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家,咱家絕不與你善罷甘休,咱家要回去稟報皇後娘娘……罪奴你等著,你等著!”

“關門!”

秦韶華哪有耐心等他聒噪,幹脆利落讓人關了門。

並且用門裏門外都聽得見的聲音說:“他們若再來,也不用通傳進去了。齊王府清清白白立身於朝廷,忠心天地可鑒,若是他們還敢來給府裏扣謀反之罪,王爺隻好去金鑾殿鳴冤,請皇上主持公道,請天下人主持公道!”

說得義正詞嚴,正氣凜然。

仿佛齊王府真受了什麽了不得的委屈,非要弄個六月飛雪昭告天下似的。

王府的門房和衛兵們都暗暗咧嘴。

整個過程他們全都看在眼裏,秦韶華一張嘴皮子顛倒黑白,把傳旨太監弄得騎虎難下的本事……簡直不要太好!雖然立場不同,但還是想替那太監掬一把同情淚……

至於那太監,已經快瘋了。

差事又沒辦完!王府又關門了!罪奴又羞辱他!還說他居心叵測!還牽連皇後娘娘!

回宮之後會不會被娘娘扒了皮!

“大膽的罪奴,太不像話了,太不像話了……你們說說,你們說說這個罪奴是不是膽大包天,是不是誠心要和皇後娘娘過不去,要和咱們皇上過不去?”

他和跟隨的儀仗隊念叨,氣得不輕。

有幾個機靈的小太監見勢頭不好,趕緊說了幾句好話,勸讓他先回宮。總這樣在齊王府門前晾著不是被人看笑話嘛。

傳旨太監有了台階趕緊下,帶著儀仗隊浩浩****……其實是灰頭土臉地返回宮廷。

秦麗雪聞訊大怒。

險些把這辦事不利的太監就地打死。

心腹侍女跪在地上好說歹說才讓秦麗雪饒了那太監。

傳旨太監屁滾尿流退下。

侍女勸道:“皇後娘娘您不能懲治這奴才,若嫌棄他辦事蠢笨,以後尋個機會把他治死就是,現在可千萬不能在這個節骨眼懲罰他,不然豈非讓秦韶華那賤奴徹底稱心得意?她樂不得看您拿自己人出氣呢。還有宮裏其他娘娘……恐怕也要……”

秦麗雪一連戳壞了三個鵝毛大迎枕,仍然咽不下這口氣。

一想到自己大張旗鼓傳旨卻被拒收,由不得就自動想像全京城的人看她笑話的場景。“這罪奴一定是天生來和本宮做對的。”她好後悔沒有早點把秦韶華弄死。

以前想的是活著讓那賤奴受罪,比一下子讓其死了更痛快。

可沒想到賤奴竟然有機會出宮翻身。

仗著齊王府,活生生打她的臉。

“擺駕,本宮要去見皇上!”秦麗雪眼中戾氣滿盈……

齊王府裏,秦韶華吩咐完門房關門,轉回身剛走了兩步,就發現庭前的回廊上,靜靜停著蛟龍入海的黑鐵輪椅。

齊王正坐在輪椅上含笑看著她。

也不知是什麽時候來的,可看他的表情,應該是已經把整個過程看在眼裏了。

秦韶華無視他眼中戲謔之意,淡然走過去,像什麽都沒發生似的擔負起侍女職責,主動幫他推輪椅。

“王爺要去哪?”

齊王笑意深深:“去園子裏走走吧。”

秦韶華就推著輪椅往後宅花園裏走。

其他侍從都沒有跟著,兩個人一路上誰都沒有說話。秦韶華是習慣寡言,沒事的時候幾天不說一句也屬正常。而齊王竟也沒問她拿王府豎大旗趕走宮使的動機,靜靜坐在輪椅上,似乎一路都在享受夏日美景。

王府有個不大不小的人工湖,碧波粼粼很是漂亮,水邊柳樹成蔭清風拂麵,秦韶華就把輪椅停在湖邊的樹蔭下乘涼。

遠處水榭遙遙傳來歌聲,不知道是哪個姬妾在唱江南小調,甜甜軟軟的很好聽。

秦韶華把雇主安頓好,自己也坐在湖邊的大青石上,舒舒服服吹風聽曲。

他一身黑衣,她一身櫻黃色侍女長裙,顏色對比非常和諧。襯著四周花紅柳綠,像是一幅安靜的人物畫。

齊王不知何時閉上了眼睛,許久未張開,就在秦韶華以為他在軟風花香裏睡著了的時候,突然聽到他問:“你打算怎麽辦?”

秦韶華愣了一下才想起他指的是懿旨的事。

實話實說:“沒打算。”

她根本全然沒放在心上。秦麗雪一時抽風要咬人,她還陪她愉快玩耍不成?

齊王道:“你該知道這事還沒完。”

秦韶華一雙眼睛像是淬在冰水裏的黑寶石,瀲灩晶瑩,聞言眸子轉了轉,笑:“那是你的事,和我無關了。”

這女人!

果然女人太聰明了有點不可愛。

齊王指腹撫過扶手上嶙峋的蛟紋,嘴角淡淡浮起一絲笑意。

她扯著他的旗號和皇後對著幹,最後闖了禍把事情全推給他,可真是惡劣。虧他之前還擔心她拗不過宮使而吃虧,專程跑到府門那裏,想著要是她被宮使欺負,他也好出聲相幫。

可她幾句話把宮使逼得沒有退路,根本沒用他出手。

脾氣不好隨時動手,心眼又壞見人就坑,這女人……

“本王可不替你出頭。”他說。

秦韶華雙手抱著腦後,索性躺倒在大青石上:“皇後娘娘說你要造反呢,你不出頭,願意默認罪名也與我無關。”

齊王想笑。

她可真無賴。秦麗雪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說他造反,她竟一本正經地給秦麗雪安罪名。

“那依你說,本王該怎麽辦才能洗脫罪名?”

秦韶華眉頭一挑:“真想聽我說?”

齊王默默看著她。

秦韶華侃侃而談:“皇後娘娘坐上鳳位不過幾日而已,冊封後第一件大事不是整肅後宮,也不是關愛臣民,反而派人來齊王府門前叫嚷,公然說齊王殿下要造反……這背後深意可大了!您隻細想去!”

“那,本王該怎麽細想才對呢?”

“王爺,您大禍臨頭了!皇後娘娘背後是誰,是手握十萬大軍的護國公,是掌管朝政的尚書府,她說您要造反,代表的誰的意思?再往深了想,難道不會是皇上的授意麽?”

“很有可能。”

“所以王爺您必須替自己申冤,讓世人知道您忠君愛國!”

齊王大人把輪椅轉了過來。

麵朝著秦韶華的方向坐定,一雙烏眸神光閃爍,認真審視仰臥在大青石上,毫不顧忌形象翹著二郎腿的少女。

他還記得第一次見麵時,金鑾殿上她一身清冷和傲然,冰美人似的隻可遠觀,不可褻玩。

可幾日相處下來,她原來根本不是表麵所見的那般遺世獨立。

反而,越發暴露出和當日氣質截然相反的一麵。

腹黑,狡黠,壞心眼,還有點……色。一有機會就毫無羞恥地瞄他的光身子。

偏偏還不讓他碰!

“你算計起人來,可真不遺餘力。”他望著她,覺得自己真是撿了個“寶貝”。

很紮手的寶貝。

“多謝誇獎。”

她淡淡一笑,欣然接受。

突然她一個翻身仰臥改側臥,瑩光灩灩的眸子看定齊王,眼中閃過一抹狡黠,“不知我的想法,有沒有正中王爺下懷?”

齊王被那雙眸子看得心神微**。

意味深長地笑了,“有。”

秦韶華幹脆利落跳下大青石,推著輪椅就走:“我送王爺去書房,鋪紙磨墨,服侍您寫奏本!”

這是要坑死皇後不償命?齊王眼眸一垂,任她推走……

玄乾宮,皇帝的寢宮。

殿門緊閉,門前一溜太監垂手而立。

“皇後娘娘駕到……”鳳極殿的宮人高聲通稟。

殿門卻沒有立時打開,反而有守門的太監走上來,朝秦麗雪的鳳輦陪笑行禮:“皇後娘娘請稍等,容奴才進去問一聲。”

秦麗雪皺眉。

怎麽大白天的玄乾宮一反常態緊閉殿門,她這個皇後來了都要專門“問一聲”。

卻見那太監進去之後很快就出來,稟報說:“請娘娘偏殿等一會,皇上正在午休。”

秦麗雪抬頭看了眼未過中天的日頭,午休?午膳還沒傳呢怎麽就午休了。“裏麵是誰?”她心中生警。

太監跪在地上告罪,卻不回答。

秦麗雪忍住闖門的衝動,暫且退到偏殿去了。

足有小半個時辰,正殿的門才吱呀一聲打開,滿宮太監宮女都忙碌起來,送熱水的,送吃食的,一時亂紛紛。

又過了半天,那門裏才嫋嫋婷婷走出兩個人。

一直站在偏殿窗前窺視的秦麗雪登時暗暗啐了一口。

原來是月昭儀那個狐狸精!

秦麗雪當即走出偏殿。

“月昭儀。”威嚴地叫住。

月昭儀好像剛知道皇後駕到似的,惶恐福身:“娘娘萬安!不知娘娘在此,嬪妾失禮了。”

她身後宮女也低頭行禮。

秦麗雪大為嫌惡。這宮女也是個妖精,跪下時的姿態好像西施捧心,狐媚誰呢?

“月昭儀這時候來皇上的寢殿做什麽?本宮記得今日好像不是你侍寢,何況就算侍寢,這時辰也來得太早了點。”秦麗雪語氣不善。

月昭儀笑著回答說:“嬪妾今日閑來無事做了一些點心,送來給皇上嚐嚐可不可口。皇上用了之後覺得不錯,吩咐嬪妾以後多做一些,說是比禦膳房做得好多了。嬪妾受寵若驚,就把怎麽做點心詳細和皇上稟報,誰知道皇上聽得津津有味,就和嬪妾聊了許久。”

秦麗雪沉了臉。

這個狐狸精,竟然敢和她炫耀皇上的寵愛。

什麽送點心聊天,分明就是關起門來不正經。

都怪秦韶華那個罪奴,當日冊後典禮上讓她顏麵盡失,這些天嬪妃們見到她都不如以前恭敬了!

“皇上朝政繁忙,月昭儀以後還是少纏著皇上聊天,誤了國事你可擔不起。”秦麗雪嚴肅教訓嬪妃。這是她的權利。

月昭儀卻笑著頂罪:“皇上國事辛勞,咱們才要多侍奉皇上高興。娘娘您說是不是?嬪妾告辭,就不耽誤娘娘求見皇上了。”竟然抬腿就走。

秦麗雪大怒。

這狐狸精,太不給她麵子!

正要嗬斥,卻冷不防看見月昭儀宮女的側臉,頓時吃了一驚。

“你,抬起頭來!”秦麗雪一時顧不得和月昭儀置氣。

宮女緩緩抬頭。

“……”秦麗雪愣住。

這宮女,竟然和罪奴秦韶華有八九分相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