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街 60、怒闖市委大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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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淑媛是從病房的櫃子裏找到了《上市公司黑幕揭秘》全本、《金融大廈的背後》、《呼喚誠信》節目的腳本和錢,然後,又是吊著傷胳膊,打車跑進城裏來的。

她讓出租車司機把車徑直開到了東西大街上市委大樓的新華門門口。出租車走了,可站崗的武警戰士卻客氣地攔住了她,真的不準許她進去。

“我給領導送材料!”陳淑媛大聲叫道,橫下了闖關的決心,也鼓足了闖關的勇氣。

武警戰士異常禮貌地擋在門口,異常禮貌地說:“公事需要走西南門!”

陳淑媛見武警戰士這樣說,立刻泄了氣,隻得用那隻沒有受傷的手,砸了自己的頭,責罵自己的愚鈍而缺乏常識。自己感覺再在這裏呆下去,除了是無理取鬧,已經了沒有任何意義和解釋了,於是,隻得撇下了新華門的武警戰士,饒著市委大樓的高大紅牆,一瘸一拐地往西南門疾走而去。

新華門的武警戰士警惕性非常高,陳淑媛的身影還沒有消失,電話已經打給西南門那邊的武警門衛了。

就在陳淑媛艱難地行走在這兩門之間不到一千米的路程上,剛向北拐過彎來的時候,突然,“吱”的一聲,一輛烏黑瓦亮的嶄新的帕薩特轎車在陳淑媛的身邊來了個急刹車,停了下來。

由於有了早晨在懷密山道上的遭遇,陳淑媛已經知道了蘭宛茹的厲害。她本能地抱緊了懷裏的上告材料,準備在京都市最莊嚴的地方以一死來捍衛她人性的尊嚴,也告慰那已經永遠安息了的美麗姑娘——孟亞男。

但是,陳淑媛怎麽也想不到的是從車裏下來的,不是蘭宛茹,也不是凶神惡煞的什麽殺手,而是一個滿臉欣然微笑著的中年男人。

他大約三十七八的年紀,個子不高,也算不上魁梧,輪廓清晰的長方臉,皮膚稍黑,眼睛不大,鼻子挺括,最紮眼的是他的頭發,留著寸頭,黑黑的,帶著自然卷。

“董大為!怎麽是你!”陳淑媛叫起來。

董大為一出車門,先埋怨:“你怎麽不開手機!我怎麽找也找不到你!”

陳淑媛急忙找尋自己的手機,卻真的怎麽也找不到了。

她回想起了早晨發生的事情:那手機一定還留在水庫邊的奧迪車裏!

見到了董大為,陳淑媛感覺到了神經放鬆,還體會了從來沒有過的親切感,但一聽到董大為這劈頭蓋臉的埋怨,她忽然感到了委屈,她的大眼睛裏,立刻瑩滿了淚水,雖然強忍了一會兒,但淚水還是順著臉頰流淌下來。她哭了,雖然沒有出聲,但陳淑媛還是真的哭了。

董大為見陳淑媛哭起來,急了,一把拉住陳淑媛,急切地叫道:“你哭什麽?現在真是老天助你!天要滅‘蘭’!我們葛副行長病了,到市委大樓來開的會,他不來而讓我來了!我一直找你,想拉你混進來!卻怎麽也找不到你!真沒有想到,在這裏又碰到你!”

“混進去!”董大為的話倒讓陳淑媛忘記了自己的委屈,神經立刻重新繃緊了,她詫異著:“那以後,查出你來怎麽辦?”

董大為對陳淑媛壓低聲音說:“這比‘闖’成功率高!車上隻有我們行裏的司機,他什麽也不知道!你別支聲就行了。進去之後,我去開會,你直接去找領導匯報!”

陳淑媛繼續疑惑著:“如果以後要查呢?”

“我也不管那麽多!反正已經頂了一次銀行領導,再騙一次門衛,私自找一次市委領導,最多也隻是下一次崗!”董大為一把把陳淑媛拉進了車,當著司機的麵,再換上一本正經的麵孔,說:“陳總,你可要跟領導好好匯報!要不,以後也可能沒有這個機會了!”

司機見了陳淑媛,以為是提供材料、一塊開會的人,禮貌地點點頭,沒有支聲,更沒有問什麽,他根本就沒有想到老實巴交的董大為會搞什麽新花樣。

董大為對陳淑媛使了個眼色,示意她不要再說話,便指示司機把車駛到了市委大樓西南門的大門口,在把門的兩個武警戰士身邊把車停了下來。

董大為把開會通知及自己的工作證、身份證主動遞給左側的武警戰士審查,臉上盡量使表情平靜,可胸裏那一顆從來沒有經受過大起大落磨練的心髒,現在卻簡直要蹦到嗓子眼上來了!

此時,他臉雖然沒有紅也沒有白,可冷汗卻已經沁滿了前額和鼻尖。

雖然陳淑媛屏住了呼吸,但卻也蒼白了麵色。

倒是銀行的司機無知而無畏,若無其事,反倒悠閑地哼起了小曲,見武警戰士認真審查,還打趣地說:“我還沒有去過市委大樓呢,這次托董總的福,也開一回眼!”

拿了證件的武警戰士警惕地掃視一下車內,審核證件無誤後,正準備放行的時候,右側的武警戰士卻狐疑地環顧四周,又仔細地打量著車裏的人,突然,他像發現了什麽,指著陳淑媛問:“她也是國商銀行的嗎?”

董大為堅定且毫不遲疑地說:“是,也是銀行的!”

發現問題的武警戰士走上來,與驗證的武警戰士耳語了幾句,把新華門那邊傳來的信息與眼前陳淑媛的外形進行了核對,於是,驗證的武警戰士立刻陰沉了臉,警惕起來,一指門邊,向銀行司機厲聲喝道:“旁邊停車!”

發現問題的武警戰士則把手中的鋼槍握得更緊了。

陳淑媛暗自叫苦,怕自己進不去再連累了董大為,於是,她不等轎車停穩,便率先獨自下車,對司機說:“你們走!別管我!”

武警戰士見狀,把槍平端起來,警惕地大喊:“誰也不許動!”

陳淑媛的臉此時已經由蒼白變為通紅,她呼吸急促地叫道:“你們沒有錯,我就是剛才在新華門要求上訪的人!他們隻是見我受了傷,可憐我,搭我一段路,這事與銀行沒有關係!”

銀行司機不知所措了,他驚恐地看看武警戰士,瞟瞟革命戰士黑洞洞的槍口,莫名其妙地望望陳淑媛,再詫異地瞅瞅董大為,結結巴巴地說:“這事可與我沒有關係,我隻是銀行的司機,送董總來市委大樓開會的!”

武警戰士一指董大為:“他剛說過你們是一起的!”

另一個武警戰士揭露道:“想蒙混過關?沒門!”

陳淑媛見董大為為自己難脫幹係了,便情緒激動起來,索性大叫:“我要找市委領導,我要揭露怒潮公司蘭宛茹,我要抖落他們欺騙國家、欺騙銀行的真相!”

武警戰士卻不管陳淑媛怎麽說,一人警惕地盯視著陳淑媛一行,一人及時用電話向上級進行匯報:“有人以開會為名,想私自進入市委大樓找領導反映問題!”

就在陳淑媛繼續辯解的時候,從市委大樓裏麵駛出一輛黑色的桑塔納2000型轎車,陳淑媛以為定是裏麵的更多的武警戰士出來了,來處理自己和董大為,便對著車高喊:“我要反映怒潮集團公司的欺詐行為!我要見市委領導,我是伸張正義!”

黑色的桑塔納2000型轎車果然在陳淑媛的身邊“吱”的一聲停住了,副駕駛的車門緩慢地開了,但是,從裏麵下來的卻並不是荷槍實彈的武警戰士,而是一個女人。

這個女人個子不高,白靜臉,戴白塑料框眼鏡,滿頭花發,大約五十多歲。她下了車,狐疑地望著陳、董,問:“你們有怒潮集團的材料!你們是什麽單位的?”

陳淑媛正準備上前解釋,卻被董大為擋在了身後。董大為終於來了英雄救女的氣概,毅然決然地迎著來人走上去,努力用平穩的語氣說:“我是國商銀行營業部的,我叫董大為,我們想在開會的同時,向市委領導反映怒潮公司信貸欺詐的問題!我們有怒潮公司的第一手資料!”

陳淑媛依然怕連累董大為,衝上前來,又用身體擋住了董大為,急忙解釋:“可能有點誤會!是我……”

武警戰士依然警惕著,他打斷了陳淑媛的話:“誤會?你們就是想混進去!一定得把你們查清楚再說!”

花白頭發的女人見武警戰士已經把董大為一行視為可疑分子,便拿出自己的證件,交給武警戰士看過,說:“小同誌,我是證券監督委員會專案調查組的組長牛蓓薇,我們才跟領導匯報完了怒潮的一些情況。這樣吧,我把信訪局的同誌叫出來,帶他們進去問話,他們自然會調查明白,你看怎麽樣?”

小戰士見牛蓓薇這樣說,才放鬆了神經,也沒有那麽嚴厲了,說:“信訪局領導來了,他們才可以走!”

牛蓓薇立刻用手機和在市委大樓裏麵工作的領導聯係上了,不一會兒,一個大個子武警戰士跑步出來,對牛蓓薇和董大為、陳淑媛們“啪”地敬個禮:“首長請你們馬上進去!”

銀行司機糊塗了:“這是哪兒跟哪兒呀!一回兒是‘槍’一回兒是‘禮’的!董總,我是回去?還是等著?您什麽時候能出來呀?可別犯了事兒!”

董大為說:“你先回去吧,我的時間不好定。就說我跟市委領導反映怒潮公司貸款欺詐問題去了!”

陳淑媛趕忙攔住董大為:“你還是讓他說開會去了好!”

董大為此時倒輕鬆了,這是他一生從來沒有過的輕鬆,他對陳淑媛的急赤白臉隻是淡淡的一笑,詼諧著:“不是魚兒死,就是網兒破!我已經準備明天到馬路上賣紅薯去了!還有什麽可怕的?跟大名鼎鼎的牛處長走一遭,活這一輩子,值!”

牛蓓薇見董大為這樣說,似乎猜到了什麽,笑了一下:“她蘭宛茹再有通天的本事,邪的也不可能永遠壓住正的!她還造謠說我已經被下崗了呢!看,我牛蓓薇現在不是好好的嗎!恐怕今後賣紅薯的是她蘭宛茹,而不是我們!別忘了,站在我們一邊的不隻是你們和我,還有組織和許多有良知的同誌呢!”

陳淑媛拉一把董大為,跟在高個武警戰士和牛蓓薇身後說:“這樣看來,我要讓那蘭宛茹連賣紅薯的機會也沒有了!”

牛蓓薇話語威嚴而冷峻:“要相信,這是社會主義的共產黨的中國!”而後,又急切地說:“我正需要銀行方麵的和企業一些最實際的材料!你們幫了我的大忙!”

這天,一直辛苦到晚上的不光是市委大樓裏麵的陳淑媛一行人。在京楓茶館那個孟亞男曾經喝茶的臨河雅間裏,那個孟亞男曾經坐過的椅子對麵,坐著郭安邦。

他與孟亞男第二次見麵的時間約定為晚上七點整,他從六點多一點便坐在這裏了。茶桌上擺著兩本他的經濟著作。

輕輕流淌的護城河水,送走了燦爛的金色夕陽,迎來了血色的黃昏餘暉,而郭安邦卻沒有迎來美女孟亞男;靜靜翻湧的河水的漣漪,送走了血色的黃昏餘暉,又迎來了淡淡的暮靄,而郭安邦還是沒有迎來美女孟亞男;蜿蜒而去的護城河送走了淡淡的暮靄,又迎來了萬家燈火和繁星閃亮,那郭安邦卻依然沒有迎來美女孟亞男。

一個胖墩墩的小夥子,在古老的河邊一直耐心地等待著他的心上人,他堅信他的美女孟亞男會心儀於他,他也堅信他的美女孟亞男一定會來。可歎的是,正在進行生死搏鬥的人們,沒有人想起來告訴他:他心儀的美女孟亞男已經永遠的離開了這個世界,永遠也不會再趕到他的身邊來了。

他利用業餘時間對怒潮公司進行分析,並多次以“金忠良”的化名把分析材料郵寄給了證券監管會牛蓓薇任過處長的擴股審批處,卻沒有人知道。難道此情此景,是邪惡之神對他這種詭秘做法的報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