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 何以立身?

“他不是太子宮的人,快追!”有人高喊了聲,其他侍衛們也紛紛騎上了備在宮外側門的馬匹,前去追趕她。

百裏勝回首,與秦風交換了個眼色,多年的熟識,彼此默契,在知曉了對方的心意後,兩人一起疾步追至宮門外,想探一探事態的後續演變。他們都很好奇,她,燕國太子,能否順利地逃離太子宮。而趙倩茹則是想幫著太子追捕燕君,也跟著他們一起追至宮門外。

長長的甬道上,十幾騎的人馬追趕著前方疾奔的一人一馬,又是呼喝,又是拉弓飛射。而前方的人卻身形極為靈活,馬術甚佳,忽而閃至馬的左側,忽而閃至馬的右側,更甚者,為躲避飛箭,她勾身藏於馬腹之下。

飛箭不斷地擦過她的耳際,燕君仰著身子,淩空懸在馬腹之側,隻有兩隻腳牢牢地勾纏住馬韁來保持平衡。她的手在暗中動作,猛力一甩,無數細小的暗器如一張網一般,朝後麵的人馬飛射而出。

“啪!”

“啪!”

“啪!”

“……”

一陣疾風暴雨般的暗器飛射後,身後的追兵竟一個接著一個墜馬,慘叫連連。

她的手未曾停歇,不住地向後麵拋射暗器,直到身後再無追兵,她才一個漂亮的挺身,再次躍上馬。

英挺的身姿立於馬上,她回首舉目,雙目炯亮得異常,仿佛能照亮黑暗中的一切陰晦。她昂首朝著宮門方向,放聲長嘯:“回去告訴楚太子,待我燕君歸來之日,定要和他好好算一算舊賬!”

她的聲音飄**在甬道的上空,久久回**,而她的身影早已隨著馬蹄聲越行越遠,直至被無邊的黑暗所吞噬。

“燕國太子?難怪這麽眼熟,倒是個人物!”百裏勝微眯著虎目,彎身從地上橫躺的一侍衛身上取出一片帶血的小瓷片,瓷片雖小,卻是片片直取對方咽喉,精準無比。她到底是個怎樣的人物,竟有如此可怕的身手?

秦風有趣地眺望著遠處漆黑一片的甬道盡頭,唇角微揚,笑得回味。明明是五年前同一天與他共入楚國為質,可在他眼中似乎是從昨日方才真正地認識她。她完全不再是他五年前初見到的那個唯唯諾諾,連說句話都不敢大聲的燕太子。

趙倩茹自黑暗處慢慢調回視線,今夜的所見所聞,太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她不是尋常的閨中女子,也是隨著父兄上過戰場的,可如此狠辣淩厲的身手,她還是頭一回遇到。轉頭望向身側的秦風,他唇畔上未來得及收起的笑容,讓她心中更為驚奇。

燕君,究竟是個怎樣的人物?為何能攪亂這楚宮之中的一江春水?

長風起兮,滾滾的雲霧遮蓋了皓月,大地陷入更加死寂的黑暗。

在這樣的夜裏,一人一騎奔馳在人跡稀少的皇城大街上,寒冷、孤寂、彷徨……所有的不良情緒頓時襲上燕君的腦海。眼前的一切太過陌生,這個世界太過陌生,她到底該何去何從?

嘀嗒、嘀嗒……

清脆的馬蹄聲落在青石板的地麵,聲聲敲動著這個陌生的世界,同時也敲動著她彷徨迷惘的心。前世的信念已滅,今世,她該以何信念立身於世?

國家的利益高於一切,她願意為此奉獻自己的一生,這是她前世的信念,她也真的身體力行了。那麽今世呢?

身上的傷口在逐漸地潰爛,在長期的精神緊繃之後,現在才開始又體會到何為疼痛的滋味。她放慢了馬速,回顧了下兩旁街市上的店鋪招牌,意外地發現自己竟不識這個時代的字體。她想她需要找點藥來醫治傷口,否則她這個身體再也抵抗不住。怕後麵的追兵跟來,她棄了馬,步行躲入光線昏暗的小巷中。

楚國的皇城大街宛如迷宮一般,大街連著小巷,小巷又縱橫交錯,沒有規律可循。燕君隻敢踱步在小巷中,因為她已經聽見了陣陣馬蹄聲在大街上來回跑動,那必定是楚太子的人在追趕她。

馬蹄聲鏗鏘有力,鋥鋥作響,那是金屬擊打地麵的聲響,那必定是戰馬。燕君從黑暗中探出身去觀望,果然見到一支武裝齊備的騎兵自大街上經過,他們的速度極快,絕不是她方才所騎的那匹馬所能匹敵的。騎兵們個個黑甲披身,頭戴鐵盔,莊嚴肅穆。如此景象,竟讓她熱血沸騰,曾幾何時,她也是那芸芸士兵中的一位,為著心中最為崇高的理想而無悔青春,隻是他們手中的武器是刀箭,而她手中的武器是槍械,然而現在,一切都改變了。

她自嘲地冷笑了一番,她已經回不去了。

轉身,她再次消失在了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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