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牌下的人來了又走,走了又來……

都快六點了,卻還不見408路公交車來。他饑寒交加等得愈發心急,公交車沒來,卦象顯示意外之財也沒出現。

他忍不住跑去路邊賣抄手的小店問老板:“老板,麻煩問下,這408晚上六點應該還有一趟吧?”

生意冷清,抄手店老板正背對著店內那副巨大的山水畫,在門邊的爐灶上烤火,閑來無事,他已經注意衣著古怪的鮮於峰一下午了。

他不緊不慢地道:“原來你在那裏轉來轉去一下午就是在等車哦?我還以為你……”

後麵的話不用說,鮮於峰也知道他想說以為自己是小偷。

“我在等408去白牛村,不曉得為什麽到現在還不來。”

“啊?408?”懶洋洋地老板這才醒過神來,“你怎麽不早說!408改道了,不走這邊。”

“不會吧?”

“怎麽不會?就前兩天的事,白牛村那邊要修大橋,把路堵了,公交車過不去。”

鮮於峰無語問蒼天。

“沒有別的車可以去?”他不死心地又問。

店老板搓搓手,搖頭:“有也不在這邊。”說罷他起身揭開爐子,勾了勾火,又說:“我正要下點抄手,你也一起吃吧。看你連像樣的衣服都沒得穿,又冷了一下午,怪可憐的。”

“可憐?”鮮於峰一愣,自己在外人眼裏居然已經淪落到如此田地,隨即笑道:“我故意這麽穿的。”

老板是好心人,以為他麵皮子薄,連忙又說自己一個人吃飯無趣,兩個人吃飯才香,所以才邀請他作陪之類雲雲。

盛情難卻,鮮於峰實在推辭不過,坐下吃了一大碗熱氣騰騰的老麻抄手。

吃罷飯,鮮於峰在店裏踱了幾步,指著抄手店裏掛著的中堂那副山水畫對老板道:“老板,你這畫不好,是財水外流格局。摘下來換個水流向屋裏的來。”

老板聽得一頭霧水:“小老弟你說啥?什麽水流向屋裏屋外?”

鮮於峰耐心給他解釋:“你看你這畫,有山有瀑布,看是好看。但是瀑布流向大門,水即是財,這不明擺著財流到外麵去了嗎?”

老板很是驚訝:“還有這個講究?我以為隻要掛個山水畫,有水就來財呢!”

“當然講究。來水才是財,去水是退財。你想想,你開門做生意以來,是不是手裏根本存不住錢?”

老板連連點頭稱是,趕忙滿臉笑容地把鮮於峰往店內請:“小老弟你是高人,麻煩再指點指點。不瞞你說,我的抄手餡料有祖傳秘方,吃過的人都說好吃,一年到頭也沒少忙活。但就是像你說的那樣,手裏根本存不住錢。我老婆以為我拿去養外頭的人,為這事跟我吵了無數架,我硬是腦殼都大了。”

街旁的路燈悉數亮了,各家門店的霓虹燈不停閃爍,整個街道燈火通明,恍如白晝。

老板順手把門口的店招燈箱插上電。

鮮於峰見狀直搖頭,但他什麽也沒說,隻站在門口朝對麵望了望,方又說:“把這個燈箱往旁邊搬,不要正衝大門。再擺兩顆發財樹或者金錢樹在門口,保管你財源滾滾。”

老板大為不解:“這燈箱不好嗎?我朋友說對麵有樓梯直衝我這店子,是退財格局,需要用個東西擋起來才行。”

這老板有所不知的是,所謂樓梯退財乃是指大門正對樓梯向下,導致財氣下流,因而要設置屏風阻擋內財外流。但要是麵對向上的樓梯,那就不是壞事,相反可在門內放置發財樹,金錢樹等引財入室。

抄手店麵對的正是向上的樓梯,是引財入室的格局,鮮於峰便是基於這個道理指點他。

六點已過,408果然沒來。

天都黑了,去不了白牛村,也就是沒辦法繼續西行,那意外之財也就沒著落。鮮於峰心裏有些七上八下的,要知道他師傅用那三枚乾隆通寶卜卦從未失手過,他今天第一次用它起卦,居然這麽長時間都還沒結果。

想到這,他沒心思在抄手店多做停留,走到馬路對麵的站台,準備坐公交車原路返回。

哪知就在他查看公交路線時,一輛白色奧迪A8悄無聲息的停在了他旁邊,不等他有所反應,車上倏地伸出兩隻胳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他往車裏一拽,砰地一聲關上車門就走。

事出突然,鮮於峰還沒回過神來,已然被拽進車裏,夾在一個彪形大漢與長卷發美女之間。

“就是他!你看,男穿女裝,衣服一正一反一紅一藍。”副駕駛上一個約莫四十歲的平頭男轉過頭來激動得唾沫橫飛,“吳大師,你簡直是活神仙!算我今天這個時候能碰到,真就碰上了!”

左邊長卷發美女濃眉大眼,烈焰紅唇。她穿著件紅色羊毛大衣冷著一張臉,沒做聲,饒是如此卻絲毫擋不住她那雙桃花眼秋波流轉媚態橫生,女人,還是這麽冷若冰霜豔若桃李的女人。

鮮於峰聞言頓時來了精神,暗道“莫不是財神和豔遇一起來了?”

他裝作不經意地往她身上蹭了蹭,“美女,搶劫嗎?”

冷豔女察覺他的小動作,輕啟朱唇,吐出一個字:“滾!”

平頭男忙道:“別別……吳大師別生氣。好不容易才找到的,他走了我可咋辦?”

這倒奇了,一個冷豔女人被個中年男人畢恭畢敬叫大師,而且她還能算出他今天會故意穿著這身打扮出現。

鮮於峰左看右看都不覺得她有半分大師的樣子,“沒看出來你還會能掐會算。你有這麽神?算準時間把我抓上來,劫財還是劫色?”

車裏並沒有綁架搶劫的氣氛,雖然那個彪形大漢帶著大墨鏡,很有黑道人士的風範。

平頭男怕他越說越不像話,趕忙打斷他,道:“小老弟別誤會。我們是有事相求,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請你上車。”

鮮於峰心頭狂喜,暗叫:“果然是財神來了!卦象沒錯!”但他表麵卻裝出一副冷淡的樣子,慢慢把目光投向他:“哦?這是請人應有的禮節嗎?”

平頭男幹笑兩聲:“實在對不起得很,這樣吧,一過了今晚,我在本市最有名的海天大酒樓擺兩桌給你賠罪。”

一席話說得他滿頭霧水:“過了今晚?賠罪?什麽意思?”

平頭男又是兩聲幹笑:“是這樣的,鄙人鄧大勇,最近最近一年不太順,吳小清吳大師說要想轉運,須得在今晚七點碰到老弟你這樣穿著打扮的人……咳咳,共度一晚才行。”

鮮於峰以為自己聽錯了:“我們兩個大男人共度一晚,搞錯沒?”

鄧大勇:“沒錯。老弟你放心,我鄧某人做事向來不含糊,不會少你辛

苦費。”

簡直越說越離譜,還辛苦費!

當下他不冷不熱地甩了句:“不好意思,本人男,愛好女,沒興趣和大老爺們兒同床共枕。”

鄧一聽這話,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哈哈哈,老弟你想到哪裏去了。我隻是請你去我家裏住一宿罷了。你單獨住客房,沒有任何人來打擾,就一晚上。天亮絕不會少了你這個數……”他伸出兩根手指朝他晃了晃,“兩萬。”

兩萬,差不多是五萬車馬費的一半了。鮮於峰兩眼發亮,差點馬上脫口而出“我願意”。不過他自認是老成穩重視金錢如糞土的人,趕忙穩了穩,沒作聲。

冷豔女吳小清見他明明很心動卻偏偏裝出那副屌樣子,忍不住冷笑兩聲,道:“怎麽,不敢去?怕我們吃了你還是怎樣?”

鮮於峰斜睨了她一眼,要笑不笑地道:“要是你想吃我的話,還可以考慮。”

吳小清何曾被人這般輕薄過,登時大怒:“你!”纖手一揚,就要賞一巴掌過去。

鄧大勇眼看局勢要僵,連忙道:“吳大師息怒息怒,這位老弟也是性情中人,你不要見怪。”

吳小清氣得不停起伏,麵色變了又變,鮮於峰隻管笑吟吟地盯著她看。

過了半晌,她忽而嫵媚一笑,收回手對他道:“就是我要吃你。你敢不敢去?”

鮮於峰此刻已然明白眼前那個平頭男就是自己的財神,既然腔調已經做足,他也不再擺譜,當即順著她的話回道:“去,怎麽不去。有美女陪,還有錢拿,不去才怪。”

鄧大勇鬆了口氣,隻道吳小清為了自己不惜“犧牲”色相,不由感激地看著她。

吳小清沒理他,隻對鮮於峰說了句:“去就最好。”語畢扭頭看向窗外,表情隨即恢複成萬年寒冰。

本來後排坐三個正常人也算寬鬆,無奈那墨鏡大漢體型巨大,一人占去了大半位置,擠得鮮於峰與吳小清緊緊挨在一起。

吳小清身上散發出一股馥鬱而迷幻的香水味,給她籠罩上了股冷豔與熱烈交織不清的味道。

鮮於峰使勁嗅了嗅,輕浮地道:“好香!真是牡丹花下死……”

可惜他久住深山,否則的話,稍微在女人堆中混一混,便知香水乃是鼎鼎大名的迪奧“毒藥”。

鄧大勇見他愈發沒臉沒皮,生怕會激怒吳小清,趕忙打斷他:“老弟,來,容我介紹一下。這位就是龍灣市鼎鼎大名的美女風水師吳小清吳大師。整個龍灣市風水界,她要稱第二,沒人敢稱第一。我硬是排了一年的隊,好不容易才請到她老人家。”

“居然這麽大排場!”鮮於峰暗自訝異,“怎麽從沒聽師傅說過哪派有女風水師。”

鄧大勇見他默不作聲,以為上麵那些話起震住了他,又道:“吳大師是風水名家葉秀珍的高徒,本市黑白兩道沒人敢不給他麵子。”言下之意是你占她便宜也不先掂量掂量自己多少斤兩。

“葉秀珍?這名字好耳熟。”鮮於峰暗道,也沒理會他的言外之意,苦苦思索了半天,卻仍然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鄧大龍說著說著,心想不如趁機討好吳小清,便又道:“以我看來,葉秀珍大師本領雖然已經登峰造極,但吳大師絕對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吳小清似乎很受用,麵上寒冰稍稍融化了一點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