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不為例。你的藥粉很珍貴,不要浪費在不值得的人身上。”

“好的!嘻嘻!”

阿衣答應得很痛快,不過看她大眼睛滴溜溜轉的樣子,會不會照做就不知道了。

秦韶華並沒有責怪阿衣。

讓薛姨娘吃吃苦頭也好,她有了忌憚,以後說話做事也會先掂量掂量,免得再出現昨日指責白城子那種情況。

昨日齊王若是個心胸狹窄的人,被她那樣一挑唆,豈非要恨上白城子了。

言語殺人不見血,但往往後患無窮。

丫鬟將食盒送過來了。

“姐姐,我趁熱帶吃的給阿婆去!”阿衣提著盒子蹦蹦跳跳跑走。

秦韶華目送她出院子,回頭關了房門,打坐練功。

薛姨娘去找齊王。

齊王卻並不在房中,而是一大早就出去視察軍隊訓練。鳳凰城守軍並不是他原本的部隊,他卻有意將之變成嫡係,於是就要下很大功夫。

要主動出去找仗打,要練兵,要嚴加訓練,要抓軍紀,總之要耗費很多精力。

他忙到日頭將到中天才從軍營裏回來。

進了書房,就看見薛姨娘正在屋裏等他。

“好了嗎?”他隨口問。

侍從伺候他去往裏間的屏風後頭,換掉沾滿風雪的寒衣,穿上家常衣物,簡單梳洗一下方才出來。

薛姨娘等候的時間太久,乍見了他,心裏就有一肚子話不知道從何說起。

聽得他問“好了嗎”,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原來他問的是淩晨時的事情!

原來他早就知道!

卻怎麽連問也不問一聲,不關切她身體如何,是否受了驚嚇,就一大早離開府邸了呢?

“阿夜……”薛姨娘等著侍從們都退出去,才含酸帶澀地說,“我已經沒有大礙了。”

頓了頓,補充一句,“你放心。”

阿夜事務繁忙顧不上她,那麽她就大度一些好了。姐姐怎麽能和弟弟計較呢?

卻不料齊王聽了,點頭道,“沒大礙就好。下次說話時千萬注意些,別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免得受苦。”

什麽?

阿夜說什麽?

薛姨娘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阿夜不但不關心自己,還指責她是自作自受,因為犯了口舌才招來無妄之災?

他也能猜得出今早螞蟻的事情和秦韶華有關?

那怎麽還不替她做主呢,反而責怪起她來?

“阿夜?”她張了眼睛看齊王,仿佛剛認識這個人似的。

齊王無視她的眼神,自顧到了書案前看軍報,一目十行地看完兩份才抬頭告訴她說:“新來的小姑娘很有點邪門,你一眼能分辨出來才對,然後就該敬而遠之,怎麽還刻意撩撥她發火?她或許還要住些日子,你注意點別再惹她,或者,你離開這裏去照看生意也好。”

薛姨娘幾乎昏厥。

她萬萬沒想到,今天她受了那麽大的委屈,齊王不但不給她撐腰,去找秦韶華和那邪門的小姑娘興師問罪,還有意讓她離開!

這裏是齊王的地盤,她是齊王姐姐,秦韶華和那小姑娘又算什麽東西,欺負了她還能繼續住下去,而她這半個主人反而要躲出去,“去照看生意”?

哪有這種道理?

“阿夜,你心裏到底在想什麽?”薛姨娘臉色很難看,再也不想裝出微笑了,直直走到齊王書案前質問他,“你怎麽能對我如此,對外人反而偏袒。”

齊王眉頭略皺,“我是為你安全著想。”她怎麽聽不懂呢!

薛姨娘心裏憋悶,直直問道:“為我安全著想?那麽為什麽不趕走秦韶華她們,反而要趕走我?阿夜,你莫非……真將她當成了心上人不成?”

齊王眉頭皺得更深。這個姐姐,越發言行失度了。

薛姨娘急急地諫言:“我被螞蟻圍攻了不要緊,我沒有什麽價值,但你不同,阿夜你是千金萬金之軀,整日讓一個會玩毒藥的人陪在身邊,豈不是養虎為患!我看秦韶華分明不拿你當回事,你身份金貴,為什麽去倒貼著討好她?今日她用螞蟻對付我,日後若是對付你呢?若是用厲害毒藥對付你呢?阿夜,你要想清楚啊,千萬別被女人騙了!”

又追加著拋出更厲害的說辭,“阿夜,昨日那個白城子,一表人才,又是名聲在外,我看他與秦韶華關係很親密,很值得懷疑。不然為什麽當年父皇聖旨他都不聽,偏偏聽她的才來醫治你?秦韶華竟然還幫著他說話,她分明是不在乎你而在乎他。阿夜你怎麽能忍?”

這是暗指秦韶華有可能給齊王戴綠帽子呢!

“別說了。”

齊王聲音變得深沉。

“阿夜,我是為你好……”

“出去吧,我還有軍務要做。”

“阿夜……”

“來人,’請’姨娘出去。”

齊王冷冷地喊來了侍從。

侍從進來的一刻,薛姨娘就有一種萬念俱灰的感覺。阿夜怎麽會變成這樣?怎麽會讓下人來趕走她?

她堂堂一國公主,雖然忍辱頂著妾室的名頭,但也不至於卑賤到讓下人欺負。

“讓開!我自己會走。”她厲色瞪了一眼前來“請”她的侍從。

走到房門口,滿是不甘地回頭望了一眼。

卻隻看到齊王埋首案牘。

她心都在滴血。

感覺整個世界都把她拋棄了。

昏昏沉沉回到自己的院子,真想大哭一場。

齊王卻給侍從們下了一條新規定:以後他不在的時候,不許再讓薛姨娘進書房。

他覺得這個姐姐已經失了分寸,心懷怨憤了。

這樣的人經常會做錯事。書房裏放著軍情機密,他不能冒這個險。

一個侍從大著膽子問:“是不是讓薛姨娘暫離比較好?”

齊王垂眸想了一瞬。

“嗯,你去辦吧。另外,告訴盧九把賬目盤點一遍,時刻準備接班。”

侍從心頭一震。

薛姨娘這是徹底失了王爺的心!

盧九是薛姨娘底下替齊王照看生意的副手,而且比薛姨娘地位更重要,許多事務都是他在實際操縱。薛姨娘名為大總管,其實不過是總攬銀錢進出,監督著查查帳罷了。

這麽多年來,盧九辦事老到,忠心也無需再觀察,已經可以放心把生意交給他統管。所以,薛姨娘這個監督之職也不用再做了。

隻是沒想到,王爺選了這樣一個契機收薛姨娘的權!

為了秦姑娘!

侍從恭敬地退下,依命去“請”薛姨娘暫離鳳凰城。一邊

走一邊心裏忖度,恐怕秦姑娘不單單隻是王爺看重的人,恐怕日後真有可能做他們的主母呢!

須臾來到薛姨娘的院子,卻發現,薛姨娘貼身的婢女仆人都在進進出出,手忙腳亂地歸置東西。

“做什麽呢?”侍從攔了一個婢女詢問。

婢女悄悄說:“姨娘要走,讓我們趕緊把東西收拾好,套好了車就離開。她說這裏再也沒她容身之地了!您快去告訴王爺吧,讓王爺攔一攔呀。姨娘從淩晨那時候開始都沒吃飯呢,怎麽能走?”

侍從默然。

姨娘自己要走,倒是不用他費口舌了。

轉身回去告訴了齊王。

齊王正在看朝廷邸報,頭也沒抬。

侍從退下去,心裏鄙夷。薛姨娘也太不會看風頭了!這個時候和王爺賭氣,難道王爺還真會攔她不成?她又不是秦姑娘!

那邊,薛姨娘站在隻開了一條縫的窗邊,明明看到婢女給齊王的侍從遞過話了,可左等右等,並沒有再等到來人。

下人們卻已經將東西都收拾上了車,立刻就能走。

薛姨娘此時已經不似方才激動了,也有點後悔一衝動就要鬧出走。她走了,豈不是更給秦韶華接近阿夜的機會?

想來想去,她覺得自己不能走。

要是阿夜派人來挽留,她就趁機留下好了,以後天天在阿夜耳邊念叨幾句,總有一天能讓阿夜回心轉意。

“給我換件暖和的衣服。”她讓婢女把已經打包的隨身衣物拆開,挑來挑去,挑了一身衣服換掉。

照照鏡子覺得不好,又挑了一身,換掉。

這一磨蹭就是小半個時辰。

衣物再次打包好,裝上車。

可外麵遲遲沒有動靜。

怎麽還沒人來挽留她?

薛姨娘囑咐婢女:“我們這回是一路往南走,越走越溫暖,大毛的衣服就不要放在頂上了,放一些輕便的棉衣,熱了也好替換。”

“是。”

婢女重新拆了衣包,整理好,又裝上車。

這麽一耽擱,已經過了午膳時間,日頭偏西了。

齊王還是沒再派人來。

可自己要走的話已經說出去了。臨時反悔,隻能惹下人恥笑。

薛姨娘沉著臉,咬著唇,帶上婢女們慢慢朝外走。

好半天才走到外院,正好遇到一個匆匆跑過的兵卒,薛姨娘就攔住人家問:“你去做什麽啊?”其實是想打聽齊王。

兵卒不認識薛姨娘,隨口說:“王爺剛剛賞了我們幾匹好馬,我過來牽馬回我們那裏!”

“你們那裏是哪裏?”

“騎兵營!”

薛姨娘一口氣堵在胸口。

阿夜根本不管她,阿夜已經出府了!

那天秦韶華要離開,他議著事都要追出來,還把秦韶華帶進了議事廳。可今天自己要走,他卻不加理睬,還出門跑去騎兵營發賞。

秦韶華到底用了什麽狐媚手段,將阿夜迷成這樣!

果然,果然,這個地方是再也住不成了!

“我,們,走!”那兵卒跑遠了,薛姨娘咬牙擠出三個字,帶著下人含怒出府。

沒多久,正在騎兵營視察的齊王收到了消息。

他沒說什麽,隻叮囑侍從催盧九早些盤點賬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