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醫說:“這個可不好說, 你這傷口深,多多少少會留一點疤,不過你們年輕人新陳代謝快, 恢複的好, 也不會太明顯的。”

陸星言低低應了一聲,他一個人坐在那裏, 顯得有些落寞,在校醫給他包紮好之後,他就撐著站起來, 往外走了。

雖然受了很嚴重的傷, 但他走路時是挺直了腰背,若是不看他的腿, 光瞧他的神色, 竟也瞧不出異樣來。

校醫趕緊叫住他:“欸欸,你最好叫你家長來接你,自己不要走了。”

陸星言停下,他在門口轉過來的時候, 外麵的光斜著打在他臉上,一半明一半暗, 像是即將陷落的星星。

陸星言說:“他們沒空來帶我。”

他隻是很平靜的闡述這個事實, 但對此並無什麽怨懟之意。

校醫於是說了:“那讓你同學攙你一下吧。”校醫看向原地剩下的三個人, 問:“你們哪個和他一個班的?把他攙到校門口, 打個車回去吧。”

這個任務當仁不讓地落在了江稚魚身上。

江稚魚剛才一心關心好友,而顧子雲也因為她的關係一直圍在沈佳雁旁邊, 兩相對比之下, 陸星言就顯得無人問津。

江稚魚剛才握著沈佳雁的手, 反複看了好幾遍, 確定她隻是簡單擦傷後,站起來,看陸星言,對校醫說:“我送他去吧,我是他們班班長。”

友愛同學,是班長義不容辭的責任。江稚魚盡職盡守的把陸星言送到校門口,她小心的攙著他的手,龜速向校門口走去。

江稚魚記得陸星言上次走的是南門,不過還是跟他確認了一下:“你是從南門走吧?”

陸星言也想起了上次自己撒的這個小謊,語氣略有不自然:“是。”

於是江稚魚讓他在南門口的保安室坐一會兒,自己去路邊給他打了一輛出租車。

陸星言坐在出租車後排,所以司機師傅沒看到他受傷的腿,隻看到江稚魚跑前跑後,還拜托他一定把陸星言送到家門口。

陸星言坐上車後,司機師傅開始打表,他是個話多且熱情的人,問:“是你女朋友啊?”司機知道他倆是高中生,不過現在偷偷談戀愛的高中生可不少。

司機師傅感慨:“年輕可真好啊——”他瞧陸星言半晌不答話,在等紅綠燈的時候扭頭去看坐在後排的少年,少年冷冰冰的,好像隻有少女剛才送他的時候,整個人才不那麽生硬。

司機師傅說:“談戀愛的話,不能總叫人家女孩子主動啊,你得主動去關心人家,要是一直這麽冷著一張臉,人家女孩子也會受不了的。”

陸星言垂下眼,似乎在看自己受傷的腿,過了一會兒他回答說:“她不是我女朋友,她是我班長。”

“哦哦,那不好意思。”司機師傅為自己誤會了人而道歉,趕緊轉話題:“不過這學生時代還是念書最重要,我看你們是B中的學生,那上一個好的一本是不在話下,不能被其他的事情這麽心神……”

司機師傅問:“哎,對了,你剛才說你住哪兒?”

陸星言報了自己家的名字。

司機師傅疑惑:“那你不該從南門走啊,南門繞路的,這個計程表都要多打幾塊錢,應該從西門走,西門走近。”

陸星言難以解釋,他本來話就少,在一大段沉默之後,司機師傅也放棄跟他說話了。

司機師傅把陸星言放在小區門口,陸星言想給錢給師傅,師傅卻說:“不用,剛才那個女孩子付過錢了,我還要找你錢呢!”

師傅說:“那個女孩給了我兩張10塊,呐,這是她給我的10塊,再找你一塊錢。”

師傅瞧著陸星言的身影消失在小區門口,歎息著搖了搖頭:“現在的男孩子是越來越靦腆了——”

不過饒是司機師傅火眼金睛,他竟也沒注意到陸星言的腿受傷了,陸星言剛才在醫務室卷起的褲腳現在放下來了,遮住了紗布,和尋常比起來,他隻是走路的速度慢了一點。

但事實上還是有點影響的,陸星言回到家,家裏如預料一般沒有人,他熟練地打開客廳的燈,然後卷起褲腳,發現剛才裹好的白紗布又開始往外滲血了。

陸星言又沉默的把褲腳放下去,然後打開百度開始搜索:【受傷之後怎麽樣不留疤?】

……

江稚魚回到家後,回想陸星言腿上觸目驚心的傷口,猶如無暇的和氏璧被摔裂了一道口子,十分可惜。

江稚魚在企鵝上給陸星言發消息:【我看你白天問校醫能不能不留疤,你可以試一下這個。】

江稚魚翻出了家裏的藥膏,把外包裝拍給他:【不過這是好幾年前的,不知道現在藥店還有沒有的賣,我之前從我媽自行車後座上摔下來,腳差點攪到鏈子裏去……當時就用的這個藥,沒留什麽疤。】

陸星言:【謝謝,我明天把錢還給你。】

江稚魚反應了半天才想起來,他說的錢是打車錢,當即豪氣的表示:【不用不用,我是班長嘛,關心受傷的同學是應該的!】

雖說她平時和陸星言是死對頭,但那也隻限於學習上而言。江稚魚自認自己是個通情達理的大好人,現在陸星言受傷了,她也不會因為私人恩怨就袖手旁觀,甚至還建議他:【要不然後兩天運動會,你就不要來了,免得傷口再裂了,至於你報名的項目,班裏再找一個男生替你去,你也不要擔心……】

看上去,江稚魚隻是把自己當成了一個普通同學,她對自己的關心和對其他人並無什麽不同。

但就算這樣,陸星言的心裏還是控製不住升起一絲喜悅。

事實上在1班其他同學眼裏,正副兩位班長的關係好像不是很好,不過也不是不能理解,一來兩個人本來就是學習上的競爭對手,二來陸星言總是一副冷冰冰的樣子,令人望而生畏,就連一向對人熱情的正班長江稚魚,和他相處的時候,話也變少了。

所以實在不能怪江稚魚。

第2天,陸星言果然沒來參加運動會,隻是早上江稚魚在和老班說的時候,老班還很驚訝,“他家長沒和我說呀?”

陸星言昨天下午出事情的時候,正是最後一場了,那時候班主任已經走了,並不知道昨天發生的事情。

江稚魚把來龍去脈又說了一遍,班主任細細詢問陸星言的狀況,得知他無大礙後,點頭表示他知道了。

江稚魚心想,看樣子陸星言的父母是真的很忙了,若是昨日江稚魚受傷,薑爸爸和薑媽媽就算再忙也一定會有一個人趕過來接她,但是陸星言卻說他的父母都沒有空。

甚至,都沒有空給老師打電話請假。

江稚魚並不知道,是因為陸星言昨天晚上都沒有見到陸媽媽。

陸媽媽在市裏加班,家裏隻有一個隻負責三餐的家政阿姨,由於陸星言不喜歡家裏有其他人,所以這個阿姨也隻是負責燒飯,燒完飯就走了。

陸星言在第2天也沒等到陸媽媽,無奈之下隻能自己給班主任打電話請假,班主任表示知道了,並讓他好好休息。

但誰能想到,陸星言第3天又出現在了操場。

一大早,江稚魚見到他的時候還很驚訝,她的眼睛忍不住往他腿上瞟:“你怎麽來了?”他不會是準備繼續參加運動會吧?不對,他的項目昨天也已經結束了呀,昨天是張朝華替陸星言跑的。

陸星言說:“已經不礙事了,今天晚上有晚自習。”

江稚魚秒懂,懂了,是受傷也不能耽誤學習的卷王,她肅然起敬。

不過陸星言隨後又補充了一句:“你去廣播台念稿,班裏的紀律無人維持。”

這真的讓江稚魚切切實實的吃了一驚,平時看他淡漠冷淡的樣子,還以為他對班級裏的事物並不上心……看來還是很有責任心和班級榮譽感的。

江稚魚說:“那行,不過你這剛剛受傷,也注意一點,班級裏還有紀律委員和體委,你讓他們兩個管去,自己不要老走動。”

江稚魚說:“我前天下午給忘了,我有小電驢可以送你的,這樣吧,你今天晚上等我一下,我用小電驢把你送到門口。”

一班的教室在教學樓1樓,陸星言沒有什麽爬樓梯上的困難,但是從教室到校門口這段距離並不近,真走過去的話,多多少少傷口又要裂了。

江稚魚說:“行了,我不跟你說了,我得去主席台了,我今天還有一個比賽項目呢!”

她像一陣風跑掉了。

由於江稚魚上午要去參加項目,所以今天上午大部分的稿子就由顧子雲承包了,今天上午的比賽已經到了運動會的尾聲,所以江稚魚參加完項目之後,她運動會所有的任務都結束了,直接回了班級。

她讓陸星言回去坐著,自己來組織同學們把凳子搬回去,再讓今天的值日生打掃場地。

她看見後排的桌子上有兩箱益生菌飲料,走過去,拿起一瓶問:“這是誰買的?是朱老師買的嗎?”

朱老師是一班的英語老師,同時也是學校的副校長,出手豪氣,經常請同學們吃東西。

後排的男生嘻嘻哈哈的回答她:“班長,是副班買的。”

江稚魚看了一眼陸星言,他坐在那裏好像寫什麽題目,真是爭分奪秒。

江稚魚回頭數了一下數量,看樣子是給全班都買了,於是她也沒有心理負擔的拿了一瓶。

她在擰開瓶蓋之前看了一眼標簽,是蘆薈味的,巧了,是她最喜歡的一個味道。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