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

兩杆雪戟的井字形重重撞在一起!

榮陶陶剛剛心有所動,夭蓮陶已經有了實質性的舉動。

隻見夭蓮陶連順帶抹,兩支戟尖畫出了兩道霜雪線條,自兩人身側劃過完美的弧度,重重刺在蓮蓬大地上。

榮陶陶微微瞪大了眼睛,下意識的抬腳向前蹬去。

然而夭蓮陶卻更早一步,一腳已然踹在了榮陶陶尚未蹬出去的鞋底上。

“咚”的一聲悶響。

榮陶陶心中滿是震驚,身影倒飛了出去......

好處是,腳下的蓮蓬大地比較柔軟,摔下來並不疼。

壞處是,夭蓮陶好像真的就是榮陶陶本人。

這個世界光怪陸離,有著千奇百怪的魂技、各式各樣的功效。

人們可以偽裝相貌、改換體型、模仿聲線,但是戰鬥習慣與戟法技藝?

退一萬步講,就算戰鬥習慣可以模仿,那方天戟技藝怎麽模仿?

榮陶陶倒是相信,這世上也有七星·方天戟的魂武者,比如說自己的母親徐風華。

如若論武藝的精妙程度,雙方足以分庭抗禮,但是雙方的風格大相徑庭、完全是自成一派,怎麽可能一模一樣?

此刻,榮陶陶和夭蓮陶不僅是戰鬥理念一樣,細化到每一個動作、每一個步伐、每一處反應都一模一樣,這......

他真的是我!?

思索間,榮陶陶猛地一歪頭,雪色方天戟重重刺下,幾乎是擦著他的耳側刺進了柔軟的蓮蓬之中。

詭異的是,蓮蓬大地雖然很柔軟,但卻並未被刺破。

“呲!”

戟尖與柔韌的蓮蓬大地摩擦、發出了詭異的聲響,而方天畫戟亮起了側麵的月牙刃,橫劃向榮陶陶的頭顱。

榮陶陶翻滾之間,一手按地發力,向後側方猛地一躍。

頃刻間,一杆長戟已經點在了他的側臉處,戟尖淺淺刺破了他的臉蛋。

呼~

榮陶陶身影一閃,虛空穿梭之下,來到了目光所及的半空中。

而被投擲出去的方天畫戟,也刺破了榮陶陶的頭顱殘影,遠遠飛向巨大的蓮花瓣。

“咕嘟。”榮陶陶驚魂未定,低頭看著夭蓮陶。

真正的知己知彼!

夭蓮陶知道榮陶陶會如何反應、又會怎麽閃躲,甚至細化到了每一個微小的動作。

剛才,當夭蓮陶執戟橫劃之時,另一手中已經抽出了一杆方天畫戟。

夭蓮陶瞄準的,並不是在地上翻滾躲閃的榮陶陶,而是空空****的半空。

而當夭蓮陶手中的方天畫戟飛刺過去之時,榮陶陶剛好一個起落!

如此畫麵......

不是方天畫戟飛刺榮陶陶,而是榮陶陶抓準時機,翻身一躍,用自己的腦袋去撞戟尖?

唯一讓榮陶陶脫困的,便是不可控因素最大的虛空魂技·虛空穿梭。

這一次,夭蓮陶沒能預判到榮陶陶的落點。

畢竟這蓮花骨朵空間極大,在榮陶陶被雪戟戳刺的節骨眼上,眼睛看到哪裏都有可能。

“你......”榮陶陶高高佇立於空中,臉蛋被刺破,一絲絲血跡流淌而下。

沒有血蓮、沒有輝蓮。

體內沒有任何蓮花瓣的榮陶陶,隻能任由血液劃過他的臉蛋,滴滴墜落向下。

他雙眼死死的盯著夭蓮陶,他不相信,他也無法說服自己!

夭蓮陶再次摸出了一杆方天畫戟,遙遙望向天際:“我是你,也終將是你。”

榮陶陶牙關緊咬,眼神陰沉:“那麽為什麽要戰鬥,這場戰鬥的意義是什麽?”

夭蓮陶輕輕頷首,輕聲道:“我也可以不是你。”

榮陶陶:“嗯?”

夭蓮陶伸出一隻手,掌心處托起了一朵唯美的蓮花。

夭蓮陶的眼中滿是回憶,看著手中的蓮花,臉上竟露出了淺淺的笑意:“我可以是三城之役中、夜襲鬆江魂武的罪蓮·冰魂引。”

“我也可以是百團關外,追殺囚禁你的獄蓮·霜美人。”

“我可以是自由民組織的輝蓮·紅衣大商,也可以是下揚鎮裏**殘暴的夭蓮花人。”

說話間,夭蓮陶竟然聳了聳肩膀:“亦或者是我們的嫂嫂夭蓮熙,誰知道呢?”

“我是誅蓮高淩薇,是隱蓮何天問,也是雪蓮高慶臣、蕭自如。”

“或許我是禦蓮斯華年,亦或者...我是我們的最愛,血蓮徐風華。”

榮陶陶一臉錯愕的看著夭蓮陶,他短短的一番話語,幾乎貫穿了榮陶陶的魂武生涯。

說出來人們可能不信,這一個個名字、一個個故事,讓榮陶陶在這樣的生死戰場上,懷念起了自己奮鬥的過往。

夭蓮陶:“每一瓣蓮花都有自己的情緒,就像是一個個性格不同的生靈。

我們被創造出來,化作一朵完整的雪境蓮花。

我們也被強行打散,被迫四處漂泊。

過往數十年的歲月裏,我們被各種各樣的生靈尋找到,被他們收入囊中,幫助他們去完成各種各樣的目標,實現各式各樣的夢想。

直到某年某月的某一天,九瓣蓮花找到了蓮蓬,我們又重新聚集在了一起。”

榮陶陶:“所以?”

夭蓮陶:“我們回憶著數十年來的流浪經曆,回憶著一個個曾擁有過我們的生靈。

當我們最終幻化成你的模樣時,意味著眾生皆過客。

我是你,也終將是你。”

榮陶陶心中一沉,質問道:“你的意思是,你想取代我?”

夭蓮陶默默的搖了搖頭,但卻沒有任何回應。

榮陶陶眉頭緊皺:“那你為什麽還要與我戰鬥?你不該進入我的身體,為我所用嗎?”

夭蓮陶一聲輕笑:“嗬嗬。”

榮陶陶:“你知道,你什麽都知道。

那你應該清楚媽媽和大薇的現狀,清楚我現在麵臨的困境,清楚我的目標是什麽!”

“是啊,我清楚我的目標是什麽。”夭蓮陶輕聲說著,拿起了手中的方天畫戟,緩緩抬起,遙遙指向空中佇立的榮陶陶。

這一刻,榮陶陶突然感覺到,自己與九瓣蓮花的聯係減弱了一絲!

榮陶陶:???

這是什麽情況?

內視魂圖中,魂器列表上,九瓣蓮花突然少了一瓣。

滴......

一滴鮮血劃過榮陶陶的臉蛋,自下顎處滴落。

而魂器列表中,消失的正是九瓣蓮花·第八瓣·輝蓮!

“讓我們玩點大的,榮陶陶。”夭蓮陶嘴角微揚,臉上露出了挑釁似的笑容,戟尖遙指榮陶陶麵門,“我收回我之前的話,也許...我並不是你。”

與此同時,地表隧道口處。

“夏教!”

“夏教?”一眾人急忙閃躲,一道身影極速穿梭,旋轉而出。

“呯”的一聲爆破聲響,夏方然取消了雪疾鑽,雙手中的雪爆球接連炸響,硬生生止住了前衝的慣性。

夏方然徐徐墜落之間,開口大聲喊道:“淘淘說他找到蓮蓬了!”

一時間,眾人紛紛眼前一亮。

蓮蓬!

果真找到蓮蓬了?

李盟急忙轉頭,向安霖道:“立刻向安雨傳話,向高慶臣首長匯報情況。”

安霖:“是!”

但隨著夏方然落地,眾人看清楚他那凝重的表情,一時間,人們的心中也升起了一絲不妙的預感。

“怎麽回事,方然。”梅鴻玉啞著嗓子,開口詢問道。

夏方然麵色凝重,心情更加沉重:“找到蓮蓬之後,榮陶陶不知道做了什麽,一個蓮花骨朵空間突然開啟,我們都被囚禁在其中。

隨之而來的,是榮陶陶的夭蓮之軀。”

夏方然的信息顯然與榮遠山的感知對上了號,榮遠山急忙追問道:“然後呢?”

夏方然:“我本以為這小子又要搞什麽幺蛾子,哪成想,榮陶陶告訴我,那個夭蓮之軀並不是他,並不受他控製。”

梅紫心中一驚:“啊?”

夏方然麵色有些難看:“在那種情況下,淘淘應該不會開玩笑。

我之前不是被蓮花骨朵封印在空間內部了麽?

自從夭蓮之軀出現之後,他操控著蓮花瓣,裹住了我的手掌,將我硬生生拽出了蓮花骨朵。

我在外麵想盡了各種辦法,但是根本進不去。

說真的,那個新出現的夭蓮之軀對蓮花瓣的掌控能力,遠遠超出了榮陶陶。

對方竟然能隨意操控花瓣,以拖拽我手臂的形式把我扔出來,而不再拘泥於蓮花的固定使用方式......隨心所欲!

對,就是這種感覺,隨心所欲!”

隨著夏方然的話語落下,隧道入口處陷入了一片沉寂,眾人心中駭然,更不知道該如何解釋這樣的一幕。

榮遠山思忖片刻,開口道:“倒是不用太擔心,榮陶陶擁有虛空魂技,真要是遇到危險,他可以瞬移出來。

自從淘淘鑲嵌了黑日食貓的魂珠之後,我們做過很多實驗,九瓣蓮花·獄蓮牢獄是不禁止瞬息移動的。”

既然專門囚禁人的獄蓮都禁止不了虛空魂技,那別的蓮花瓣就更不行了。

榮遠山一邊讓眾人寬心,一邊看向夏方然:“那個夭蓮之軀是榮陶陶的形象?”

夏方然重重點頭:“是的,是榮陶陶的形象。”

榮遠山眉頭緊皺,心中暗暗犯起了嘀咕:不是高大女人的形象麽?

榮遠山當然也有自己的判斷,他更願意相信,這是神明·二尾給榮陶陶的另外一次考驗。

隧道口處的人們暗暗思索,不知該如何麵對這突如其來的一幕。

同一時間,遠在旋渦之外-望天缺城。

青山軍大院一間辦公室內,焦騰達端著茶盤送進屋中,高慶臣手裏拿著電話,聲調高了些許:“找著了?”

焦騰達麵色一喜,將茶盤放在辦公桌上,也聽到了高慶臣連連應和的聲音:“嗯,時刻關注,時刻匯報。”

隨著高慶臣放下電話聽筒,焦騰達也沒有避退,拿起茶壺給領導看茶,小心翼翼的詢問道:“淘淘找到蓮蓬了?”

高慶臣深深的歎了口氣:“嗯。”

焦騰達心中暗暗點頭,舊世梅竹、旋渦蓮蓬,徐魂將給出的訊息還真是靠譜啊,還真讓榮陶陶給找到了。

話說回來,會是誰給徐魂將傳遞的情報呢?

徐魂將去往的是未來,所謂的未來又有多...等等!

焦騰達麵色一僵,滾燙的茶水已經從茶杯口溢出來了,但他卻猶如老僧入定,沒有半點反應,依舊倒著茶水。

“騰達?”高慶臣開口喚道。

“啊!首長!”焦騰達猛然驚醒,放下了手中的茶壺。

雖然兩人名義上的領導與警衛員,但由於榮陶陶、高淩薇這層的關係在,所以兩人之間也摻雜著叔侄關係,高慶臣在私下裏也不算太嚴格。

他看著陷入沉思的焦騰達,也沒有第一時間打擾他。

這個孩子在他身旁待的時間足夠長,高慶臣也明白焦騰達的頭腦幾何。

足足幾分鍾過後,焦騰達麵色駭然,輕聲開口:“我是完全符合這一條件的人!”

高慶臣:“什麽?”

焦騰達:“徐魂將是前往未來獲取的情報。

事實證明,‘舊世梅竹、旋渦蓮蓬’這句話是準確的,是可以引領榮陶陶尋找到蓮蓬的。”

高慶臣眉頭微皺:“所以?”

焦騰達:“已知徐魂將的虛空能力不算強勢,所以她去的地方,很可能是不久之後的未來。

榮陶陶也說過,徐魂將隻是堪堪傳遞回來了一句話,隻有八個字。這更代表了,當時的徐魂將對至寶運用不純熟、理解不算深。

所以她去的未來,很可能不是我們想象中的多年以後。”

高慶臣微微挑眉:“你的意思是?”

焦騰達咽了口唾沫,顫聲道:“我現在明確知曉正確答案,我完全有能力傳遞準確情報。

更關鍵的是,別人的關注點可能不在這裏,或是根本沒想這些東西,他們也沒有聽過榮遠山叔叔的那段分析,而我......”

焦騰達傻傻的看著高慶臣:“首長,傳遞情報的人,可能就是我!”

高慶臣:“啊?”

焦騰達:“對於過去的徐魂將而言,現在的我,就存在於她的未來。”

高慶臣:“然後?”

焦騰達:“前幾天我們接機的時候,從機場返回望天缺城的途中,我們和榮遠山、榮陶陶有過一段探討交流。

虛空至寶去往的未來,並非是隨機地點,很可能是施法者情感羈絆最深的地方,或是執念最重的地方。

領導,我需要人!

一隊人馬去徐魂將曾經在新丹溪的老宅,一隊人馬去鬆江魂武大學,還有一隊去龍河畔。

總而言之,一切徐魂將可能付之濃重情感的地方,我們都要派人去守著。”

高慶臣顯然跟上了焦騰達的思路,開口道:“帶著‘舊世梅竹、旋渦蓮蓬’這句話,去徐魂將可能出現的地方等候著。”

焦騰達重重點頭:“對!”

高慶臣心中微微悸動,總覺得是天方夜譚,但是如若有一絲一毫的可能性,他絕對不能因為自己而壞事。

焦騰達:“首長,我們最好立刻聯係榮遠山先生,他更能知曉徐魂將情感羈絆深刻、可能前往的地點。”

“嗯。”高慶臣二話不說,拿起了電話聽筒。

青山軍的執行能力強得可怕,大隊人馬立刻出行,目標既是榮遠山提供的一處處地點。

甚至在青山軍尚未趕到指定地點之前,青山軍還聯係新丹溪當地的魂警、鬆魂校園的教師等等人馬,立刻去指定區域駐守。

這次任務極其特殊,沒有人知道截止時間是什麽時候。

可能是下一秒,也可能是十年後。

總而言之,自焦騰達想明白的那一刻起,任務就已經開始了。存在於過去的徐魂將,時刻都有可能出現!

作為這次任務的發起者,焦騰達主動申請之下,他更是親自前往了徐風華最有可能出現的地點——龍河。

在龍河營地將士們的指引下,焦騰達來到了徐風華佇立了近二十載的地方,默默望著那一方冰河區域,安安靜靜的守候著。

這一天,過的格外的漫長。

焦騰達努力理清著頭緒,思考著可能遺漏的地方。

隨著夜幕降臨,天空中也飄起了點點霜雪......

瑩燈紙籠被將士們點亮,掛在了一個個建築上,將龍河營地映襯得燈火通明。

“哎......”焦騰達摘下帽子,使勁兒撓了撓頭,一副很是苦惱的樣子。

自己的想法會是正確的麽?

在外人耳中聽起來,的確有點不可思議吧?

但是思來想去,好像也隻有我符合這一條件,榮遠山叔叔的分析入了我的耳,相比於旁人,我也是唯一考慮情......

下一刻,焦騰達心中一驚,猛地抬頭看去。

劇烈的魂力波動之下,一道高挑身影突兀出現在空空****的冰河上。

其出現的位置極其精準,正是徐風華佇立了近二十年的地方!

焦騰達聲音顫抖:“徐魂將?”

背對著他的女子,猛地轉頭望來。

英挺的眉宇下,一雙鳳眸中帶著絲絲驚異之色。隨即,她的身影一閃一閃的,像是隨時都有可能消失!

焦騰達心中一急,顧不得許多,急忙開口道:“舊世梅竹,旋渦蓮蓬!”

噗~

不世魂將的身影悄然消散。

“舊世梅竹,旋......”焦騰達看著眼前消失的身影,緩緩閉上了嘴。

1秒,2秒,3秒......

“嗬嗬。”焦騰達搖頭笑了笑,那是對自己的認可,是對詭異虛空至寶的讚歎,更是對榮陶陶能獲取蓮蓬的喜悅。

他摘下了沾染著霜雪的眼鏡,一手輕輕擦拭著眼鏡片。

悖論啊,淘淘,悖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