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韶華轉過臉不理齊王。

兩個人之間粉紅的氣息流動。

“哇!好漂亮!”阿衣打破氛圍。

繡花鞋的五毒繡已經補上了,又綴了更多的寶石,光彩輝煌,十分耐看。

阿衣撲上去,拿在手裏左看右看,愛不釋手。

鞋子大小改成了合腳的,她試著穿上,踩了踩,“嗯,正合適!”

又高興地繞著屋子走了兩圈,“就是穿鞋子走路不如光腳方便……不過它這麽美,我就忍忍吧。”

白嫩嫩的腳丫,塞在紅豔豔的鞋子裏,如珠似玉,十分可愛。

她笑著對齊王說:“為了感謝你,我會告訴阿婆好好幫你治腿的。等你的腿好了,你就能配得上我姐姐啦。不然姐姐她現在好委屈的。你整天坐在輪椅上,她還願意和你住在一起,所以你看,她對你多好啊!”

齊王挑眉,笑著問:“你覺得我委屈了你姐姐?”

“那是當然。我姐姐又漂亮又能幹,你要很努力才能配得上她。”阿衣非常認真地說。

一副“你很一般般”的神色。

齊王笑著點頭,“對,你說的很對,我要很努力才能配上她。”

這倆人聊什麽呢。

秦韶華一陣黑線。

她深知阿衣看人的標準非常另類,基本是以這個人毒術有多厲害、有沒有讓她感興趣的特殊技能來評判的。

而齊王這種位高權重、會打仗會理政的男子,在世人眼中非常優秀,但阿衣是完全看不上。

阿衣如此胡說就罷了,齊王跟著起什麽哄?

她正要讓兩個人閉嘴,阿衣已經揣了幾塊點心往外走,“姐姐,你有了姐夫我就不和你睡啦。我去給阿婆送吃的!有空我再過來找你玩。”

像來時一樣,跳窗離開了。

秦韶華揉揉額角。這丫頭真是一陣風啊。

而且她為什麽放著好好的門不走,非要跳窗……

這邊齊王突然搬動輪椅,滑到了她的身邊,從背後摟住了她的腰肢。

“我該怎麽努力才能配得上你?”他將臉貼在她腰際,低低地笑著問。

秦韶華回頭拍了他一掌,“她是小孩子玩笑話,你也學著說?”

什麽配得上配不上的,兩個人相處,需要考慮這些嗎?

齊王就抬起頭來,望著她的眼睛問:“你的意思是說,我配得上你?”

“攝政王大人,您是在拿我開玩笑嗎。任誰知道了咱們兩個的事情,都會覺得我是高攀你吧?”

“會嗎。”

“你可是一國親王。我不過是個平民百姓,無家無族的孤身一人而已。許多人還指著我叫’賤奴’呢。”

“那些人都該挨板子。”

齊王扳過秦韶華的身子,讓她坐到了自己腿上,用雙臂環著她:“無論世人怎麽看,都是庸俗的想法。你其實心裏一直沒有看得上我,是麽?所以我在想,怎麽做才能討得美人歡心,讓美人覺得我尚有可取之處呢?”

秦韶華斜斜看著他。

他峰嶽一樣棱角分明的五官真是好看。

在人前一貫不苟言笑的男子,對著她的時候有太多的笑容,譬如此時此刻,這笑容裏還有幾分痞氣。

“攝政王殿下,我可沒有看不上你。在我心裏

您一直是英明神武的大人物。”

秦韶華拖長了聲音和他開玩笑。

換來他緊緊的擁抱和輕柔的吻。

齊王自從那日在山洞中嚐到了美人芳唇的滋味,這些天無時無刻不在幻想著親密,親密,再親密。

“幫我洗浴,好麽?就像從前一樣,我想讓你替我按摩筋骨。”他低低在她耳邊說。

按摩筋骨什麽的,他不感興趣。

他想讓她柔軟的手指撫過他的身體。

那樣的話,就算是痛苦的藥浴也會變成享受呢。

秦韶華耳邊臉邊全是齊王灼熱的氣息,她心跳又失去了節奏,身上也迅速發熱。

已經不是第一次擁抱接吻了。

這些天兩個人同處一室,雖然沒有進一步的親近,但也是耳鬢廝磨,時常氣氛旖旎。

但是秦韶華還是不能完全鎮定。

每次都是齊王在控製節奏。

此時此刻,他的請求近乎是央求,讓她不忍心拒絕。

“嗯。”她微紅著臉頰點頭。

侍從們備好了藥浴,熱氣騰騰,將整個屋子都熏得充滿了濕氣。

齊王把侍從們都打發了出去,繼續自己和秦韶華的單獨相處。

他去到屏風後將衣服脫掉,自己進了浴桶,這才招呼秦韶華過去。

秦韶華走近時看到他幾乎整個身子都泡在水裏,隻露出頭部和肩部,水麵上浮著一層厚厚的草藥,完全遮擋住了水裏的光景。

齊王微笑地看著她,“幫我吧。”

秦韶華注意到齊王的笑容雖然溫和,但是顯得有點虛弱,並不那麽自然,就知道他在忍受藥物的折磨。

每日都在霸道的藥浴之中熬上一個多時辰,該有多痛苦。

“嗯,我幫你。”秦韶華的語氣不由也軟了下來。

她走上前去幫齊王挽發,將他漆黑如墨的長發係起來,束縛在頭頂,免得沾了藥物。

然後就順著他的肩頭一路揉捏下去。

齊王坐在浴桶之中,微微閉上了眼睛。

秦韶華的手法非常嫻熟,不輕不重,恰到好處。因為兩個人練的是同一種內功,她也知道他體內氣脈的走向,順著他的氣脈按摩,事半功倍。

隻是痛苦也加深了不少。

齊王先還如常,沒多久呼吸就有些急促。

“還可以嗎?”秦韶華略略停了手。

“沒關係,繼續。”齊王語氣微有顫抖,但是很堅定。

秦韶華就小心翼翼地繼續。知道他心性堅韌,但也怕傷了他,於是就比齊王自己還加倍細心,將分寸拿捏得非常好。

齊王自從讓那耶婆婆的蠱蟲咬了一口之後,每日對抗蠱毒,對抗藥性,一直很是難熬。然而這次,有了秦韶華幫他理順氣脈,疼痛雖然是加重了,但是,又悶又癢又酸澀的種種其他感覺卻減輕了。

畢竟疼是可以忍的。

他輕輕吐了口氣,歎道,“如果我早些年認識你,也許能少受很多痛苦。”

秦韶華默默地笑。

早些年,就算他認識護國公府的秦大小姐,人家秦大小姐也是不會推拿理氣的。

就說:“人和人相識是要講緣分的。早一刻不行,晚一刻也不行。就算你早些年遇到我,也不一定會有交集。”

齊王覺得這話頗有道理,“不錯,相識要講緣分,相知也要講緣分。在我剛認識你的時候,單單覺得你好,卻並不知道怎樣才能和你相處。結果鬧出了誤會,倒是把你逼走了。”

秦韶華沒想到齊王肯直接承認自己的錯誤。

他的性子,可不是能輕易低頭的。

當初千裏迢迢寄給自己一封血書,中秋陳情,也不過是拉拉雜雜說了一通閑聊的話,把後悔的意思藏在字裏行間。

現在卻直接說他自己的不是。

進步很大啊。

“你這樣的身份,自小錦衣玉食,身邊奴仆環繞成群,誰都拿你當神一樣供著養著,怎麽可能真正知道與人相處的方法。”

秦韶華輕笑著說。

齊王聽了挑眉,“你從小難道不是錦衣玉食,奴仆環繞嗎?”

還真不是。

秦韶華嗬嗬一笑:“你不是查過我的底細麽,還問。”

齊王說:“這正是奇怪之處。你是怎麽突然性情大變的?現在的你,和幾年前的你判若兩人。”

他早在看上她的一開始,就已經讓人把她履曆查了個清楚。護國公府的大小姐,和他眼前的秦韶華可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性子啊。

“若真是兩個人,你會對我怎樣?”秦韶華若有所思地問。

“怎麽會。”齊王笑了,“你是護國公府淩夫人的女兒無疑。”

“若我不是呢?”

齊王聽出秦韶華語氣嚴肅,不由轉頭看她,“你……何出此言?”

他很確定秦韶華就是秦大小姐,不可能錯判。他一直把性情大變的轉折,猜測為她在宮中受磨難太大。

一個人是可以被磨難改變的。

但秦韶華此刻的神情,卻不似開玩笑。

齊王不由納悶。

隻聽秦韶華問他:“你聽沒聽過借屍還魂?你看到的我,是秦大小姐。你聽到的我,才是我。”

她嘴上說著話,手上並沒有停著,恰好摸到齊王胸椎旁邊的肺俞穴,此穴是靜脈與神經交匯之處,乃人體大穴之一,可震動心肺。

齊王頓時悶哼一聲。

額頭上冷汗更盛。

臉色也霎時蒼白。

他看著秦韶華的臉,皺眉問:“你說什麽?”

秦韶華沒有重複自己的話,她知道他聽得清清楚楚。

齊王就在心中自己重複了一遍。

你看到的我,是秦大小姐。你聽到的我,才是我。

借屍還魂。

秦韶華是不輕易開這種玩笑的。

齊王心頭一震。

將屬下奏報的護國公府大小姐的情況又回憶一遍,再結合他認識秦韶華之後的種種,兩相比較……

的確不可能是同一個人!

難道他以前猜錯了?

同一個人若是遭逢劫難性情大變的話,無論如何都會於言行之中留下以前的影子。

頂多是處理事情的方式不一樣了。

比如,一個人可以以前軟弱,變得狠毒。以前盲目,變得堅定。以前與人為善,變得處處樹敵。

但本質總歸不會變。

心性也不會變。

秦韶華……眼前的秦韶華,和以前的秦韶華,的確在心性上判若兩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