倉促之間,飛刀威脅之下,弓箭手們瞄準成了難題。

弓弦亂響,一刹那許多失了準頭的利箭射向人群。

秦韶華閃轉騰挪,以極快的身法和極詭譎的步伐,借著混亂場麵靈巧躲過一支支利箭,最終毫發無傷。

而慘遭毒手的百官和女眷們躺了一地。

放箭的弓箭手無一幸免,全都被飛刀割破了喉嚨從牆上房上滾下,當場喪命。

而未曾放箭的弓箭手,則神奇地躲過一劫。懸在他們頭頂的飛刀依然嗖嗖旋轉著,一柄也未曾落下。

這是什麽準頭?

飛刀還能選擇性傷人嗎?

如此詭異的武器頓時震驚全場!

剩下的弓箭手們心裏本在天人交戰,猶豫要不要鬆弦,經此一嚇,頓時交戰完畢,再也提不起聽命攻擊的念頭,甚至有人連拉弓的樣子都不敢做了,放下了手中的弓箭。

秦韶華的冷哼也在此時震動了所有人的耳朵和內心:“陛下視臣命如草芥,為了殺我不惜賠上百官性命,當真是仁德聖君,怪不得能威加四海、列國來朝呢!”

舉行入葬儀式的小小廣場上,傷者無數,哀哭遍地。

禦林軍壓不住場子,最後隻能護住皇帝等核心人物,將他們層層圍在中間加以保護。

可是目睹了飛刀的威力之後,這種保護究竟能起多大作用,誰都心知肚明。

段尚書直朝皇帝使眼色。

秦韶華終於站到了靈前三丈遠,隔著層層禦林軍和皇帝對視。

皇帝被段尚書提醒,反應過來,連忙吩咐禦林軍分出一部人救治傷員,把受傷的人都抬到太醫院去急救。禦林軍很快抬走了傷者,同時也吸引了家眷們跟著哭號而去,場中混亂得到一定緩解。

還有一箭被射死的人。也當成傷員抬走了。皇帝此時根本顧不上這些無辜死者,他自己的性命正危在旦夕。

秦韶華朝他冷冷翹一下唇角:“我勸過陛下不要輕舉妄動,你不聽,後果隻能自己背了。現在,還要殺我麽?”

皇帝嘴唇扇了兩下,沒說出話來。

秦韶華環顧四周,剩下的文臣武將以及家眷,隻百餘人不足了。不過,倒也夠了。

她朗聲道:“我說過是給陛下送祭禮的,並無惡意,陛下偏要把事情鬧大。”

皇帝忍住心中驚悸勉強開聲問道:“你送什麽祭禮?”

秦韶華一指棺材碎片中呆坐的秦雲,“就是他。”

什麽?

秦雲是祭禮?

驚魂未定的所有人再次吃驚。

這這這……難道是要把秦雲當祭品,當場格殺的意思?秦家父女兩個積怨甚深人盡皆知,可是弑父這種事……是不是有點違背人倫?

“你……什麽意思?”皇帝問。

秦韶華道:“沒什麽意思,別誤會,我可沒有動手殺他的興趣。敢問陛下登基以來,最大的願望是什麽?”

當然是把齊王幹掉!

還有,也把你這個危險的女人幹掉!

皇帝內心是這樣想的。

可是哪敢直接說。

猶豫間秦韶華已經替他說了,“是不是國泰民安,舉國上下一派清明,盛世繁華呢?”

呃……

這聽起來很冠冕堂皇。

哪個帝王都會這麽說吧。

皇帝無法否認。

秦韶華又道:“如果朝中有了亂臣賊子,陷害忠良蒙蔽聖聽,不但害了忠君愛國之人還要把黑鍋給皇帝背,讓皇帝百年之後被後人指點,被人說成是不辨忠奸謀害良臣的昏君,那麽這樣的賊子,是不是罪該萬死?”

這也是當然的。

皇帝覺得秦韶華好像是個設圈套的獵人,“你想說什麽?”

秦韶華道:“太後屍骨未寒,鳳魂仍在,卻有亂臣賊子繼續齷齪勾當,打算謀害更多的忠良,為大楚朝廷抹黑,為陛下和太後臉上抹黑。敢問陛下,這樣的賊子是不是要立刻問罪才能告慰太後在天之靈?將此賊人獻於太後靈前,是不是最好的祭品!”

你個該死的女人!

皇帝心裏恨得簡直要發狂。

秦韶華你還有臉在太後靈前侃侃而談,說什麽鳳魂仍在屍骨未寒,說什麽告慰在天之靈?太後就是你殺的不是嗎?除了你還有誰有膽子闖深宮殺人!你也太惡毒了!

皇帝忍不住渾身都在發抖。

不是嚇的是氣的。

他真想立刻讓人把這大膽的逆賊抓起來,當場殺了,那才叫告慰太後在天之靈呢!

問題是第一這逆賊好像很不好抓。第二太後是“病逝”的,刺駕什麽的根本無法公開宣揚。

“你……你當如何?”憋了半天皇帝臉色青黑地發問。

秦韶華一臉正氣盎然:“這亂臣賊子就是秦雲!他昔年蒙蔽先帝聖聽,借著先帝病重之機誣陷威遠侯謀反,使得英靈含淚九泉蒙冤而死,更讓先帝背上殘害忠良的罵名!現在,他又暗中雇用殺手,要殘害正去東疆靖亂的楚國公!太後娘娘身為先帝兒媳,又是親自關照楚國公一家、一度要為楚國公孫少爺賜婚的聖明之人,值此葬禮,將秦雲獻於她的靈前,豈不是最好的祭禮麽?太後若是泉下有知,一定會鳳心大慰!陛下,還請在太後靈前問罪秦雲,為先帝正名,為大楚忠良伸冤!”

一番話說出來,全場安靜。

這!

這是要給威遠侯府翻案!

陳年舊事,竟然在這種場合掀出來!

你說她不合時宜?可聽她滿口之言,竟然句句在理,邏輯縝密,讓人無法反駁。

威遠侯謀反被抄家滅族一事,當年在朝中引起軒然大波,許多人也曾奔走呼籲,要給威遠侯伸冤。但最終聖旨發下,已成定案,先帝用雷霆手段鎮住眾臣,誰也不敢再多言。明眼人都知道是威遠侯功高震主,引了皇帝兔死狗烹,但此刻,秦韶華竟然冠冕堂皇地,把罪過全都甩到了秦雲身上,為先帝洗白。

這不能不說是一種智慧。

君權大如天。

指責皇帝是大罪,指責皇帝他爹更是大罪。要想翻案,把矛頭從皇族身上移開才是最佳攻擊方法。

而說太後是關照楚國公一家的聖明人……

這個太搞笑。

誰都知道前陣子的賜婚風波是怎麽回事。秦韶華紅口白牙顛倒是非,簡直是氣死人不償命。

但是太後當初就是以慈愛有加的麵貌賜婚的嘛。

她就是“關照”楚國公府嘛。

這樣說有什麽不對?

當初為楚國公奔走的臣子們,都是紛紛被這個恩慈的理由擋回來的。皇族又沒有加害楚國公,你們憑什麽阻攔?名不正言不順。

所以楚國公當初能聯合老臣們為齊王造勢,自己拒婚一

事卻無法得到老臣們的支援。當時許多偏向楚國公的臣子們都是憋了一肚子氣啊。

而現在,秦韶華義正詞嚴的,輕鬆就把這口氣給他們出了。

恩慈嘛,聖明嘛,太後關照楚國公嘛。所以秦雲要加害楚國公,就是違背太後的意願,合該在靈前當祭品告慰太後在天之靈!

“你……你滿口胡言,簡直可笑!”皇帝一口血憋在喉頭。

臉色是白了又黑,黑了又白。

他緊緊盯著秦韶華,氣得渾身發抖。真是!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這個女人!殺一千次都便宜了她!

秦雲站在棺材摔碎的廢墟上,指著秦韶華大罵:“你這個妖女!你竟然誣陷我!你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你罪該萬死!陛下快把這個妖女當場格殺,她簡直就是妖星降世,專門禍害我大楚江山!”

秦韶華在他的叫囂中淡淡一笑,“護國公,你爵位都沒了,還這麽關心大楚江山?人證物證俱在,你殘害忠良乃是實情,又要拿什麽抵賴?陛下,我這就讓證據進來,當著百官的麵,咱們把昔年威遠侯被陷害的事好好說一說。”

說完不等皇帝表態,就朝外頭打了一個呼哨。

兩個黑衣黑褲的蒙麵人押著五個五花大綁的家夥進入了葬禮現場。

待五人在靈前跪了,秦韶華指著其中一個吩咐:“你,說話。”

那人就乖乖地說:“我是護國公府前任總管,也是秦雲的貼身長隨,參與了他陷害威遠侯的全過程。事成之後他對我殺人滅口,幸虧我早有警覺詐死逃脫。他當年……”

一股腦把秦雲是怎麽布局,怎麽安排人手,怎麽買通威遠侯麾下將領,又怎麽聯合敵國北梁裏應外合,怎麽在朝廷捏造證據……說得一清二楚。

期間秦雲幾次打斷,都被秦韶華彈石子傷了喉嚨,最後隻能捂著喉嚨哀叫,任由那人說下去。

段尚書在皇帝身邊站著,臉色陰晴不定。

但從頭到尾都沒有聽到自己的名字被提起,又被秦韶華幾次似笑非笑地盯著,就不敢出頭,做了悶葫蘆。

皇帝倒是想打斷。

但看到秦雲隔著禦林軍都被秦韶華石子“問候”,又眼看著百官們湊上來聽分明,忍了又忍,到底沒說什麽。

那“前總管”說完,跪著的第二個人說話了。

他自稱是當年威遠侯麾下的一個副將。

百官之中有認識他的人,於是身份得到確認。

當年威遠侯的罪名之一就是私通北梁國,偷偷把楚國鐵器賣給梁國獲取暴利。這個人就是被秦雲買通,給威遠侯捏造罪名的人。

他把當年情形說得一清二楚。說自己背棄了威遠侯,幫助秦雲陷害主公,現在良心不安,願意舍命指證奸人。

聽得文武百官臉色非常難看。原來私通梁國資敵的不是威遠侯,而是秦雲自己?他靠走私鐵器賺了許多錢,就這樣還要侵吞淩夫人的嫁妝?竟然這麽貪婪嗎?

難以置信。

可這副將的陳述細節詳實,絲絲入扣。

連當日秦雲和他裏應外合寫的信都拿了出來。

“這信,是秦雲真跡麽,會不會是偽造?”一直旁觀的衛國長公主賀蘭馨突然毫無預兆地開口。

魅惑的嗓音襲過眾人耳膜,吸引了全場注意。

秦韶華轉目,對上賀蘭馨意味不明的,笑吟吟的目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