來到這裏的客人一樣，隨著時間會消失，會遺忘。

他尷尬的笑了笑，沒幾口就喝完了咖啡。怎麽說呢，是真的很難喝，也許隻有喜歡咖啡的人才會為它癡迷吧。

嘴裏殘留著咖啡香，連呼吸的空氣都變得渾濁，白晟覺得惡心的快要吐了，他強忍著別把情緒呈現在臉上。餘梔坐在白晟對麵饒有興趣的自說自話，一邊打量著白晟臉上的反應。

一刻鍾的時間過去了，餘梔沉默了，她口幹舌燥說不動了，她覺得自己太殘忍了。

餘梔站起身子，又是一張麵無表情的臉，她收拾好盤子從圍裙口袋裏掏出兩顆薄荷糖放在白晟麵前就離開了。

餘梔坐的位置瞬間就被填滿陽光，白晟刺痛的揉了揉眼睛，畢竟他隻是個要離開的客人。

白晟抬手看了下手表，拿起椅子上的大衣掏出錢包走到收銀前。餘梔坐在裏麵一邊翻著時尚雜誌，邊品味著自己煮的苦咖啡，抬頭就看著白晟正朝自己走過來。

“多少錢？”白晟翻著自己的錢包問道。

“我說了，它是不賣的，就算你不喜歡，也不能用金錢來衡量我做的咖啡。”餘梔執著的酌字酌句給白晟解釋道。

“恩？那我總不能白喝吧。”

“你今天晚上陪我，就算是抵這杯咖啡的錢了，怎麽樣？”餘梔嘴角上揚，窗戶滲透進來的一縷殘陽照在餘梔臉上，嫵媚至極，她眼睛挑逗的望著白晟，等待他下一秒拒絕自己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