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白,你來啦。”洪亮的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來,雲清卻覺得自己全身的細胞都在顫抖。這難道就是花尾所說的大妖怪的威壓?!雲白居然能認識這樣的大妖怪!!

“聲音小點,耳朵都要被吵聾了。”雲白不悅的皺眉,那聲音立刻就委屈的小了下去:“對不起,我又忘記了。”這下雲清才覺得細胞不顫抖了,合著剛剛是因為聲音太大引起的震動啊!“我帶我家雲清過來蹭飯,捉條魚上來。”雲白在湖畔的大石頭上坐下,雲清則在四下張望。“你看什麽?”“誰在和你說話呢?”雲清愣是沒看到和他們對話的妖怪,雲白示意雲清向廣闊的湖麵看去。

雲清:???微風吹過湖麵波光粼粼,湖畔的絕壁頂著白雪倒映在水中,美,真美。雲白這是讓自己看風景不說話麽?

湖心漸漸起了波瀾,先是大朵大朵的水花翻湧,然後一個光禿禿的灰褐色物體慢慢從水下浮現。水中的物體一邊上浮一邊向雲白他們的位置過來,一個巨大的頭顱出現在了水中,雲清嚇得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那是一個怎樣的頭顱!簡直比後山花尾他們門前的小山還要巨大!灰褐色的皮膚光禿禿帶著褶皺,兩隻巨大無機質的眼睛看起來冷冰冰,巨大的牙中還叼著一條正在掙紮的大魚,雲清嚇得直哆嗦,連滾帶爬的躲到了雲白的袍子下麵去。

“哎呀,看來我嚇到了小雲清了,對不住啊。”即便刻意壓低了聲音,老龜的聲音依然巨大。雲白一點都不慣著雲清,他一把把他袍子下方正在發抖的雲清揪出來讓他麵對老龜:“太失禮了啊雲清,老龜特意為你捉了大魚……”雲清哆嗦著睜大眼睛看著麵前的巨物,老龜巨大的頭顱抬起,遮住了雲清頭頂的陽光,落下一片巨大的陰影和淅瀝瀝的水滴。

老龜的脖子特別粗,比門前的梧桐樹的樹幹都要粗很多很多。“啪嗒”一聲,一條巨大的魚落在了雲白身邊的草地上。然後老龜縮回了水中,特別溫和的對雲清說:“吃吧,別怕我。”雲清若是化形的話,此刻必定臉都紅到脖子了。雲白一直教他不能以貌取人,可是他卻這麽失禮,老龜還特意給他捉了大魚,他卻畏懼老龜的樣貌。

“龜爺爺,謝謝。”雲清憋了半天才說了一句,聞言老龜哈哈哈哈的就笑了,而提著雲清的雲白頓時臉色就黑了。“我可擔不起小雲清一聲爺爺,你同雲白一樣叫我老龜就好。”老龜的脖子沒在水中,留了一對大大的眼睛露在水麵,看久了居然有種憨厚的感覺。

“吃吧。”雲白把雲清放到大魚身邊,然後還隔空給了不斷蹦跳的大魚一下,大魚頓時就躺了。“雲白,你不吃嗎?”好幾天沒吃東西的雲清圍著巨大的魚走了幾圈,然後揚起脖子看著雲白。“不餓,你自己吃吧。”雲白依然斜斜的坐在大石頭上,而且還不知道從哪裏掏出了茶盞正在喝茶!

“雲白,你倒是撿了個實心眼的小家夥。”這還是雲白第一次帶妖怪來他的麵前,老龜寂寞了幾千年就得了雲白一個能說話的,現在再添了一個雲清,自然歡喜異常。“實心眼好,比起那些會說漂亮話的好多了。”雲白垂著眼簾,發現雲清正看著自己,“還不快吃,不是餓了幾天了麽。”

難為雲清一個破殼沒多久的小妖怪,被雲白撿到之後非但沒能得到良好的照顧,還要整天為了雲白忙裏忙外。雲清的妖形看起來就是一隻瘦小的黑雞,過了一個冬天,他身上的羽絨茂密又厚實,可是這並不能掩蓋他沒能得到好好照顧的真相。雲清一頭紮在魚身上,大口的啄食著魚的外皮,他餓壞了,昨天他餓的實在受不了,還偷偷的嚼了一根雲白的安魂草。

魚肉鮮嫩甜美,嚐起來涼颼颼。“這銀霜魚鮮嫩無刺,最適合幼崽食用了。我給你捉了一條最大的,你慢慢吃,不夠我再幫你捉。”老龜兩隻眼睛全都盯著撅著屁股吃魚的雲清身上,怎麽看怎麽心疼。“你和雲白也真是有緣,每一個到我思歸山來的時候都這麽狼狽呢……咳咳……”雲白一眼瞟去,老龜頓時不說話了。

雲清敞開肚皮吃得肚皮圓溜溜,等他吃飽了才發現這魚隻少了一點點背鰭上的肉。身為會過日子的妖怪,雲清自然不能浪費這些魚,這魚看起來能夠他和雲清吃很久呢!雲清跳到魚背上,之前他站在下麵沒發現,此刻才注意到,這魚居然是透明的!他能清楚的看到魚的骨骼和內髒!好稀奇!

“老龜,我想讓雲清跟著你學點東西。”雲白這才將真正來意對老龜說了出來,“雲清跟著我隻能浪費時間,還是你來吧。”哪怕是在冬日,雲清都會跑去後山跟著阿貓學習那些半吊子知識。雲白本以為自己不會再對別的妖怪有過多的關注,可是雲清還是撥動了他心底那根脆弱的弦。

“雲白你說真的?”老龜瞪大了兩隻大眼睛,連著水中的倒影,看起來像是四隻巨大的燈泡。“你不是說你一個人寂寞麽,這下子你不會寂寞了。”雲白看看站在魚上一臉深思的黑雞,“雲清會是一個好弟子。”“雲白,你不要我了麽?”沒等老龜開口,雲清先激動了。“你想多了,我就是想讓你學點東西。”免得丟了雲白的臉麽??好吧,雲清抬起一隻爪子撓撓臉頰。

“你和老龜正好一個話嘮沒人理,一個愚鈍沒常識,絕配。”雲白的嘴真毒,老龜真想潑他一臉水。“後山那些半吊子小妖怪沒什麽能教你的,你過去不過是浪費時間。有空的時候就到老龜這裏來,聽聽他說說那些外麵的事情,給你補補腦。再不濟可以讓他給你加加餐。”雲白頓了一下補充道,“不過飯還是要給我做的,梧桐子也是要收的。”

雲清這才淡定下來,若是雲白不要他,可真是這世界最可怕的事情。“我一定好好學!”看著打了雞血一樣的黑雞,雲白淡淡的笑了,那笑容比周圍的景色都要美。可惜雲清目前是個土雞,他隻知道,雲白的笑容真好看啊。

那天之後,雲清就更加忙碌了。他除了要照顧雲白的一日三餐外,還要照顧靈米田和灌木叢,然後才能忙不迭的往山上爬去老龜那裏學東西。

雲清著實在老龜那裏學到不少東西。比如,他就知道了這世界不隻是有妖怪,還有人類。人類集中的地方是禦靈界,妖怪居住的地方是元靈界。

禦靈界中有凡人有修士,凡人就是最普通的人類,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他們不會與天地溝通靈氣,因此都比較短壽。與他們相比,修士們能溝通天地靈氣,通過修行能延長壽命,甚至能飛升成仙。元靈界的妖怪們也與人類差不多,隻不過開啟靈智的妖怪們大多都自帶妖力,即便是鬼鴉這樣的妖怪也能吊打普通人類。妖怪雖然深受天道喜愛,然而他們數量遠遠不如人類,因此這個世界人類和妖怪們維持了一個微妙平衡。人類的修士和大妖怪們結成了聯盟,兩邊表麵相處甚好。

至於雲清他們所在的不歸林則出於兩界都不管的混沌地帶,這裏曾是混沌時期仙妖混戰的遺址。據說原本這裏是一片淨土,仙妖混戰後隕落在此的諸位大能們的怨恨還有不甘浸染了這片土地,到達這裏的修士和大妖怪不管妖力多強大都會失去方向,最要命的是他們的靈力或者妖力在這裏會受到限製。

密布在林間的瘴氣可以要了普通人類的性命,修士們想飛天遁地到不歸林深處更是會迷失不見蹤影。曾經外界有傳言說不歸林中有大能隕落後留下的無數洞窟,人界和妖界發動了大量人力物力進入不歸林,結果洞窟沒找到,差點全軍覆沒。從那之後,不歸林就成了人妖兩界三不管地帶。

“哦哈哈哈哈,其實呢,不歸林並沒有外頭說的那麽可怕,你看,我們不都好好的活著麽。”老龜搖頭晃腦卷起巨大的水花,雲清蹲在岸邊的大石頭上,這對師徒交流方式基本上是老龜在說雲清在聽。竟然……出乎意料的和諧。

仙妖大戰如何,人與妖麵前情況如何,聽聽就得了,雲清和雲白的小日子還是要過的。“小雲清,你要回去了?今天走的有點早啊。”老龜眼巴巴的看著三隻腳的黑雞從大石頭上起身,一般雲清這個動作就表麵,他要回去了。“今天花尾對我說,田裏的靈米可以收割了,我要回去收割靈米。老龜,明天見。”“哦,明天見。”

雲清其實很激動,他種下去的靈米總算可以收割了!在吃了一個月的魚後,他總算可以吃點別的東西了!一本正經的黑雞三條腿邁得飛快,山下,梧桐樹長出了巴掌大的嫩葉,雲白估計又在廊簷上窩著睡覺了。等雲清回到小屋前,他睜大了眼睛——屋子前鋪了一地金黃!雲白臉色又像雪一樣癱在了躺椅上。

“雲白!你沒事吧!不是和你說了讓我來嗎,你怎麽又用妖力了!”雲清跳到躺椅的扶手上,雲白睜開眼睛瞅了一眼雲清:“讓你來還不知道要收到什麽時候。”作為一隻黑雞,雲清實在能幹,可是即便這樣他也有很多做不了的事情。“放心吧,我就是有點累,休息一下就好。”雲白雖然身體不好,可是也不是紙糊的。

“雲白,我一定會早日化形的。”雲清垂著腦袋,他覺得特別沮喪。雲白雖然嘴巴不饒人,可是他最心軟,每次都會在後麵偷偷的幫著自己,都怪自己太沒用。“沒事,不急於一時。”雲白伸手摸摸黑雞的腦袋,“你還是個幼崽,有些事情要順其自然。”雲白眼底的黯淡一閃而逝,他已經支撐的夠久了,如今這身子能拖一天是一天,他要是走了,這實心眼的雲清怎麽辦?

雲清背上了大大大的背簍,背簍裏麵裝滿了糧食往北山去了,花尾他們有辦法能脫掉靈米外麵的殼殼。雲清的背影消失在小路的盡頭,雲白咳了幾聲然後便失去了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