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忠是個典型的武人,心中一心隻有練武,三十五六還沒有成家,便能說明一切。

這樣的人心裏很純粹,對於認定的人和事都有非常堅定的忠誠度。就好像他對於沈四海的忠誠,不亞於父與子的血脈忠貞。

愛屋及烏,沈四海心之所牽,自也是黃忠心之所牽,所以沈閥辜負了沈四海的期望,同樣讓他心中憤怒不已。

要說與沈四海略有不同的是,沈四海對沈閥是愛之憎之,他對沈閥隻有憎,沒有任何愛,便是這憎,也源自於沈四海的情緒。

“沈父沈母的身份已經證實無疑,而且……”黃忠臉色難看至極,顯然讓他說出接下來的話很難,“是人為所致,他們在跌下摟之前便已經死了,傷都在脊骨,是四海門的擒拿手法。”

雖沒有親口說出凶手就是沈閥,卻也變相地把事實真相說出來了。

冷牧早就猜到沈父沈母的死亡不是意外,隻不過在摔下樓之前便被沈閥殺死,這一點倒是令他有些意外。他很好奇,親眼看到生父生母死在自己手中,沈閥以後的生命裏會不會做惡夢?是不是也會變成焦顏那種心理極度扭曲之人?

“黃師兄,這一次沈老爺子派你來,意圖我是明白的。說到底,沈老爺子還是不太相信沈閥會行惡事。對於這一點我倒是理解,畢竟他養育了沈閥數十年,尋常人家養個小貓小狗都有感情,更不要說養個大活人了。”

冷牧看著黃忠,說的很平靜,“但是從我本心來講,我不會因為沈老爺子而改變我的初衷,沈閥已經觸及到我的底線,所以必然會用我的手段和他做個了斷。”

黃忠一開始眼神有些淡漠,隨即苦苦笑起來,之後眼神中浮出一些憤怒……諸般情緒在他的闊目之中變幻,良久都沒有說出話來。

“冷先生,沈閥的事情已經查證無疑,他確實有取死之道。連自己的生父生母都能弑殺,此人的心性早已經墮入魔道,不趁他羽翼未豐將之除去,將來必定後患無窮。”

好半天之後,黃忠才神色難看地開了口。

“但是,黃某還是有個不情之請。”

說著,黃忠站了起來,誠懇地向冷牧彎了一下腰,站直說道:“沈閥畢竟是師傅他老人家的養子,身上傾注了師傅一生的心血和疼愛,如今他辜負了師傅對他的信任和愛戴,他這條命,應該還給師傅他老人家。我了解師傅的為人,他斷然下不了這個狠心做這件事,所以隻能由我這個做徒弟的來。”

黃忠又給冷牧鞠了一躬,“我希望冷先生能夠把手刃這個畜生的機會留給黃某,他日,黃某必定報答冷先生的這一番恩情。”

原本的冷老弟,在這時候變成了冷先生,猶可見黃忠此時心中的鬱結以及痛苦,畢竟與沈閥做了近二十年同門,要親手殺死昔日的兄弟,那血淋淋的模樣說不得將會折磨他整整後半生。

冷牧靜靜地看著黃忠,他沒有經曆過同門相殘的事情,可殺人本身就不是一件讓人賞心悅目的事,更不要說親手殺掉與自己相伴

無數年的朋友、兄弟。

屠刀還沒有遞到沈閥脖子上,黃忠此時的心裏已經在滴血了吧?

不論從哪個角度出發,冷牧都沒有道理拒絕,他隻是擔心黃忠此時的狀態,心性越是純淨的人,犯起怒火來,便越是容易衝動不知克製,為了除掉敵人,說不定會選擇最慘烈的方式。

黃忠的武道實力強於沈閥,不過以冷牧的分析,縱使強也強的有限,畢竟兩個人都是一個師傅教的,年級上也相差不多,隻因為沈閥的心裏裝的東西太多,所以並沒有像黃忠修行的那麽勤勉。

退一步講,就算黃忠的實力能夠穩勝沈閥,哪又怎麽樣?

沈閥可是一個連生父生母都幹殺的惡棍,如果察覺到黃忠要清理門戶,他會老老實實的引頸就戮麽?

答案顯而易見,越是心狠手辣的人便越是惜命,武道上勝不過黃忠,沈閥絕計不可能跟黃忠比武道。

時下的世俗界正是熱武器高速發展的時代,大殺傷力的熱武器比比皆是,遇上槍炮之類的玩意兒,冷牧這個宗師境界的武者都沒有把握全身而退,便更不要說黃忠這個才一隻腳踏進宗師境界的武者。

“黃師兄,這個要求不難,我可以答應你。”冷牧很認真地說道:“但是在這之前,你也必須答應我,等我安排好一切之後,你再出手。”

黃忠不解地問道:“為什麽?”

冷牧當然不可能如實說我信不過你,怕你一衝動壞了大事,要真那樣,說不定黃忠還真就咽不下這口氣,提著砍刀就到沈閥門前喊話去了。

“我這麽安排自然有我的道理,沈閥這一次來福臨港是替四喜宗運送初融血|乳|等違禁物品的,如果現在殺了他,定然會打草驚蛇,這一批魔武之物隻怕也會隨之消失。而這不是我想要看到的結果,我要做的不隻是清理一個沈閥,以及這一批貨物,而是要順藤摸瓜,將四喜宗這一條走|私的暗線連根拔起,讓他們無所遁形,至少短時間之內不會再有無辜的人為此掉命。”

黃忠這種人果然有大義之類的崇高節操,聽冷牧如是一講,他頓時神有所悟,當即就表示同意,一切以冷牧為先,讓什麽時候動手就什麽時候動手。

冷牧也終於鬆了口氣,這看似輕鬆的說服,實際上並不輕鬆,心性單純在多數時候都是優點,可在某些特定的時候就會變成一根筋,冷牧還真害怕黃忠犯了倔牛的毛病。好在這樣的擔憂並沒有變成現實,他也就鬆了一口氣。

“多謝黃師兄體諒在下的難處,這件事看似做起來容易,實際上並不那麽輕鬆。沈父沈母的死,就是打草驚蛇的前兆,原本我們已經掌握去向的貨物,忽然間被藏了起來。據現在的情況來看,短時間之內怕是不會有什麽發現了。這期間,黃師兄正好借機在福臨港好好遊覽一番,不過出行一定要注意行蹤,別被沈閥摸著蹤跡,那恐怕會把他嚇得直接打道回府,那樣一來,要打掉四喜宗的走|私路線,恐怕就更加艱難了。”

黃忠答應的很爽快,不過情緒並不高,“冷老弟有

事盡管忙去,一切辦妥當了,記得把沈閥留給我就行。至於我這邊,冷老弟就不用擔心了,門內發現這樣奇恥大辱的事情,師傅幾天之間老了許多,做弟子的隻恨不能為師傅分憂解難,又哪還有心思遊覽觀光。”

冷牧也不再勸黃忠,又問了需不需要安排住處等等問題,被黃忠一一否定之後,他見黃忠沒繼續和自己聊下去的心思,當即起身告辭。

……

沈閥依舊蜷縮在君臨國際酒店沒有挪過窩,也不知道他到底使了什麽手段,沈父沈母雙雙墜樓身亡那麽大的事件,竟然沒有任何一家媒體報道,甚至連網絡上的花邊新聞都沒有見到。

陸雙餘說這一定是酒店方麵做了危機公關,冷牧卻不這麽認為,防民之口甚於防川,在時下的多媒體經濟時代,資訊發達的早已經無孔不入,要讓所有人對一件事視而不見,一座酒店的勢力恐怕是難以辦到的。

冷牧分析這件事的幕後推手是常氏三兄弟,恐也隻有那三兄弟亦正亦邪的手段和做派,才能夠連最普通的路人觀眾也懾服住。

這件事倒是給冷牧提了一個醒,常氏三兄弟崛起的過程太突然,也太離奇,離開福臨港的那幾年誰也不知道他們究竟去了哪兒,做了什麽。隻知道他們回來之後就忽然富有了,行事手段和做派也形成了一定規模。

冷牧沒時間去仔細查證常氏三兄弟離開福臨港的那幾年遇到了什麽,但是心裏有種預感,和這三兄弟接觸,必須保持謹慎小心。

這種預感看似來得突然,甚至沒有源頭,冷牧卻沒有質疑它,跟黃忠分開之後,就專門給陸雙餘去了電話,叮囑他要更小心地行事。

短時間內不會有消息傳回來,冷牧也沒有用車,徒步在福臨港的大街上走著。在天南市的時候他就喜歡沒事的時候徒步逛大街的習慣,與女人逛街不同,他逛的不是商店,就是純粹的大街。要感受一個城市的文化和氣息,沒有比在大街上觀看行人來得更快更直接。

作為海濱城市,城市上空的空氣中是不會缺少風的,風中也永遠都有一股海腥子味道,這股味道不會讓人覺得難受,嗅著他,反而能夠在腦海中幻化出先輩們開墾這種城市時留下的汗水。

沿著提督街一直向前走,很快就能來到通海的運河邊上,各種特色美食店鋪沿著河岸一字排開,還沒有到入暮十分,卻已經有許許多多的人在美食街之間穿梭,三五成群地洋溢著笑臉,挑揀自己喜歡的店鋪。

“先生,吃東西嗎?我們這裏是最正宗的福臨老字號海味店,食材都是一大早出海打撈上來的,保證新鮮美味,進來嚐嚐吧?”

一個少年非常熱情地給冷牧打招呼,被太陽曬成古銅色的皮膚散發著青春的氣息,笑起來的時候露出兩排非常潔白的牙,給人一種非常幹淨的感覺。

少年看起來也就十五六歲,是應該上學的年紀。

“好啊。”許是少年身上那股幹淨的氣息感染了冷牧,他隨著少年到靠著河堤石欄邊的位置上坐了下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