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屠一聽“油盡燈枯”四個字,頓時覺得渾身血液都凝結了,顫聲問道:“這是什麽意思。”

鮮於峰深吸了口氣,道:“害人的玩意兒,能耗盡人的精氣,致人死地。就像油燈要燃盡最後一滴油才能熄滅那樣,不榨幹人精氣不罷休。”

阿屠眼前立刻浮現出兒子形銷骨立,奄奄一息的模樣,的確大有油盡燈枯之勢。

“怎麽辦?”

“如果隻是簡單的風水陣法,隻要撤去這兩盞燈即可。照目前的情況來看,隻怕事情不是想象的那麽簡單。”

阿屠隻覺得心髒被冰凍成冰塊劈劈啪啪地破碎了一地,男子漢大丈夫流血不流淚,他現在直想給自己放血。

鮮於峰沒注意他神色不對,兀自道:“呼形喝象!難怪你兒子會被人叫做冬菇頭。這兩盞燈燉的就是他那個冬菇頭。”

所謂呼形喝象,乃是一些風水大師為了彌補某個風水缺陷,或者讓風水更具靈氣所采用的一種方法。他們根據山勢巒頭等物的模樣,配合風水所需,將之呼喝為“鵝頸”“龍角”等名字,時日愈久,越多人呼喝,你所呼喝的對象便愈朝著鵝、龍等物的模樣發展,由此到培養靈氣、趨吉避害的目的。

龍灣市“龍”的命名便有這層意思。而呼形喝象最為典型的便是廣東惠州。惠州有一山,狀若小狗,一風水師將其命名為狗仔山,此後這裏治安每況愈下,乃是因為狗仔代表不良不正之氣,這便是呼形喝象的反麵力量。

若要正麵的,最簡單的便是四川峨眉山。峨眉山形若女人的眉毛,清麗秀美,主出宮娥妃子,所以四川美女全國聞名。

而屠輝,自然是有人要將他引入“清燉冬菇”的風水局裏來。越多員工叫他冬菇頭,他就越擺脫不了被燉的局麵,難怪怎麽看他的發型怎麽都像冬菇。

阿屠聽他這麽分析,方知這其中凶險,心裏的冰塊立刻化成冷汗涔涔而下,一時竟手足無措了。

鮮於峰看他麵如死灰,連忙安慰他:“別擔心,雖然他有高人指點,但不代表沒法破解。”

阿屠眼巴巴地問道:“是要他離開樂榮集團?”

“這當然最上上之選。不過屠輝堅持不走的話,首先這兩盞燈不能要,必須弄掉;另外再安裝門簾,阻隔和平緩兩邊氣流;再者,剪短頭發,避免別人再叫他冬菇頭。如此養上一個來月,他就應該有所好轉。”

他說得太過簡單,阿屠不免有些不太相信:“就這樣?”

鮮於峰笑道:“你還想怎樣?拿刀去和別人拚命?”

阿屠將信將疑:“我且回去叫他試試。”

鮮於峰最討厭他這種態度,毫不客氣地道:“你要方法,我便告訴你方法,你要不信,大可不必請我。何必試來試去。”

阿屠意識到自己說錯話,慌忙道:“是是是,我馬上回去照辦。”

鮮於峰麵色和緩了一點,“嗯”了一聲。

阿屠又道:“我在龍灣市找了不下五個風水師來看,他們都說

沒事沒事,隻一味勸我兒走人,說他與這棟樓的風水相衝,把我氣得差點揍他們。到底還是你新來的靠得住,不會和那些人勾結,不然我都不敢請你。”

“勾結?此話怎講?”

“哎”阿屠一聲長歎,“你有所不知。龍灣市風水界全看一個女人的眼色行事。那女人想要誰過得不好,就沒人敢給他半口飯吃。

我懷疑我兒便是遭了她的道兒,所以根本不敢再請人幫忙。如果沒有遇到你的話,我真不知該怎麽辦……”

如此心狠手辣的女風水師,除了吳小清還有誰!

鮮於峰在心裏冷笑:“也不怕報應!”

阿屠自然不知他心裏想法,又問道:“隻是有件事我還沒弄明白,為何一到下班時間,我兒精神馬上就好了?”

他說話七彎八拐,最後這句才是目的。

鮮於峰反問他:“一直用大火烤著你,忽然大火滅了,你精神會不會好?”

“哦。”阿屠恍然大悟,看著那兩盞燈,恨得咬牙切齒,“總有一天我要把這家夥弄出來打死才甘心。”

“好啦,別隻顧著放狠話,先盡快找醫生幫你兒子把身體調理回來。所謂神藥兩下,風水算是神,請了神,再吃點藥,這才能好得快些。”

阿屠以為風水師全都是裝神弄鬼之流,不料他還會說出這般話來,心裏的疑惑全被敬佩取代。

“好好好,我馬上就送他去。”

語畢,一個紅包規規矩矩地呈到他麵前來,“鮮於師傅辛苦了,小小心意還望你不要嫌少。”

做這行有這行的規矩,但凡出手,主家必定要封紅才行。原因在於風水與相命算是泄露天機,為免遭天譴傷己自身,需用紅包把所有的血光之災和煞氣封起來。

是故錢多錢少不重要,小小的紅包才是最要緊的。

楊三屬於老派風水師,一再教導他不可與主家討價還價,一切隨喜。所以他不會也不敢嫌少,當下客氣了兩句,收下紅包。

臨走,阿屠又要下他的電話號碼,說以後要多多介紹客源給他。

鮮於峰如何不懂他的意思,那是老江湖的客氣話,言外之意是若有問題,回頭也方便找你麻煩。

他早已見識過其心思的縝密,倒也無所謂的給了。

此事便算告一段落。

想想一兩個小時不到,居然收獲了一百二十塊錢的紅包,比起擺攤來不知高了多少倍。鮮於峰心情愉悅地吹起了口哨。

有喜事當然要和兄弟一起分享,為此他還特意切了兩斤鹵牛肉回去找趙百萬喝酒。

這些天趙百萬晚上都沒再出去,他萎靡不振的窩在家裏的破爛沙發上,連去洗腳城和張純潔溫存的心思都沒有。

看到鮮於峰回來,他懶懶地打了個招呼,挪挪屁股,讓出半邊位置,便不再言語。

“趙哥,來喝酒。鹵牛肉,王記鋪子的。我記得你最愛吃。”

浩哥也最愛吃王記的鹵牛肉,趙百萬聞言忍不住唉聲歎

氣起來:“浩哥不罩著我,以後我就是人人喊打趙百萬了。”

鮮於峰安慰他:“車到山前必有路。別盡發愁,來來來,這麽冷的天正適合喝兩盅。”

盛情難卻,趙百萬隻得尖起筷子吃了兩片肉,呷了兩口酒。

酒入愁腸,燒得心裏微微暖和了些,沒了浩哥,還有鮮於峰這個兄弟。

酒過三巡,他忽然啊呀一聲驚叫,道:“郝叔腿摔斷了!說要來住院!”

鮮於峰一杯酒端在嘴邊,停住了,問他:“好好的怎麽就摔斷腿了?”

趙百萬懊惱:“哎呀,我一天亂七八糟的想些什麽,竟然差點把這件大事都忘了。我們吃完趕緊把地方收拾下,他們明天要來這邊看病。”

郝父年老體弱,傍晚時分不小心從台階上跌倒在地壩裏,造成小腿粉碎性骨折,需來龍灣市西華醫院骨科就醫。

西華醫院離撫琴大道還有些距離,若要照顧方便,最好是在那邊給郝白父女租個房子才行。

租房子要錢,看醫生也要錢。

倒是郝白看得開,她見到二人,便道:“我一邊照顧爸爸,一邊在就近找個鍾點工做做飯,打掃打掃衛生,這樣也能賺到錢。再者我還從村支書家裏借了五千塊,想來差不多夠用了。”

鮮於峰問她:“那你回去拿什麽還那五千塊?”

郝白低著頭咬著手指,想了想:“他們若是急,我可以去信用社貸款先還著。”

捉襟見肘,莫過如此。

郝父的病情比想象中複雜,原本隻需要住一周的院,結果被拖到十天還不見起色。期間鮮於峰忙上忙下照顧他吃喝拉撒,引得同院病人紛紛羨慕他有這麽個好女婿。

郝父一笑了之,他可沒忘記楊三與其兩個老婆的故事。俗話說有其師必有其徒,他不想自己女兒的將來有任何不痛快。

鮮於峰沒敢把這個玩笑跟郝白講,他怕郝姐姐臉皮子薄,日後不敢與他相處。

但僅僅是因為這個麽?好像又不是,他自己也有點說不清是哪裏的原因。

日子一晃半個多月過去了,郝父的腿漸漸有起色。

這天早晨,鮮於峰正扶著他在西華醫院樓下做康複運動,忽然一個二十不到的小年輕氣喘籲籲地衝過來,拿著一封紅包往他手裏一塞,張口便道:“大哥!”

事出突然,鮮於峰還沒搞清楚狀況,隻覺得他很是眼熟,卻始終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

“你找錯人了吧。”他邊說邊把紅包塞回那人手裏。

年輕人激動得滿口唾沫:“大哥我是唐林呀。上次你幫我伯父家調整了風水,他們的身體現在全都好啦。大哥我太佩服你了,我以後就跟你混,你一定要收下我這個小弟。”

說罷也不管別人同意不同意,馬上獻殷勤,給郝父捶腿。

“這……”郝父望著鮮於峰,不知當受不當受。

鮮於峰也滿腹疑團,在他看來不就是改了個風水麽,舉手之勞而已,用得著這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