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夷辰還在那裏嚷:“爺爺您怎麽這樣講話!”

秦韶華趕緊拍了他一巴掌,“鬆手,別廢話。”到現在也該鬧夠了。

靳夷辰隻覺手腕一麻,尚未反應過來就發現掌中空了,秦韶華已經抽回了手。

他呆呆看著被秦韶華拍過就麻的地方,愕然:“秦家妹妹……你怎麽辦到的?”

還能怎麽辦到?攻擊穴位而已。方才秦韶華不出手是不想對他動武,現在卻是情勢所迫了。

楚國公已經拽著發愣的靳夷辰麵朝齊王跪了下去,“請王爺恕罪!老臣願替不懂事的孫兒領罰!”

齊王摩挲著輪椅扶手上的花紋,麵沉如水。

秦韶華悄悄退到一旁。

從楚國公進府的那一刻開始,這件事就不隻是三個人之間的情感糊塗賬了。

然而這個道理顯然靳夷辰未能明白,他被爺爺死死拽住跪在地上,嘴巴卻還不服輸:“爺爺您不知道,秦家妹妹她……”

“你給老夫住嘴。”楚國公這次並沒有大聲嗬斥,隻是低低說了一句。

可因為他的語氣非常威嚴,充滿肅殺之氣,讓靳夷辰一時愣住。在靳夷辰的記憶中,似乎還在幼年時候,領軍的爺爺曾和手下將士用這種語氣說話。之後爺爺卸甲歸田,就和普通老人沒什麽兩樣了。

此時,他便是再頭腦發熱,也從爺爺冷峻的麵容中感受到了強烈的不安。

“爺爺?”

“閉嘴!”

靳夷辰呆呆注視爺爺良久。

而會客廳外,齊王靜靜坐在輪椅上,半晌都未曾出聲。

周遭的氣氛變得越來越壓抑,空氣像是讓人窒息的蜂膠一樣。秦韶華看到楚國公額頭臉上都滲出碩大的汗珠,順著臉頰流下,打濕了花白的胡須。

秦韶華有點心疼老人。

她轉頭看向齊王。

尚未說話,齊王抬起手,做了一個阻止的動作。

齊王並不看她,隻盯住楚國公。半晌,總算是開口了,“楚國公請起。”

楚國公頭垂得更低:“請王爺恕罪。”

“不恕罪就不起來麽?”

“老臣不敢!”

“站著說話。”

齊王語氣威嚴,楚國公不敢怠慢,立刻站了起來。靳夷辰也想跟著站起,卻被楚國公壓下,低聲喝道:“你給老夫跪著!”

靳夷辰梗了梗脖子,不情不願。

齊王淡淡看著祖孫倆互動,一直沉凝的臉孔總算有了一絲鬆動,“令孫真是心性憨直。”

楚國公凜然低頭,“請王爺莫與無知小兒計較,老臣替他向王爺賠罪。”

靳夷辰皺緊了眉頭,“爺爺,您不……”

“靳爺爺,我讓他住口好麽?”秦韶華打斷插言。

楚國公目光有點警惕,“秦姑娘你……”

“放心,我不會傷他身子。”秦韶華走上前去,在靳夷辰疑惑的目光裏,輕輕伸指在他麵前彈了一下。

“秦家妹妹?”靳夷辰隻來得及說出這四個字,腦袋就無意識地晃了兩晃,目光漸漸變得呆滯,身子也不由自主地往下軟倒。

秦韶華扶著他倒下,

讓他側臥在地上。

楚國公一直提心吊膽地看著,直到發現孫子呼吸平穩仿佛熟睡,才略略放了心。

秦韶華朝老人笑道:“沒關係,小睡片刻他就醒了。隻是普通蒙汗藥,沒有損傷的。”

楚國公大大鬆了一口氣,低聲道:“多謝你。”能讓這不懂事的孫兒在齊王麵前閉嘴,他是打心底感激秦韶華。

“靳爺爺客氣。”秦韶華看了看齊王的臉色,索性退到他輪椅之後,回歸侍女身份。

這舉動讓一直冷冷看著她用藥的齊王臉色微鬆,唇角竟然微微翹了一下。

秦韶華站在他身後沒看到,但楚國公看到了。

不由久對秦韶華在齊王心裏的分量,有了更清醒的認識……秦韶華不過站在王爺身後,王爺就好像覺得她表明了立場似的,顯然非常高興,這簡直……可歎自家的混蛋孫兒還攪局。真是自找麻煩。

自己原本起初還想把秦韶華帶離齊王身邊,怕她受委屈,可隨著一件件一樁樁的事情出來,楚國公早已看清齊王的態度。到此刻,他是完全熄了勸秦韶華離開齊王的心思。

“楚國公,你打算如何領罰?”齊王突然開口。

楚國公一凜,趕緊站直身子正色回答,“但憑王爺吩咐,赴湯蹈火,老臣萬死不辭!”

齊王笑了:“赴湯蹈火?沒有那麽嚴重。”

楚國公屏息躬身,靜等齊王吩咐。

齊王摩挲著輪椅扶手上的花紋略略思忖一瞬,道:“楚國公老當益壯,伏櫪千裏,不如就去東邊轉一轉,把那邊清理一下?”

楚國公毫不遲疑抱拳:“老臣領命!”

“你的兒子現在……”

“在南疆軍營裏做校尉。”

“校尉品級低了點。不過沒關係,讓他就留在那裏吧,有什麽消息也好及時傳遞。”

“是。”

“楚國公解甲日久,和老部下疏於聯係,未免可惜。”

“老臣去了東邊後會和舊時子弟彼此照應的,請王爺放心。”

齊王點頭:“楚國公肯做事,本王沒有什麽不放心的。好了,天色不早,楚國公請回吧。”

“多謝王爺寬宏!”

楚國公深深行了個禮,背起依然在昏睡的孫子,大步離開了王府。

秦韶華目送他遠去,發現他的步伐非常堅定有力。

明明是齊王半威脅地讓他同意去東邊做事,怎麽看起來,他卻並無屈辱之感,反而有點躊躇滿誌的意思?

齊王仿佛洞悉了秦韶華所想,看著楚國公離去的方向說:“老將軍憋在京中日久,消磨了鬥誌,有立功之心卻又顧慮重重,裹足不前,本王不過是順勢推他一把。”

“楚國公去東邊出任什麽職位?宮裏那位會輕易同意?”這天下此時畢竟還是皇帝的,哪能齊王說派誰做什麽就做什麽,於理不合。

“楚國公既然應了,自會解決一切。”齊王卻語氣輕鬆地說道。

會客廳廊下掛著一排羊角宮燈,在夜風裏微微晃動。

柔和的燈光打在齊王臉上,照得他的側臉更加棱角分明,刀刻斧削一般。秦韶華覺得有些看不透他了。

一場熱血少年無端引發的鬧劇,怎麽最後他成了贏家,把楚國公也卷了進來呢?

隻能說他太會因勢利導,能抓住一切轉瞬即逝的機會!

據秦韶華對這個世界簡單的了解,此間天下並非大楚一統江山,在東部滄海和西方大漠包裹之內,陸地上其實有四個大國和諸多小國部落林立,楚為其一,北邊有梁國,東邊有衛國,南邊還有晉國。多年來四國此消彼長,誰也沒能一家獨大。

大楚現在國力算是強的,但梁和晉也不弱,隻是東衛稍微差了一點而已。

楚國東部和衛國接壤,那邊恰好又是大山大河的地勢,山林之間許多小城自成格局,總有點不聽朝廷的話。這些年,大楚東邊小型的暴亂不斷,雖然沒有釀成大禍,但總有些讓人頭疼。

齊王讓楚國公去東邊清理地盤,估計楚國公要費一番心力了。

原本閑居在家的楚國公,就這麽因為一件小事,被推到了台前,而且,此後鐵定打上了齊王一黨的標簽,很難除去。

雖然他本就支持齊王。可側麵支持,和正麵歸入麾下,是完全不同的。

思忖間齊王突然轉過頭來,目光幽沉地盯住秦韶華,“看本王做什麽?本王方才生氣可不是裝的。有的人總該為此付出代價。”

有的人?

指她麽?

秦韶華想起剛回府時齊王的種種古怪語氣。

“王爺這場氣生得很沒道理。又想讓我付出什麽代價呢?”

齊王目光深邃,輕輕勾起唇角,“服侍本王回去。”

秦韶華憑直覺有點不妙的預感,但她向來不肯示弱,於是推著輪椅就往齊王起居的院子走。

沒一會,就進了屋內。

齊王吩咐:“擺膳。”

原來這麽晚了他還沒用晚飯,因為靳夷辰?秦韶華錯愕間,侍從們已經手腳飛快地把晚飯擺了一桌子。

秦韶華推著齊王來到桌邊,卻被吩咐,“一起用。”

秦韶華看看他,沉默地坐下吃飯。

吃飽了放了筷子的時候,齊王也吃完了。

“備熱水。”齊王說。

有侍從小心翼翼地提醒,“王爺,剛用完膳就沐浴對身體不好……”

齊王淡淡盯他一眼,侍從立刻閉了嘴,低著頭下去備水了。

沒多久熱水備好,秦韶華就伺候齊王沐浴。齊王閉著眼睛一直不說話,沉默地任憑秦韶華按摩推拿。秦韶華因為那句“要付出代價”心中不快,按摩做得非常潦草,敷衍了事般的很快就說:“好了。”

齊王揮手讓所有侍從都退了出去。

屋裏隻剩了二人相對。

秦韶華按程序接下來該給齊王換睡袍了,可當她轉身去拿睡袍的時候,浴桶裏的齊王突然一伸手,從後麵勾住了她的腰帶。

秦韶華反應很快,扭身就要逃脫。

可齊王比她更快,一隻手用力將她飛快拽到了跟前,另一隻手在她衣襟上輕輕一撥,就把她的外衣撥開了,露出裏麵薄薄的內衣。

而腰帶,也在此時倏然滑落。

秦韶華心頭火起麵色生寒,揮掌就朝齊王麵門劈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