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就是傳說中的風水鬥法麽?

鮮於峰啞然,不料五萬塊欠條還有這等來曆,一時也弄不清楊三為何事先不告訴他。

事到如今,可不是收了五萬塊就走那麽簡單。蔣家之前都好好的,忽然在第十五個年頭上陡然敗落,必定是有人眼見十五年之期已到,怕輸了這場賭約,丟麵子,於是暗中下了狠手,破了風水。

論理,他可以不管這些,硬逼著蔣道有拿出五萬塊來走人就是。反正蔣家風光了十四年,足見楊三本事過硬,所言非虛。

但,這其中涉及師傅與葉秀珍的賭約,攸關師傅名聲。葉秀珍膽敢冒著遭天譴的風險,下狠手破風水,為的就是能在他收賬之日,打楊三的臉,長自己威風。

楊三一生極重名聲,鮮於峰自然不能丟了師傅的人。

他略一沉吟,對蔣道有說:“帶我去你母親墳上看看。我要看看這位葉大師究竟做了什麽好事!”

紫陌聽他語氣明顯在說蔣家敗落和自己師傅有關,當下氣得呼哧呼哧不住出大氣,又是跺腳又是摔手,怒道:“你憑什麽誣陷我師傅!那墳墓他們家派人日日夜夜看守著,除了他們自己人,誰進得去!”

蔣道有喟然長歎:“正因為這樣,我才想等楊師傅來看看究竟是怎麽回事。你師父之前沒經手,現在我也不敢麻煩她老人家!”

紫陌柳眉倒豎,一張俏臉氣得通紅:“你這是什麽意思!擺明偏袒楊三?”

鮮於峰見她動不動就跺腳就臉紅,十足小女孩動作,不由得暗自好笑,心道:“可惜外表還長得一副多成熟的樣兒。”

冷不丁,她手機鈴聲大作:一個破小孩扯著嗓子大叫“主人,那家夥又來電話啦!主人……”

鮮於峰終於忍不住嘲諷道:“真幼稚!”他準備等收完帳就去買個手機,但肯定不會用這種幼稚的鈴聲!

紫陌接電話,聲音立刻變得溫順乖巧起來:“師姐,你還有十分鍾就到?好的,我在這裏等你。”

鮮於峰才不想和吳小清那種人打照麵,當即撇下紫陌,叫蔣帶他去墓地。

蔣母陰宅位於白牛村西邊河灘一突起之處。四麵環水,唯獨陰宅稍高,龍穴落於高處,水皆流向低處最後歸於湧泉河內。站在墓地往前看,那流水一層高似一層,正是富貴大發之地。蔣某也正是因此發家。

鮮於峰見此,內心激動澎湃難當,這正是窮盡絕大部分風水先生一生都未必能遇到的平洋真龍奇穴,沒想到今日居然在白牛村見到了,而且還被師傅楊三給點準了!

要知道平洋點穴比山區更難,山區尚可根據山勢走向判斷來龍去脈,而平洋地區地勢平坦開闊,龍脈忽隱忽現極難琢磨,普通風水先生連龍脈都摸不準,哪裏還敢在水中點穴。

難怪當初葉秀珍會說這裏不行!

那蔣母陰宅所立之地比水麵高出頂多一米一二的樣子,一旦碰上洪澇天氣,大水衝毀棺木,那便要害得人斷子絕孫,而點穴的風水師難辭其咎,必定也要受到極

大的天譴,輕則瞎眼斷腿,重則斷子絕孫!

鮮於峰想到這裏,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這裏雖是真龍穴,但實在太危險了!

蔣道有在墓地周圍轉了轉,順手把墳上的茅草等帶鋒芒的植物扯了,他一邊拔草一邊頗為自豪地道:“小師傅,你別看這裏四麵環水,好像隨時都能衝垮的樣子。可是十五年來,包括九八年發大水那次,都沒有一丁點兒洪水驚擾到我母親。水漲得再高,一到這裏就自然低下去了,乖乖的向平時一樣流到河裏!”

真正的吉地自有上天庇佑,怎會輕易被水衝被人盜。

楊三果然無愧於他那開山立派的祖宗楊救貧!鮮於峰暗道:區區葉秀珍算什麽,連真龍脈都辯不出來,有何資格跟師傅過招,就憑這,足以讓一百個葉秀珍磕頭!

蔣道有自然不知道他的想法,說著說著又長長的歎了口氣:“哎,明明這麽好的地方,怎麽我們家說敗就敗了呢?我也沒做傷天害理的事情,媽,你不保佑你的兒子和孫子了嗎?為什麽今年無論做什麽事情,都是功敗垂成?為什麽你兩個孫子到了陝西謀活路一天三餐都差點吃不飽?”

河水茫茫,無人應他。

“哼哼!”

“哼哼!”

兩聲熟悉的冷笑隨風傳了過來,“怎麽又是你小子?聽說你是楊三那老家夥的徒弟!他點了這麽個破地,沒臉見人,所以才叫你出來丟人現眼麽?”

說話的正是吳小清,她認出了鮮於峰。

她和紫陌都遠遠地站著,沒有過來。

鮮於峰沒理她倆,拿出羅盤來仔細把立向測了,見立向甚好,又仔細查看了墳上有無鐵犁頭、月經布、碎玻璃等常見破風水的東西。

吳小清見這裏摸摸那裏看看,隻管在那裏不住冷嘲熱諷,站在她旁邊的紫陌話不多,隻緊盯著他的一舉一動。

然而蔣母墳上並沒有這些東西。這也是他的意料之中,葉秀珍自詡為風水大家,自然不會用這種不入流的手法。

“走,我們到更高處去瞧瞧。”他沉著地對蔣道。

蔣見他似無所獲,心裏直發慌,聲音跟著發顫:“小,小師傅有問題嗎?”

“沒!”鮮於峰回答得很幹脆。

吳小清又說風涼話:“哎喲,你太嫩了,快叫縮頭老烏龜出來磕頭拜師吧!”看來她的冰霜隻給那些有求於她的人看,沒人求她的時候,她可**得很。

鮮於峰看都不看她,見遠處的東邊隱約有個山包顯現,徑自朝那邊走了去。

紫陌大為不解,眨著水汪汪地大眼睛問吳:“師姐,他想幹嘛?”

吳小清冷笑:“還能幹嘛?看看有沒有可以補救的地方唄!哼哼!就憑他……他要是有那本事,我把腦袋割下來給他當夜壺!”

那山包看似不遠,走起來卻不其然。至少距離這裏有三裏路,鮮於峰邊走邊看,再加上下雨路滑,花了不少時間。

蔣道有年老體弱,走得大汗淋漓氣喘籲籲。

於峰登上山頂,掏出師傅送給他用來看山尋龍的望遠鏡舉目一望,隻見在白牛村那邊,四方水靜靜的護衛著蔣母陰宅,爾後四水歸一彎曲有情地向低處歸入清澈的河裏。距離白牛村大約兩三裏的地方,一個狹長的方形水池,不偏不倚正好頭衝著蔣母陰宅。

鮮於峰敏銳的感覺到那水池散發出一股咄咄逼人的殺氣,直奔蔣母陰宅的龍脈,以至於整個來龍都坐臥不安,左右掙紮。

這世上,除了他與師傅之外,還有哪個鬼能看得出來!休說平常人注意不到,就算注意到了,隔了那麽遠的距離,誰會把它與蔣母陰宅聯係起來?

楊三傳給他的秘訣裏,有關平洋點穴的要訣雲:在平洋地區,若龍穴的砂、水等條件都很好,自然可產生大富大貴之人,但若離龍穴或遠或近有直而長的條狀水池,那便是浮劍水,大凶。(注:平洋即平原,砂即是山。平洋地區無山,故以“高一寸為山,低一寸為水”來論穴場。)

蔣母陰宅本是楊三點出來的真龍穴,砂、水俱是一等一的清秀美麗,合乎規矩。這種地形一旦下葬,財源便如滾滾流水而來。

但是!若陰宅中浮劍水,主子孫客死他鄉,緊要關口敗壞大事,這最可怕的風水惡煞。

難怪蔣道有說事情總是功敗垂成,難怪他的兒子們在外省謀生艱難。鮮於峰一回想吳小清師姐妹的言語,直恨得兩手握拳,牙齒咬得格格作響,若不是今日被他發現,蔣某家敗之後接下來就該兩個兒子客死外省他鄉了!

“媽的!你不知道風水是救人,而不是殺人的工具嗎!隻為爭個輸贏,你就要害死別人子孫!”他兩眼冒火,恨不能打得葉秀珍哭爹叫娘滿地找牙!

“什麽?”蔣道有聽得“害死子孫”四個字,頓時嚇得像在寒冬臘月跳進結冰的湧泉河裏一樣,不僅手腳冰涼連五髒六腑都是冷的。

他兩行老淚滾滾而下,雙手不停捶打著胸口大叫:“我的兒啊!”跟著整個人就軟塌塌地癱在了地上。

鮮於峰大驚,趕忙上前給他撫背摸胸扣順氣。

“我早……早就知道是葉秀珍……做的……怎麽辦……楊師傅我等了你大半年了,你怎麽還不來,小師傅,快叫你師傅來救我……”

“不用。”鮮於峰麵色陰沉得嚇人,“我自有辦法。”

在蔣家老宅,吳小清穩坐如泰山,悠閑的翹著二郎腿,不時拿出眉筆粉餅口紅等補妝描眉。

紫陌在她身旁規規矩矩地坐著,一臉擔憂:“師姐,明明是楊三的問題,為什麽蔣老頭還要幫著他?萬一這次楊三的徒弟做點手腳,栽贓到我們頭上,那師傅不就輸了嗎?”

吳小清剛塗上大紅色的口紅,她抿著嘴唇,發出“吧吧”兩聲,兩片薄嘴唇上的口紅立刻變得均勻服帖。

“放心吧,師妹。楊三贏不了,他那徒弟窮得穿女人的衣服,更難成器。嗬嗬,真有本事的風水師要錢有錢,要關係有的是關係,你看看師姐我,再看看他窮成那個死樣子,像是有能耐的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