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這時。

船艙又進來個女戰士,身上的機甲跟旁人有些不同,顏色深了許多。

一進來,就喝阻那壯漢道:

“住手!”

揚起的,戴著金屬套甲的手臂,應聲而停。壯漢轉身,衝那女戰士道:

“隊長,你看這混蛋小子……”

那女戰士掃了眼倉裏狀況,目光經過死去的孩子和那男人,打斷他話問道:

“怎麽回事?”

那壯漢忙就說了。

“那死小鬼不老實,那家夥想開槍反抗,真是個白癡,活不耐煩找死的東西……”

壯漢滿嘴嘲笑鄙夷的口氣,正說著,看見那女隊長端端正正的對那男人的屍體行了一禮,頓時就住口。

語氣明顯一愣,道:“隊長,你這是幹嘛?”

“如果這裏能有一個孩子理解並繼承他的精神,他就不算百死了。”

陳佑聽著這話,微微一愣,清醒過來似的,緩緩座了下去。他覺得自己似乎能明白這句話的意思。

那女隊長自言自語般的說著,旋又換了副語氣,命令道:“你,你們兩個留守這艙室。記住,不要再讓我看到有孩子的屍體!”

旋又對幾個沒點上的戰士道:“其它人跟我出去,料理正趕來的兩隊機械戰士!”

說罷便領先帶一行人離開出去,隻留下那壯漢和另一個身材矮不少的男人留守。

不一會,兩人聊開了。

壯漢話不少,訴說著些光榮戰績,恥笑著某些見過的,知道的沒用傻瓜和懦夫。

嘴裏最愛掛的口頭禪就是,‘那個孬種,那個傻瓜,那個懦夫……’

陳佑一直看著不遠處地上那男人的屍體,內心的憤怒情緒在翻滾,同時也聽著他們的對話。

沈碧玉一臉悲傷,低著頭,不敢也不想說話。

陳佑忽然有了主意,也覺得必須這麽做。他生平第一次這麽迫切不能壓抑的想要一個人死,並且十分肯定的認為,這個人該死。

陳佑將目光移到那不斷說話的壯漢臉上,壯漢邊跟同伴交談,邊以目光來回巡掃艙室。

很快發現陳佑這個他本就看不順眼的小子,那帶著嘲笑的注視目光。

壯漢停止與同伴的交談,大步朝陳佑走進過去,嘴裏喝罵道:“小王八蛋,看什麽看!”

陳佑的目光緊緊盯著壯漢不放,冷笑,帶著鄙夷的開口道:

“我在看懦夫,看孬種,看一個隻有用槍指著小孩子逞威風滿足虛榮心的廢物!”

壯漢想不到他會這麽當麵罵他,想不到他會用這種語氣和態度,憤怒了,卻停下了腳步,有些楞住。

繼而勃然怒吼道:“小兔崽子你說什麽?”

吼叫著,已揚起手,他同伴忙就提醒道:

“別跟個孩子計較了,隊長交待過不許再殺孩子。”

那壯漢因此冷靜下來些許,放下剛抬起的手。

氣怒交加的道:“小兔崽子,今天不殺你也非把你整個半死不活!”

陳佑做出輕蔑神態,嘲笑道:“當然。你也就這點本事。放下了槍,你就是個孬種,廢物!”

壯漢大怒,才要撲衝過來,陳佑忽然語氣急快的衝他大聲喝罵道:

“孬種!你有膽子赤手空拳跟我打一架嗎?放下槍,脫去機甲,你還有屬於自己的本事嗎!”

壯漢一聽,撲出的身子強行頓住,哈哈大笑起來。

“夥計,你聽到了嗎?這小兔崽子是不是瘋子?他竟然想跟我單條打架?哈哈哈……”

陳佑不待他朋友開口,又連珠炮似的道:“反正我可不像你,是個孬種。除了機甲和槍,什麽本事也沒有。恐怕你連跟我這麽個半大孩子單條的膽子也沒有,懦夫,廢物,就是你!”

壯漢怒吼一聲,‘你他媽的小兔崽子,找死!’同時就已將能量槍朝同伴扔將過去,迅速卸掉一身厚重機甲。

露出來一身強健發達的肌肉,色澤黝黑,剛硬似鐵。

臉上還戴著張麵具。

他那同伴來不及出言勸阻,壯漢就已怒吼著朝陳佑攻上,嘴裏叫囂著道:

“小兔崽子,讓你知道大爺拳頭的厲害!”

陳佑心裏暗笑。

壯漢肌肉發達,動作竟也十分靈巧迅捷,猴一般輕手一托座椅背,身子就便裏地飄起,風般飛撲到陳佑麵前,一腳踢出。夾雜著激**氣流的響動,聲勢驚人。

陳佑不怕,雖然不曾有過跟真正戰士的搏鬥交手經驗,但自幼在模擬訓練裝置的無數戰鬥,加上一身古內功修為,讓他充滿自信。

更何況,有心算無心。

雙足微一使力,輕手一托壯漢鐵桶似的腿上,身子輕雲般飄開一側,壯漢足不著地,在椅背上單手一按,淩空改變勢子,追著陳佑二度撲上。

陳佑運足內勁,迎著壯漢旋身一踢,擋下,借力迅速飄退兩丈許。

壯漢眼見飛撲不至,雙足落在中央走道上。

“切!小兔崽子就這點兒本事?”

陳佑一副更不屑的模樣語氣,輕輕擺了擺硬接壯漢飛踢的手臂,道:

“塊頭倒是長的大,可惜一點兒勁都沒有,按摩似的!廢物,有本事再來,讓你見識有力量的腿是什麽樣的!”

當然,事實上他的手臂有些發麻,以他年紀,便是有內功護體,這般硬擋壯漢攻擊,還是略嫌勉強。

壯漢怒道:“小兔崽子還嘴硬!”

人便風一般衝將過來。陳佑身子一動,作勢迎上出腿模樣,那壯漢一則被憤怒衝昏頭腦,二則壓根不拿一個半大孩子當回事,便沒多想實實在在出腳踢擊。

陳佑身勢忽然一變,前衝速度不改,朝地上倒下去,幾乎貼上了地,避過壯漢的一踢,同時狠狠踢上壯漢支撐平衡的腳。巧妙狠毒的著力點,強勁的內勁衝擊之下,壯漢一聲悶聲,腳步骨頭同時碎裂。

整個人失卻平衡的前仆倒落。

陳佑單手在地上一撐,身子飛旋著起來,順勢一把扼住壯漢粗壯的脖子,將之扭到身前的同時,抬膝朝他後背脊椎骨就是一擊重頂。

壯漢門哼一聲,腦門,身上,冷汗直冒。一張臉疼的扭曲,卻不發出慘叫。

他那同伴見不妙時,便已抬槍,對著的卻是壯漢那張肌肉扭曲的臉。

陳佑躲在其後,迅速控製著壯漢,移靠到接近艙壁一角的位置。

喝道:

“開槍!一槍就能把他和我都結果。”

壯漢的同伴沒有開槍,也不敢開槍。他看見陳佑兩隻手都抓握的激光劍柄,他沒有把握能同時摧毀兩隻不交疊手臂的行動能力。

“微光武器!小子,你是英雄的人?”

旋又自己否決了道:“不對……”

“你放開我夥計,我們可以饒你性命!”

陳佑不屑道:“別以為旁人是白癡!少廢話,或者連他和我一起槍殺,或者就這麽陪我幹耗著吧。”

陳佑說罷,就再不理會忍痛怒罵的壯漢和其同夥的言語。

他知道不可能以此要挾更多,唯一能做的就是別讓對方把手裏人質搶走,

壯漢的夥伴一時沒有主意,最後隻好開啟通訊裝置,求救於隊長。

就聽見裏頭那女隊長氣急敗壞的聲音道:

“蠢材!告訴阿塔,507小隊遭遇到英雄組織的一個微光甲戰士,我們必須撤退。既然那小子想要以此拖延等待支援,鐵了心不肯放他,你隻能把他們一起射殺,算替他報仇了吧……我相信他能明白這個決定的必要!”

壯漢阿塔的夥伴神色明顯一愣,通訊器那頭,似乎已經關閉,再沒有聲音傳出來。

陳佑心一緊。

壯漢阿塔已朝同伴開口道:“照隊長的話做吧。是我自己沒用,栽著小兔崽子手上,但我不是怕死的孬種!”

壯漢的夥伴,握著的槍有些顫抖,對這兩人,半響都沒能扣下機板。

忽然,隻見他又接通了通訊裝置,語氣果決的衝裏頭道:

“隊長,我請求留下斷後,英雄和守護的人必定以救援這裏為主,孩子在我們手上,他們無暇追擊大家。大不了我就和阿塔一起,跟這艘船一並下地獄!”

通訊器那頭,那女隊長的聲音響起來。

“我批準……但我還是抱著期盼奇跡的心情,希望你們能活著回來!再見。”

“多謝隊長!”

壯漢似乎有些激動,身軀在微微抖動,陳佑感覺的到。

陳佑內心很猶豫,事情的變化出乎意料。他發現自己麵臨兩個選擇,因為他無法懷疑兩個人求死的決心。

也許這是個圈套,但他判斷不是。

他是應該故作姿態的放了壯漢,尋求一夥飛船上同伴的微妙得以活命機會呢?

還是這般耗下去,期盼趕來的支援能夠及時擊殺壯漢的同伴,救下所有人性命?

陳佑正猶豫難決時,看見沈碧玉和古怪既關切又驚懼的目光。

忽然想起流光城,那個城門口的守護者,和把他們送上這艘船的守護者。

想起那個選擇法則。

這局麵因他而起,他該承擔。他想到放開壯漢,自己極可能麵臨的下場,被虐殺泄憤的畫麵……

陳佑心裏害怕,他咬緊牙關,強迫自己消除對死亡的恐懼,強迫自己冷靜。

他暗自計算著時間,一個不確定的時間。通過那女隊長的態度和語氣,推測英雄那個有微光戰甲的厲害人物的到來應該很快。

陳佑決定承擔這局麵的責任,但也決定冒險賭一把,讓這兩人再不危害飛船上其它孩子性命情形下,陪葬。

他相信這壯漢和他的同伴內心哪怕些許的良知和情感會被他的舉動喚醒,哪怕在刹那間能占據行為主導,也足夠了。

於是他深深的歎了口氣,動作輕緩,一臉頹然的扶著壯漢,在一旁有孩子識趣讓出來的位置坐下。

壯漢和他的夥伴十分不解和緊張的握槍看著他。

陳佑曬然一笑,衝他們道:

“殺了我泄憤吧,然後你們該有足夠時間撤退。如果你們能想象,我和你們一樣的心情的話,不願看到同伴死亡,像你們之間,以及和你們一樣的情緒。請放過我的同伴。但請不要用槍對著我的頭殺死我。”

說罷,便一臉平靜的就近在壯漢身側坐了下來。

壯漢和他的同伴都感到意外,受傷的阿塔,意外的沒有辱罵和發怒。愣了一會兒,忍受著身體的重創起身,在同伴的幫助下穿上了機甲。

開口道:“跟隊長匯報,我們撤退。”

旋又衝陳佑道:

“小子,將來再碰麵,可不會再因為輕視著你道,你是個戰士!可惜,不是我們的夥伴。”

壯漢的同伴一手扶持著他,回頭望了眼陳佑,嘴唇動了動,最終什麽也沒說,一並沒入船艙的梯道裏頭。

他們一走,沈碧玉和古怪就高聲歡呼著陳佑的名字,激動的飛跑過來,撲上把他抱住。

“陳佑!好樣的!陳佑!好樣的!”

引的其它孩子們,紛紛效仿,一時間,船艙裏氣氛變的熱烈激昂。

被孩子們‘活埋’在下頭的陳佑,深深送了口氣,暗自慶幸著,母親沒有給他起錯名字,命運庇佑了他,讓他這個決定,成為正確。

大家都因此活下來了。

這麽想著,不禁又有些自責和懊悔,他算計了壯漢和他的同伴。他故意拖延了些時間,他認為,極大的可能,在阿塔重傷的拖累下,他們逃不出趕來的英雄和守護。

阿塔受的不是尋常傷,是潛藏爆破內勁的攻擊,片刻後,脊椎骨會被隱伏的內力炸斷,他的同伴一定不會就那樣扔下他不管,一個機甲變成承載兩個人的體重,那結果……

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