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郡主的話,太醫們都被皇後娘娘扣下了,現在一時無法抽身,老奴……老奴方才還挨了一頓板子……”桂公公衝進來的時候,清歌正紮著針,乍一聽手就一抖,紮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疼得齜牙咧嘴,皇上也急了,顧不上問皇後做了什麽趕緊拉起清歌的手就看了個仔細,心疼道:“這不會紮出內傷?趕緊叫個太醫來瞧瞧,皇後敢打朕身邊的人,敢一人獨自占用所有的禦醫,也是該死!”

這已經是皇上第三次在自己麵前提起要皇後的命了,清歌這會兒不相信也隻能相信,可是皇後的的確確還不能死,否則這後宮一亂,父皇又要心力交瘁了。

所以,即便是有難以忍受的委屈,清歌也隻能往肚子裏吞,一邊將手從皇上的手中抽出來,一邊拔出針,輕笑道:“這銀針是最細的一根了,紮哪裏都不疼,父皇不必擔心。”

末了,見皇上已經張開嘴巴要和桂公公說話了,清歌趕緊大聲道:“父皇方才不還誇長樂的針灸比太醫還好麽?這會兒就不讓長樂試著醫治您了嗎?”

小女兒的姿態叫皇上很是感慨也很是懷念,於是他抖了抖胡子道:“那便依你的。”

說罷他又迅速轉過頭:“你去傳朕的口諭,叫皇後即刻就來見我!”皇上已經有些動怒了,去叫皇後來竟然都是要用口諭的,已經是不將她看做結發夫妻了。

桂公公可是知道皇上病重已經命在旦夕,所以就下意識地敲了敲清歌的臉色,見她麵色不好,轉了轉眼珠子就道:“回皇上的話,方才奴才去皇後娘娘的宮裏,那兒都亂作一團了,太醫說娘娘中毒了,是被蜈蚣咬傷了的。現在已經是毒入肺腑,一時半會兒都醒不過來。”

其他以他的性子,當眾被皇後叫人打了,雖然皇後之後昏迷了,他也要裝作不知道地去傳旨,那自有皇上能收拾了這女人。可是郡主如今的身份地位大大不同了,比誰都要重要,他不得不提醒一句。

“什麽時候中毒不好,偏生這會兒!”皇上不高興地拜了拜手,“你先下去吧,叫人趕緊備下膳食,一炷香後就端進來。”他說完就不再往台階下看了,而是專注地盯著清歌的臉。

人人都說專心的人最好看了,現在的清歌幾乎是用盡了畢生所學因此是更認真了,皇上也看得高興,更是欣慰,便道:“清歌之前是去了哪兒……

這聲音還有些害怕和擔心,清歌聽出來了這麽個意思就更加心痛了,皇上這是害怕自己生氣。九五至尊竟然會為了自己小心翼翼地說話,竟然還要看自己的臉色,清歌一時間都說不出話了。

與雲青山想比,皇上好的地方實在太多,完全不像出身帝王家的男人,隻不過現在說這些都沒有用。

“清歌之前不小心在錦繡宮裏睡熟了,就在小倉庫裏,本來是要清點父皇送我的寶貝的,可是數著數著太多了,就不小心睡著了。”這個理由說出來,清歌相信不會被穿幫,因為那倉庫有半個錦繡宮大,寶貝太多了,無論是誰檢查那裏要找自己,那都是不敢走得太遠,也不敢說的。

“皇上,膳食來了。”桂公公進了宮殿,而清歌此刻也收好了銀針,扶著皇上往下走,卻發現皇上的身子幾乎是半靠在她身上的,顯然是力竭。

清歌猶豫了一瞬,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別皇上拉著走遠了,就坐在了庭院裏的秋千旁。

眼皮子一跳,清歌笑道:“父皇也喜歡秋千嗎?”

皇上沒有說話,隻是麵色一點點淡了下去,直到所有的菜都被端了上來,所有的宮人都退了下去,皇上才開口說起了另外一件事情:“朕和你娘親是早就認識的,不過你娘親那會兒年方十一,比朕小了太多。”

這麽懷念的口吻,清歌下意識地就想開口阻止,可是一抬眼就對上了皇上空洞的目光,她隻能笑了笑:“娘親去得早,雲相又不許任何人提起長樂的娘親,所以也不清楚父皇和娘親的淵源。”其實她是知道的,可是不敢說。

皇上似笑非笑地瞧了清歌一眼,夾了一筷子菜叫清歌先用,他卻還在說:“那天雨下得很大,卻是元宵節,朕跑去宮外被一棵合歡院迷住了眼睛,剛要開口就被母妃叫人打壓在了地上,她高高在上地看著朕,冷笑著教訓朕,那些冰冷的話朕一輩子都忘記不了。她說朕形容無狀,丟了父皇的臉朕承擔不起!她叫朕即刻就回宮收拾幹淨自己,讓我跪在冰天雪地裏不許起來。”

清歌聽著,這時間倒是與皇後拚命要和她說的故事一樣,可是皇上沒注意清歌的神色,還在說:“規矩,規矩,都是規矩!,母妃每次看見我必要提起的就是規矩,她告訴我要想活著就不許有自己的喜好,也不許有喜怒哀樂。”

“可是朕也

是人,是人就會有七情六欲,何況朕那會兒才不過十七的年紀,正是年少輕狂,可是娘親卻叫人不給我用膳,不與我說話,就那樣將我留在了冰雪裏凍得不會說話了。”

說道這裏,清歌幾乎都能猜到接下來發生了什麽,她的聲音近乎哀求:“父皇,先用膳吧,再多的話我們都有機會慢慢說完,長樂現在餓了。”

皇上瞧見清歌麵上的擔憂,隻能吞了一口米糕,瞧清歌的神色漸漸不再那麽慌張就繼續道:“遇見你的娘親也許是這輩子最為正確的事情,朕那會兒才知道原來世界並不是隻有冰天雪地,也會有活爐一樣的人喜歡朕依賴朕。”

是啊,可是娘親已經去世了,清歌想要開口卻不忍心,隻能眼睜睜地瞧著皇上神色越發癲狂,臉都抽搐,還在說話……

清歌從未有這麽大的執念,可是現在皇上的狀態已經不適合再費力氣了,於是她眼睛暗了暗,笑道:“長樂給父皇揉揉肩膀,父皇坐久了身子會乏會僵硬。”

說著,她起身繞到了皇上的身後,在他說話的時候一舉在他的脖子上來了一記手刀,狠準快。

摸了摸紅腫的手,再瞧了瞧一臉痛苦的皇上,清歌心中五味陳雜,隻能叫人拿了件狐裘來給皇上披上,自己則守在一邊慢慢等人醒過來。

也許是她的失蹤才叫皇上突然將心裏話都說了出來,他是真的忍受不住了,壓抑也壓抑不住,這些日子來清歌明顯發現皇上的性情變化很快,也許真的是人近黃昏。

再多的參茸靈芝都補不了皇上的身體,清歌手掌一翻就貼在了皇上的額頭上,那種詭異的跳動感她都摸不準皇上究竟是得了什麽怪病,可是這麽多年再多的名醫都沒有能救皇上,她也無能無力。

眼睜睜瞧著最疼愛自己的人去了,清歌微微一笑,心疼得竟然一點感覺也沒有了,隻是在桂公公闖進來的時候皺起眉頭:“慌慌張張的,怎麽回事!”

桂公公趕緊跪在了地上,瞧皇上麵色灰白躺在椅子上,清歌正在施針,就趕緊說:“皇後醒過來了,一開口就叫了三皇子去,現在皇後的宮裏已經吵起來了,也不知怎麽回事,景王一進去就被人刺傷了。”

“景王如何了!”清歌忍不住問了一句,話一出口她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那麽在乎歐陽少卿,不禁別過了頭,聽桂公公說話也漫不經心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