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我明白您的意思,”蔣葉兒仔細地措著辭,“但是不代表逼不得已四個字能夠洗脫他殺人的事實,法律從不講人情。”

蔣葉兒爸媽做生意的,所以多少有些信佛,善惡輪回,錯了就是錯了,殺人就是殺人,任何都不能成為理由,也因此蔣葉兒受到影響,無論唐老頭如何為施俊脫罪,她都沒辦法釋懷。

唐老頭看起來跟正常人一樣,但實際上怎會受不到影響,搖頭歎氣,撲克牌扔散在一旁,“但也不代表殺了人就是惡人,否則從監獄裏出來的人的洗心革麵都是假的?還是那句話,我就信你師兄是被逼無奈,真到庭上那天,我也會拚死護著你師兄,不能讓他坐牢。”

唐老頭越老越不講理了,經曆的事情越多,反而越不在乎這些條條框框的。

但蔣葉兒了解唐老頭,她清楚唐老頭的生氣,憤怒,都因為他不願接受這事兒。

唐老頭轉了個身,背對著蔣葉兒,開始抽煙,拇指食指夾著煙,吸一口煙,歎一口氣,籲出的煙霧很長,像極了他這陣子發的愁。

蔣葉兒看了唐老頭的背影許久,孤單,寂寞,難過,唐老頭的所有情緒在這一刻都迸發出來。

丁皓他們在行動,或許不到一天,又或許下一刻,就能把施俊和鄭潔帶回來,等不了太久……

蔣葉兒垂了垂眼,過去從唐老頭煙盒裏也抽根煙出來,點上,坐到他旁邊,跟他一起對著牆壁發呆。

唐老頭漫不經心地看了她一眼,蔣葉兒的死人妝還沒有卸幹淨,臉上又一派平靜,這樣的反差對比,能讓人輕易感覺得到她內心的掙紮。

唐老頭沒有阻止她吸煙,倆人,一老一小,兩廂沉默著,默不作聲地抽著煙。

蔣葉兒對自己的放縱,也隻是一根煙罷了,不再多吸。

唐老頭也清楚自己的身體,兩根煙過後,連著煙盒一起扔出窗外,拿起撲克,繼續跟蔣葉兒玩牌。

蔣葉兒連敷衍都做不來,唐老頭感覺沒勁,便自己玩,邊洗牌邊問她,“柏文睿現在該知道了吧?”

“嗯,估計知道了。”蔣葉兒側身看了看表,不禁開始為柏文睿歎氣。

難以想象柏文睿在不知情的情況下,知道她被人謀殺了,會不會發瘋……

蔣葉兒想男人的時候很明顯,因為不好意思,所以盡量不與人進行眼神的接觸,背對著人,呼吸變得延長。

“你真沒告訴柏文睿?”唐老頭一眼就看穿蔣葉兒的小九九,“柏文睿知道你瞞著他以後,可不是小事兒啊。”

蔣葉兒按著腦袋,一臉的生無可戀,“我知道……”

但是她也別無選擇啊。

“你再說一遍?”同一時間,柏文睿對著電話,麵無表情,“蔣葉兒怎麽了?你把每個細節都跟我說清楚了。”

電話裏的匯報很嚴謹,嚴謹到柏文睿在聽完之後,久久沒有問出可疑的細節。

“柏先生……你……”

不等對方說完,柏文睿切斷電話。

柏文睿在開會,會議室裏正在為新年的活動做提案,二十幾個高層,自從柏文睿接起電話後,就一直默不作聲地等待老板發號施令。

老板的臉色也是從接起電話的那一刻開始,變得越來越沉。

不像發怒,更像是悲傷。

老板垂著頭,一動不動,手中的手機過了許久,砰地一聲摔到地上。

柏文睿抬起頭來,麵上一片平靜,沒有撿起電話,對一眾人平靜地說:“散會。”

眾人不敢言語著,紛紛拿起文件和電腦起身離開。

椅子桌子與地板發出吱嘎的聲音,一聲連一聲,等所有人接連離開後,柏文睿才稍微抬起頭來,眼睛猩紅,血絲彌漫。

接著猛地起身,身後轉椅向後退出很遠,柏文睿拳頭攥得很緊,大步走出會議室,直奔法醫中心。

施俊和鄭潔沒有在一塊,分別行動。

施俊開車回了家,而鄭潔則是在停車場繞了一圈後,又回到了法醫中心。

在法醫中心,柏文睿和鄭潔剛好碰頭。

柏文睿邁著大步,與鄭潔碰頭時,腳步漸漸停下,聲音沉冷,“鄭教授。”

鄭潔作為犯罪心理學專家,十分清楚在如今這種情況下,該如何表現行為,“柏先生,請節哀。”

柏文睿點點頭,“屍體呢,我要見屍體。”

鄭潔微微搖頭,“因為葉子是省局的人,之前又是我們一起負責幾起案件,兩層關係在,我們不能接觸葉子,現在移交給市局了。”

“唐處長在哪?”柏文睿背著手,昂著頭,背脊挺直,背後的手卻在發抖。

“唐處長也不被允許參與案件。”

柏文睿深深地看著鄭潔,突然歪頭問:“鄭教授,施醫生呢?”

“施俊先走了,他在聽到蔣葉兒的消息後,就有些失控。”說著鄭潔忽然看向柏文睿的身後,“有人叫我,我先走了。”

擦過柏文睿離開時,柏文睿猛地伸手拽住她。

“鄭教授。”

“嗯?”鄭潔眉眼微垂,傷心也不是假的,她也因為蔣葉兒的事難過,但此時的垂眉斂目,更像是一種逃避。

“沒什麽,你也節哀。”柏文睿這時突然微微一笑,“善惡終有報,葉子死了,凶手也活不長了。”

鄭潔望著柏文睿的那抹笑,隻覺著心底冷了一下,渾身都是冷氣。

鄭潔雖說唐老頭不被允許參與案件,柏文睿仍是給唐老頭去了電話,問他請客。

唐老頭接電話時,蔣葉兒自然在他身邊。

唐老頭對蔣葉兒擺了個不要說話的姿勢,將手機聲音放了外放。

柏文睿的聲音冷冰冰的,沒有人氣,“唐處長,我要看葉子的屍體。”

唐老頭唉聲歎氣,演技爆棚,都帶了抽噎的聲音。

“死人一個了,還看什麽,柏文睿,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你就別再揪著了。”

柏文睿冷冷地說:“沒看到葉子的屍體,我就會認為是你們在做什麽見不得人的事。”

唐老頭眼睛一瞪,轉頭無聲地問蔣葉兒,是否在柏文睿麵前給過什麽話。

蔣葉兒連連搖頭,她怎麽敢透露,否則領導不得拿她以不夠專業的工作態度劈了她。

柏文睿毫不掩飾地威脅著,“現在你們該祈禱蔣葉兒是真死了,如果是假死,告訴蔣葉兒,我今天在家等著她回來跟我認錯,否則過了今天,不管她是死的活的,我親自給她火化。”

蔣葉兒:“……”

柏文睿掛了電話後,唐老頭眼睛都不會眨了,蔣葉兒也一樣,心驚膽戰的,想抓起外套就往外跑。

“回來!”唐老頭趕忙抓住蔣葉兒,“事兒還沒完呢,不能出去,否則被人看到了就前功盡棄了!”

蔣葉兒慌張地說:“你聽見柏文睿的話了,我再不回去就出大事兒了!局裏領導沒劈了我,柏文睿就先劈了我了!”

“柏文睿沒那麽神,他不可能知道你是假死,他隻是因為沒看到你屍體不甘心。”唐老頭拖著蔣葉兒,“有什麽事都得明天再說,施俊鄭潔那邊還沒行動呢,再等等,至少也等到晚上,再怎麽樣他都愛著你呢,不能真跟你生氣。”

蔣葉兒吸著鼻子,明明屋裏不冷,都能感覺到一種寒氣。

寒氣從腳底而發,想到柏文睿臉上會出現的冰冷的表情,逐漸凍及全身。

“這事兒柏文睿肯定會記一輩子,想起來就玩我一次,我肯定得被他玩一輩子。”蔣葉兒扁扁著臉,愁眉難展。

唐老頭倒是笑了,“沒事兒沒事兒,能有一輩子,也挺好的。”

可是他們都忘了,柏文睿再不會輕易放過誰,都知道該找造成事故的凶手。

蔣葉兒逃過一劫,不代表施俊和鄭潔也能逃過一劫。

趙元緊跟著施俊回家,留幾人在樓下盯梢,再派幾人上了施俊家對麵的樓,拿出望遠鏡,繼續盯梢。

趙元實時跟丁皓通著語音,不時地說:“施俊坐**發呆呢。”

丁皓“呸”了一聲,“你等著。”

丁皓給施俊打電話,關切地問他,“在哪呢?還好嗎?”

施俊沒有避諱說謊,“家呢。”

施俊按著太陽穴,開始在原地轉圈,“我想不通,既然是謝妍的話,她現在被關著,葉子怎麽可能被害,又是被誰害?”

丁皓在心裏都忍不住為施俊的演技點讚,若是不知道他和鄭潔有問題,當真很容易就被他給騙過去。

“所以謝妍不是凶手。”丁皓狠狠地吸了口煙,啞著聲音說:“現在領導的意思可能是不會讓咱們繼續查了,再查下去怕死更多人,但是咱們不能停,我這找到了些葉子以前的東西,她電腦裏標注得很清楚,是這幾起案件的所有相關報告和案發現場的各種照片。”

施俊沉默地聽著。

丁皓續道:“咱都知道,葉子中間被停職了,所以她不可能有這些東西,我得找範凡把這些東西的來源找出來,沒準能順藤摸瓜找到凶手信息,你什麽時候回來?施俊你聽我說,現在再難過,都先放一放,把凶手找出來,才能讓葉子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