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王爺的話,老奴這是奉皇上之命,來此將縣主押進宗人府。”桂公公恭敬地垂下腦袋,拂塵往後輕輕一點,聲音出奇地輕:“若無事,老奴就回皇宮回話了。”

歐陽少卿聽得心頭一痛,目光掃向清歌,隻見她梳著鬆鶴髻,頭頂斜插著一支金崐點珠碧玉簪,手拿一柄綴珍珠象牙柄圓扇,一派輕鬆優雅,目光相對的一瞬就移開了。

歐陽以澤避過身子,讓幾人上了馬車,倒是一副關押皇親國戚的架勢。父皇心裏,對那人的影子,已經滿滿蔓延到清歌的身上了,不知此事是否能有得商量。

打定主意進宮一趟,歐陽以澤看了眼正熱的太陽,直接無視了雲青山的殷勤邀請,鞭馬往皇宮去了。

陽光正明媚的時候,突然天空響起一聲巨鳴,一道閃雷劃過,天氣暗了下去。

等清歌下了馬車時,外頭早已烏雲密布,冷風席卷落葉,皇宮前的守衛卻已經那樣森嚴,那些人都麵無表情,動都不動一下。

一路上被送進關押朝廷重犯和皇親貴戚的宗人府,桂公公早就去乾坤宮複命了,領著清歌進囚牢的是一個年輕的獄卒。

經過無數正在行刑的牢房,那獄卒一邊走一邊笑著解釋:“這些都是朝廷要犯,有失誤殺人的,有篡權的,還有各種說不上理由就直接被關進來的。”

他滿布裂痕的手往旁邊一指,一個年輕貌美的女子被扒光了衣裳,一根燒紅了的鐵棍被穿進了她的喉嚨,直接將她燙暈了,喉嚨沒一會兒就洞穿了。

清歌看在眼裏,卻笑得平和寬容,直讓獄卒氣得又指向了另一間牢房。

那裏有個身著錦衣玉袍的小男孩,一個大漢揪住了他的頭發將他扔進了大桶裏,桶裏的熱氣幾乎繚繞了整間牢房,一聲悲憤的叫喊淒厲痛苦。

沒一會,大漢就用一根生了鏽的倒鉤,將男孩撈了出來,他身旁的壯漢提著無數短刀,眨眼間就將男孩的整張皮撥了下來。

冷光吹過,那張皮很快風幹了,搖曳生姿,仿佛是活生生的人。

可方才

還掙紮個不停的男孩,早就臥倒在了草地裏,生死不知。

獄卒回頭一看,滿意極了,這位小姐的臉色算不上好看,也許是怕了。知道怕就好,至少容易招供!

“哎呀!”清歌的聲音悠遠綿長,不仔細聽就仿佛女鬼在低聲哭泣,直接將獄卒嚇得一顫,冷下了一張臉。

清歌鼓掌歎息:“這是失傳已久的美人笑,沒想到宗人府竟然能做出這玩意兒,著實讓我開了眼。”她的臉上壓根不是害怕,而是笑意。

獄卒一對上清歌那冷得刺骨的眸,就立即轉開了眼。

這女人瘋了!一定是個瘋子!獄卒不再說話,而是加快了腳步將清歌關在了一間空著的牢房,一句話都沒說就離開了。

“姑娘,你年紀輕輕的,怎麽被關進這兒了?”一位年邁的老人問了一句,清歌循聲一看,是自己所在牢房的旁邊一間,那老人奄奄一息地躺在爛草堆上,一隻腿上的肉都被削幹淨了。

清歌不忍地別開頭,沒有理睬,她沒有資格同情任何一個人,她連自己都難保住,沒有餘力。

“姑娘,老夫可以保你出去,隻要你幫我做一件事!”那老人微微一笑,倒是有一番淡泊生死的意味。

清歌選了一處幹淨的地方坐下,不搭理這位掙紮著坐起的老人。

“我雖然年老,卻還不算晚,一生守護的秘密還藏得好好的,隻不過不想帶進棺材裏。”老人自顧自地說著,也不管清歌有沒有聽,“我白良品行正直,卻白留了報國的深情,一生都在宦海中沉浮,走投無路!”

清歌聽膩了這些事情,說書之人都說得比他神情三分,便隨手堆了把稻草,翻身躺在了傷透。

“老夫有誌投筆從戎,羨慕宗愨乘風破浪的大誌,也確實在三十年前就成為了那時的丞相,名傾天下風光一時。”老人剛說完,清歌就坐了起來。

“你說,三十年前的丞相是你?”清歌有些猶豫,上上下下地打量老人,見他雖然身子殘缺,卻一派淡然,的確氣質非凡。

“我放棄了這一

輩子的珍貴前途,不是因為有小人作梗,而是發現了那時的老皇上的一個秘密。那會兒,我就告訴自己,一定不能因為一己私利就將這個秘密給忘了。”

說到這裏,老人竟然落下兩行濁淚,聲音都在發抖,“是關於當今宮闈的秘密,姑娘你敢聽嗎?”

清歌心下猶疑了一會兒,笑道:“隔牆有耳。”

老人已然掙紮著站起,艱難地拆開肩膀上縫補的針線,血流了一地都沒吭聲,看得清歌都沒法不動容。

拆了線,清歌這才看見裏頭有本被銀子包的老老實實的一塊布,上麵還有一些字。

老人笑了,那張滿是皺痕的臉似乎被黑暗所吞噬,在殘破的泥牆上泛不起一絲漣漪,倒像是一尊活棺材,雖是能散架。

喘了口粗氣,老人笑著伸出手臂道:“姑娘若是有心,可以幫我將這個秘密告知當今的慕容將軍,我定然會保你出去!”

“無論是我犯了多大的罪麽?”清歌斂眉問道,瞬間就見老人點了點頭。

“隻要姑娘您願意,老夫可以保你很快出去!”老人笑了笑,一嘴的血咳的滿身都是。

想著老人已經是走投無路,否則不會將一生保護的東西交到她的手上,清歌心頭一震。看老人的麵孔也不像是個要陷害她的人,何況他都快死了。

清歌接過那幾張布,一把塞進懷裏,鄭重道:“若是您能回答我一個問題,我便答應!”

事關慕容風,她都開始有些慌亂,就怕猜到真相的那一刻,她也會如老人一般,終日惶惶。

得到老人的答應,清歌說:“據說您培養的下一代丞相本是您的大兒子,卻甘心將相位讓給了雲青山,因為他賢明能幹?”這個說法,她懷疑了很久卻沒有辦法得到解答,而雲青山從入相的那一年起才殺了自己的娘親,一切都是疑點。

在這寂靜的囚牢裏,突然的一陣電閃雷鳴,震得整個囚牢都在動搖,劃過清歌麵孔的時候,老人身子一顫。

略一沉吟,老人問:“你是相府大小姐雲清歌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