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疑竇漸生
天色微明時，前出偵查開道的悍馬車與滿載著人質的卡車，在一處淺淺的窪地中停了下來。不必唐國銘吩咐，在車輛停穩的瞬間，顧維肅已經抱著他的那支狙擊步槍、披著一件沙地偽裝服離開了車輛，朝著稍遠些的一座沙丘走去。
而在顧維肅身後，潘冠手腳飛快地操控著幾架旋翼式無人機返航，並為接二連三落下的旋翼式無人機更換了動力模塊。
從卡車上拽出了個巨大的裝備箱，穿著鋼頭陸戰靴的哈爾巴拉一腳踢壞了裝備箱上的環狀鎖扣，彎腰掀開了頗為輕巧的箱蓋，從裝備箱中抓出了幾包軟包裝飲用水，抬手遞給了那個協助唐國銘救人的青年人：“你負責發放食物和飲用水。沒問題吧。”
忙不迭地點頭答應著，那名蓬頭垢麵的青年人趕忙接過了哈爾巴拉遞過來的水袋：“交給我吧！本來我就是工地上管後勤的，這活兒我拿手——來來來，都排隊啊！”
很有些狐假虎威地用荒腔走板的英文吆喝著，青年人橫著胳膊讓那些圍攏過來的外國人質站成了彎彎曲曲的隊列在一旁等候著，轉頭將水袋與野戰口糧優先遞給了自己身邊的中國人。
瞥了眼那手腳飛快分發著飲用水與食物的青年人，唐國銘轉頭看向了正在擺弄軍用電腦的潘冠：“周圍情況怎麽樣？”
操控著好幾架更換了動力組件的旋翼式無人機升空，潘冠飛快地切換著無人機傳輸回來的畫麵：“安全！五公裏之內沒有任何人員、車輛活動的跡象！”
微微籲了口氣，唐國銘依靠著悍馬車那結實的輪胎坐了下來：“盡快探明前往達瓦共和國的路徑！如果可能的話……試試看能不能與中國駐達瓦共和國的外交人員取得聯係？”
飛快地敲打著鍵盤，潘冠低聲應道：“已經聯係上了！人質遭受綁架後的兩個小時後，中國駐達瓦共和國的外交人員就設立了聯絡熱線，並且通過很多民間渠道征集相關信息，一共設立了二十五條熱線電話，還有四個匿名郵件通訊地址。現在……對方要求我們表明身份、同時證明人質在我們手裏，我該怎麽回應？”
猶豫片刻，唐國銘抬手指了指那些正在狼吞虎咽著的中國人：“給他們拍一段視頻發過去！”
從軍用電腦附件模塊上抓起了個移動攝像頭，潘冠在站起了身子之後，卻又遲疑地看向了唐國銘：“頭兒，你覺得……我們露臉合適麽？”
隻是略一愣怔，唐國銘立刻明白了潘冠的擔憂：“是讓你給人質錄像，又不是讓你給自己拍寫真集！有限信息傳輸規則，不會忘了吧？”
恍然點了點頭，潘冠飛快地走到了那些中國人質身邊：“大家別怕！我們已經與中國駐達瓦共和國的外交人員聯係上了，現在需要給大家拍個視頻，證明大家的安全情況！請你們一個個的報出你們的名字、籍貫和所屬工作崗位！”
飛快地站到了潘冠舉著的攝像頭前，負責分發食物的青年人急聲叫道：“我先來——我叫仇靈，四川人，負責管理工地後勤，也兼任廚子！”
“我叫羅為學，也是四川人，測繪師……”
接二連三地站到了潘冠舉著的鏡頭前，不過是短短幾分鍾的功夫，潘冠已經將營救出來的中國人質全都拍攝了一遍。在稍作思忖之後，潘冠舉著攝像頭，走到了那些紮堆在一起、依舊麵帶驚恐的外國人質麵前：“報出你們的姓名、本國居住地與職位！”
猶豫了好一會兒，紮堆聚攏在一起的外國人質方才依照潘冠的指令，吞吞吐吐地報出了自己的個人資料。雖說在潘冠眼中看來，其中有好幾個外國人質都存在著明顯的瞞報或是謊報現象，但潘冠也並不戳穿，隻是像例行公事般地攝錄完畢之後，返身將攝像頭接駁到了軍用電腦上。
伸手拽出了軍用電腦上的通訊器，潘冠順手打開了軍用電腦上的電子擬聲係統，在傳輸資料的同時開口說道：“我們現在正在將被營救的人質送往達瓦共和國，請你們盡快在兩國邊境線上指定個可以進行人員交接的位置！現在我給出可供選擇的地理範圍……”
飛快地報出了一串坐標，在潘冠還沒來得及喘口氣的功夫，通訊器中已經傳來了明顯帶著驚喜的回應聲：“你們究竟是什麽人？是否能表露身份？”
轉頭看了看不遠處帶著被營救後的興奮、紮堆在一起竊竊私語的中國工人，唐國銘伸手取過了通訊器：“我們是誰無關緊要！有個我認為比較關鍵的信息，你們最好能多琢磨一下——康斯坦丁公司的工程人員也被綁架了，他們剛好也是在達瓦共和國修建水電站，這裏麵應該有比較大的關聯！”
通訊器那頭的聲音明顯的有了停滯：“康斯坦丁公司……好吧，這個情況我們一定會重視的！能否讓我們與中國工人直接通話？”
瞥了一眼紮堆攏在一起的中國工人，唐國銘毫不客氣地應道：“不行！在把他們安全送到指定地點之前，最好讓他們保持警惕和冷靜！給出交接地點吧——我們的時間都很寶貴，不是麽？作為個人建議，我希望交接地點能有足夠的、可控性較高的武裝人員，保證他們的安全！”
在片刻的靜默之後，通訊器那頭飛快地報出了一個地點坐標。看著潘冠在軍用電腦上指點的交接位置，唐國銘再次將通訊器湊到了嘴邊：“建議你們在四個小時內先行抵達，我們會再與你們聯絡的！”
詫異地看著終止了通訊的唐國銘，潘冠低聲說道：“交接地點跟我們之間的直線距離不到一百公裏，咱們幹嘛把交接時間訂在四個小時內？”
朝著那些外國人質努了努嘴，唐國銘微微皺起了眉頭：“我總覺得事情沒這麽簡單……”
掃了一眼驚魂未定的外國人質，潘冠的眉頭也漸漸攢到了一起：“同樣的水電工程，同樣被綁架，同樣的綁架者……太多巧合了！要不……趁著還沒出發前往人員交接地點，我找找相應資料？”
輕輕點了點頭，唐國銘抬起手腕看了看自己那塊已經有了明顯磨損痕跡的軍用手表，猛地站起了身子：“二十分鍾後咱們出發！”
看著唐國銘站起身子，端著槍依靠在卡車旁休憩的包雷立刻迎了過來：“頭兒，下一步怎麽走？我是說……這些老外怎麽辦？”
瞥了一眼紮堆聚攏在一起的外國人質，唐國銘低聲應道：“你的意見呢？”
伸手抓了抓有些痕癢的後頸，包雷頗有些為難地嘀咕起來：“要我說吧……把這些外國人質一起送到安全的地方，也不過是摟草打兔子的事兒？可是……我……我總覺得這些老外有點奇怪？”
從卡車上取過了一袋飲用水，唐國銘慢悠悠地撕開了水袋上的飲水管封口：“具體說說？”
盯著一名被圍攏在人群中央的中年男人，包雷低聲應道：“這夥計應該就是這些外國人質的頭兒，可在剛才潘冠詢問他們名字和身份的時候，這家夥卻說他隻是個測繪員。要說是出於害怕而瞞報身份，這也說得過去。可我看著這家夥發號施令的模樣，又像是刻意要讓咱們看出來，他是這批人質的中的頭兒？這就很有些矛盾了……”
不緊不慢地啜飲著清水，唐國銘不著痕跡地點了點頭：“他這麽做的目的。很有可能是出於保護真正的首領。”
包雷：“那這就更說不過去了？這種刻意暴露身份的做法，很容易引起綁架者的怒火，進而對他進行懲罰，甚至是直接一槍崩了他！要說他們是軍事化或是準軍事化的組織成員，他這麽做還說得過去。一個民間水利建設公司的職員這麽幹？他圖什麽？小命丟了可就什麽都沒了啊……”
眉尖猛地一挑，唐國銘猛地轉頭看向了聚攏在一起的中國工人：“仇靈，過來一下！”
耳聽著唐國銘的召喚，仇靈忙不迭地幾步衝到了唐國銘身邊：“大哥……首長，你叫我？”
朝著很有些激動模樣的仇靈露出個笑臉，唐國銘低聲問道：“仇靈，這些外國人質跟你們關在一起？”
飛快地點了點頭，仇靈有些詫異地應道：“是啊！關在兩個門對門的土房子裏，彼此間都能看得到對方——大哥，你問這幹啥子？”
上下打量著仇靈的身形樣貌，再回頭看看那些聚攏在一起的外國人質，唐國銘再次朝仇靈問道：“是你們先被抓還是他們先被抓的？”
伸手抓了抓腦袋，仇靈猶豫著應道：“我們被抓到那個土屋子裏關起來的時候，這些老外已經在那兒了。我們也跟他們搭過話，可他們好像不大樂意跟我們說什麽……”
再次仔細看了看仇靈的臉色，唐國銘伸手拍了拍仇靈的肩膀：“回去跟所有人說，待會兒要是我們動了槍，叫大家別害怕，立刻就地臥倒就行！”
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噤，仇靈朝著唐國銘張了張嘴，卻是什麽都沒說，默默地轉身回到了聚集在一起的中國工人身邊……
朝著包雷遞了個眼色，再朝著哈爾巴拉吹了聲口哨，唐國銘轉頭回到了把不斷擺弄著軍用電腦的潘冠身邊：“查出來什麽了？”
將軍用電腦的屏幕轉向了唐國銘，包雷低聲說道：“康斯坦丁公司還真有點不對勁——達瓦共和國的水利工程招標的時候，這家公司就跟咱們國內的公司較勁，費了不少力氣才搶下了他們現在幹的這單活兒。頭兒你也知道，國外的很多建築公司在人力資源和相關費用上，跟咱們國家的公司根本沒得比。康斯坦丁公司搶下這單活兒，純粹就是賠本賺吆喝，這種事情老外幾乎不會幹！”
微微點了點頭，唐國銘伸手在潘冠眼前比劃了個‘戒備’的手勢：“接著說？”
眼睛朝著那些外國人質略微一掃，潘冠的右手不著痕跡地放在了腿部槍套旁：“按照目前兩家公司的工程進度而言，咱們國家的公司應該會比康斯坦丁公司提早兩個月完成。在競標下一個規模更大的水利工程時，自然就有足夠的優勢。可一旦咱們的工人出了意外，那康斯坦丁公司幾乎就沒了競爭對手了！所以……”
轉頭看向了那些外國人質，唐國銘的臉上驀地浮起了一絲冷厲之色：“埃裏克對培南招供，他是受人雇傭才去綁架了那些人質，必須是先綁架了再處決，不能直接襲擊殺死——那麽這就好理解了，咱們國家的工人被綁架了，並且被指定處死！”
眨巴著眼睛，潘冠低聲問道：“頭兒，這裏頭還有個事情沒法解釋——如果是康斯坦丁公司在搗鬼，那他們幹嘛要找人綁架自己人？就為了表演個此地無銀三百兩？”
抓過了擱在身邊的自動步槍，唐國銘慢慢地站起了身子：“這樣他們就能有順延工程進度的合理借口！而且……這些人未必就真是康斯坦丁公司的工程師和工作人員！通知炒肝，保持外圍警戒，咱們得先把身邊收拾幹淨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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