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餘家村,連續奔波了三天,九兄弟來到泉山腳下一處蜿蜒穿山而過的溪水邊時,日已偏西。大哥看著又累又餓、疲乏至極的八個弟弟,伸手從包裹裏摸出一把銅錢,大致數了數,然後敲開江邊一戶漁家的門,請漁家做些飯菜來吃。向漁家大哥詢問了東去的大致路線,知道前麵接連要翻好幾座千丈高山後,一郎跟他商量,屋後的漁船能否租借一條,用來代步。漁家大哥皺了皺眉,苦著臉說:“這位兄弟,實在不好意思,那幾條船都是不能用的,底漏了。”

“有沒有能用的船?”

“沒有。”

“那你可知道,附近哪戶漁家有可用的好船?”

“不但附近,現在就是這條溪的上下八十裏都沒有。”

如果隻是個別、少數漁家暫時沒有可用的漁船,還能說得通,可上下八十裏的漁家都沒有可用之船,這就奇怪得有些翻天了。俗話說:“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漁家無船可用,那他們靠什麽維持生計呢?為什麽會有這種情況?一郎覺得不可思議。“漁家大哥,這麽多漁家都沒有好船,為什麽?”

漁家大哥麵露難色,遲遲疑疑地回答道:“這位兄弟,實不相瞞,現在就是有好船我們也不敢給你們用。”

“那為什麽?我們付錢租用,又不是白用。”

“這位兄弟,不是錢的問題,您就是給再多的錢,有好船我們也不敢租給你們啊。”

說完,漁家大哥拉開門,伸頭朝外看看,又把門推上,嚴嚴實實關好。到裏間屋取出一個粗瓷壇子,放在飯桌上打開,一股酒香頓時撲鼻而來。他先給

九兄弟每人斟上一碗,然後,端起自己麵前的酒碗,說:“九位遠道而來的兄弟,看著很是敦厚,有緣落腳寒舍,我先用薄酒敬諸位一碗。”放下酒碗,漁家大哥抹了一把嘴,重重地歎了一口氣,說出了不借船的原委。

漁家屋後的這條河本名叫“九鄉溪”,但是沿岸的民眾更喜歡稱它為“酒香溪”,溪水從泉山流來,蜿蜒九折向東而去。溪雖不長,不足百裏,但岸邊、水中物產十分豐富,尤其是用溪水釀造出來的稻香酒,醇美甘冽,堪稱一絕,酒壇一開蜂來舞,香飄十裏醉武夷。因為酒好,這一帶人家祖祖輩輩,無論男女老少都喜歡喝,打漁的喝了網掄得又遠又圓,種田的喝了掄鋤耕作一天都不覺累,男兒、女兒要是誰家的酒釀的好,周圍十裏八鄉來提親的踏破門,外麵路過這裏的遊人喝了稻香美酒,少說三天不想走。

三年前,有位酒仙來到這裏,飲了一壇又一壇,人未醉心先醉。對酒肆店家說:“我看盡天下名山名水,嚐遍天下美酒佳釀,沒想到來你這裏以後,感覺前麵的酒都白喝了。”天天泡在酒肆裏,盤桓了十多天也舍不得走。最後,摸出口袋所剩不多的銅錢,才想起此行的目的——應同樣喜愛古遺跡的朋友之邀,到泉山觀看葬於絕壁岩洞中的閩越先民的懸棺。暗暗悔叫“晚矣”,因為,約定匯合的日期已經過去好幾天了,朋友不可能在那裏等這麽久,也許此時正在返程的路上埋怨自己爽約呢。“算了,反正時間已經錯過,不想爽約已經爽約,後悔也沒用。正好酒還沒喝夠,繼續喝,回去時帶上幾壇美酒,登門向他賠罪就是了。”

可是,看看搜遍全身摸

出來的那點錢,買酒最多也就隻夠喝兩日。想來想去,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指著拴在門外的那匹五花快馬,對店家和正在酒肆裏喝酒的人說:“那是我的坐騎,你們看值多少錢,誰想要誰就牽去。”就這樣,賣馬的錢又都被他換成美酒,天天不亦樂乎地爛醉在酒肆裏。

這天夜裏,那酒仙把酒正歡,看到窗外一輪滿月當空,清輝遍布酒肆庭院,一問店家方知是仲秋之月,不由想起那句“仲秋之月養衰老,行糜粥飲食。”掐指一算,自己出來已經一個多月,把孤單一人的老母親留在家中,現在還不知過的怎樣,孝心一發,頓醒幾分酒意。急急地想連夜趕回去,可是,快馬已經換成美酒喝進肚中,頓時後悔不迭,隻得另想辦法。正在鬱悶之時,低頭看到腰間露出的玉佩,立刻轉憂為喜,起身把腰上、臂上和胸前的幾塊美玉悉數取下,交與店家,換成六十五壇美酒,裝了滿滿一船帶走。

從上船他就又開始喝,越喝越想喝,越喝越起勁,還邀來船家一起喝。誰知,那船家本來也是個見酒走不動路的酒徒,聽到邀他喝酒,頓時心花怒放,咧著大嘴一頭紮進船艙。兩人推杯換盞,喝得天昏地暗,全忘了身在何處,船也顧不上管了,任由它順水漂流。不知不覺六壇酒喝完,酒仙搖晃起身正要開第七壇酒,船卻撞上了這條溪水上唯一的一座石橋的橋墩,結果,船翻酒壇碎。摻著五十九壇美酒的溪水,挾帶著濃鬱的酒香一直往下遊流去,溪水裏的魚鱉蝦蟹雖說早已聞慣了稻香美酒的味道,可從來沒有品嚐過這麽濃鬱的酒水,頓時沸騰起來,紛紛匯集到溪流的中央,爭相痛飲人間贈送的美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