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韶華發現齊王是個生活很規律的人。

除了每天起床不太早,其餘的時間裏吃飯睡覺都按時按點的,上午會在書房裏消磨,下午不知道在幹什麽,那段時間他會把她遣走,直到晚膳時間才重新現身。他還堅持練功,每天兩次分別在午膳前和晚膳前,練習搏殺或是兵器,到了就寢之前他還會盤膝在**做半個時辰的吐納。

簡直是標準好青年。

秦韶華暗暗佩服他。以他的身份地位,完全沒有必要這麽辛苦,聽說京裏許多王公貴族都是聲色犬馬的,顯然他是個很特別的人,對自己要求非常嚴格。

一般這種人都會有一個超乎常人理解的夢想。

齊王大人的夢想會是什麽呢?

秦韶華略感好奇。

這日在他做完訓練後就問:“王爺有必須要做的事,或者非常想做的事?”

齊王叫人備水沐浴,回答說:“本王想讓你服侍洗浴更衣。”

她可不是問這個。

秦韶華靜靜看住他。

齊王淡淡一勾唇:“本王最近的確有一件非常想做的事……”

秦韶華直覺不是什麽好事。

果然他說:“讓你做本王的女人。”

“王爺該沐浴了。”秦韶華推著輪椅進浴室。

王爺您還是洗洗睡吧。她對他這種“夢想”毫無興趣。

齊王看見她臉色清冷如霜,唇角的笑意更濃三分。

泡在熱騰騰又很刺激的藥浴裏,他盡情享受她的按摩。她手法老道,指腹柔軟,按在身上非常舒服。本來泡藥浴並不是什麽值得開心的事情,因為那些藥材都是強橫霸道之物,隨水汽入體時頗為折磨。可因有了秦韶華,每天這段時光很快就過去了。而且很是愉悅。

齊王覺得讓秦韶華做侍女實在是明智之舉。

“本王看見你練功了。”他靠在桶沿上享受。

秦韶華嗯了一聲。齊王下午不需要她伺候的時候,她就在距離書房不遠的一塊小空地上練習拳腳,或者做點輕微的體能訓練,在不影響養傷的前提下努力恢複身手。

“你的功夫很特別,本王從未見過。是什麽派的?”

“什麽派也不是。”傭兵界裏流傳的通行格鬥術而已,隻是她又摻雜了自己所知的古武,做了改良,出招會更凶狠,殺人更高效。

齊王微微張開眼睛看她。

“你練功時並未背著人。”他說。

“尋常拳腳,沒必要背人。”

“不怕被人學了去,或是洞悉你武功套路,於你不利?”他眼中有審視。

秦韶華擦洗按摩的動作沒有絲毫停滯,淡淡一笑,說:“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多精妙的招式都得看由誰來用。我的拳腳並不稀奇,殺人術罷了,拚得隻是個‘快’字。就算有人全然洞悉,我照樣能殺了他。因為他快不過我。”

淡然的語氣,卻充滿驕傲。

當年她橫行傭兵界,靠的就是又快又狠的拳腳。

齊王眼中隱有激賞。

就是這樣清冷驕傲的氣質!當日金鑾殿上風華驚人,他一眼認定,就生了勢在必得之心。

口中卻微有揶揄,“快麽?本王倒是未曾看出。”

秦韶華眉頭半低。她現在用的是秦大小姐的身體,又弱又帶傷,底子太差,想快也快不起來。要是當年的她……當初在金鑾殿上也不會那麽容易被他暗衛所製了!

就算打不過也能勉強脫身,也就不會落到當他侍女的地步。

她不說話了,按部就班

當搓澡工,洗完了把他扶出浴桶,給他穿衣服。

層層疊疊的男式古裝她終於學會了怎麽穿,幹得十分利索。然後又將他頭發簡單挽起,梳頭的技術也有了顯著提高。

齊王突然握住她的手。

秦韶華任由他握。他的指頭搭在她脈間,顯然並非輕薄。

“你沒有內力。”齊王挑眉,“隻練拳腳不練內力,莫非你不知道內外兼修的道理?”

秦韶華當然知道。上輩子她在古武並不流行的現代,還專程去尋了幾門流傳已久的吐納之術來練習,為的就是以內助外。

可現在這身體弱得可以,短短幾日哪裏修的出內力?

心中一動,故意說:“沒有合適的吐納術。王爺推薦幾種試試?”

“你這年齡從頭修內力,恐怕已經晚了。”習武之人未學拳腳先學吐納,這是慣例。

秦韶華搖頭:“我不求天下第一,能超越曾經的自己便可。”

齊王不知道“曾經的自己”的含義,但他非常欣賞她這句話所傳達出的態度。

雙掌一擊:“好,本王就助你超越。”

竟然當場教了她一種吐納法門,“這是本王自己修習的,遠超那些江湖所謂的名門大派秘法,你且習來試試。”

秦韶華沒想到他這麽慷慨,把自己的秘法傳她。

“多謝。”她十分誠懇地道謝。

平心而論,雖然他強行留她在身邊很是霸道不講理,可多日相處下來,他對她真得不錯。

這夜開始她就練習他教的吐納法。

半個時辰之後收了功,感覺神清氣爽,丹田內隱隱有一股熱流湧動。

這功法有奇效!她真的驚到了。

上輩子她糅合幾種古武吐納法去糟粕取精華,仍舊練了一年左右才感到丹田之熱氣,可這功法一次就辦到了……若是照這個進度,身上的傷會好得更快,身手也會精進神速!古人果然有些珍貴玩意!

次日她又向齊王鄭重道謝。

習武之人都明白,即便是多年老友也未必會將自己的秘法傾囊相授。功法是武人的**,所以才有偷學別人秘法而剜眼剁手等等江湖規矩。

秦韶華心裏很感激齊王。

齊王笑道:“你我之間,謝是多餘。”一副夫妻本是一體的口氣。

秦韶華心下微窘。

他要是抱著這心思,恐怕一輩子都不能如願了。她可一點沒打算把自己綁在男人身上。說實話她從來沒在人生規劃裏摻合進男人這種生物。

罷了,就當這一年的侍女生涯是給他的回報。

齊王指著書案上一個條子:“去看。”

他說話向來言簡意賅,沒有過多的解釋。秦韶華就直接去看。

是一張寫著消息的條子,看來他有自己的消息來源。秦韶華飛快掃完,輕聲嗤笑。

“多謝王爺告知。”

消息上寫著,昨日京城裏開始流傳一種說法,病毒似的擴散飛快,一天之內幾乎滿京的人都知道了……護國公府段夫人舊疾發作,臥病不起。

至於原因,秦韶華隻能嗬嗬了。

“王爺,今日下午我出府一趟?”

“可以。”齊王應得痛快,還問,“可需要本王幫忙?”

“暫時不需要。”

應付段夫人這種檔位的對手,有齊王府在背後做靠山,秦韶華自己扯著虎皮完全能搞定。

她上街溜了一圈,隨便找個酒館歇腳,要了一壺清酒。

遲青幾個神色略緊張,仿佛生

怕她又跑了似的。秦韶華提前告知:“我不跑。”

遲青臉色窘迫。

秦韶華覺得好笑。問:“上次三爺給的那袋金豆子還在麽?”

“在!”遲青掏出來,“三爺說花完了再找他要。”

秦韶華道:“你們幾人平分吧。”

“秦姑娘?”幾人愣住。

“我上次消失害你們挨了鞭子,這些金子當是補償。我秦韶華從來不欠別人的,你們收下就是。三爺既然把它們都給了我,我願意怎樣用是我的事。”

齊王為了她懲罰下屬,她就用他的金子補償人家。

遲青等人哪裏肯要。

秦韶華道:“好好拿著,隨便花,否則我回頭告訴三爺換人跟著我。”

遲青臉色一變。

若是秦韶華不要他們了,回去王爺肯定責罰更重。

“多謝秦姑娘。”先收著,回去將此事稟報王爺就是。

幾個人就著清酒隨意吃小菜,古代的酒都是釀造而成,沒有酒精勾兌一說。秦韶華雖然不好酒,可也願意多嚐嚐天然的味道。

她們在包間裏喝酒,外麵大堂的人聲也能入耳。

就聽見有人議論:“護國公府的夫人犯病了,你們聽說沒有?”

“怎麽沒聽說,滿京城都知道了!”

“肯定是被氣的啊。那天的條幅我可親眼看見了,也不知道誰那麽大膽子,公然說她謀害正室霸占人家嫁妝,嘖嘖!”

“事實並非如此!段夫人的名聲一直很賢惠,反倒是那個正室歹毒,我聽說啊,當年正室淩夫人謀害了好多妾室的子嗣呢!”

“真的?”

“當然!淩夫人是逆賊威遠侯府的啊,威遠侯府都敢做謀反的事,她當然敢謀害子嗣!”

“這麽說,是惡人有惡報,她死了,威遠侯府也抄家滅族……”

“當然了,天理昭彰報應不爽,老天爺都看著呢。那個拉條幅毀壞段夫人名聲的人呐,肯定最後也要遭報應。”

七嘴八舌的議論全都傳到包間裏。

遲青等人都知道秦韶華原本的身份,護國公府嫡長女,淩夫人的女兒。

“秦姑娘,我們出去教訓教訓那些亂說話的渾人!”遲青起身要走。

秦韶華攔住,“不必。”

“他們詆毀你和你娘親……”

“詆毀我的人多了,一個個都去算賬,我可沒那麽多時間。”

秦韶華很明白,大堂裏偏向段夫人的論調定是有人故意推波助瀾,或者此時在大堂說話的人是聽了流言人雲亦雲,也或者,他們本身就是散布流言的。

小卒不必理會,抓主帥才是根本。

“秦姑娘,難道就任由他們亂說?”

“你就這麽相信我是好人,認為他們是亂說?”秦韶華笑著看遲青。

遲青回答得毫不猶豫,非常堅決:“三爺看重秦姑娘,姑娘必定是好人!”

秦韶華意外,沒料到齊王為她打了他們,他們還能有這種態度。下屬如此,絕對是對boss十分敬重,挨打也毫無怨恨之心。

齊王竟有這樣的忠仆。

“聽說啊,段夫人也被淩夫人謀害過子嗣呢!但她不計前嫌,在淩夫人病重的時候還衣不解帶服侍,秉性十分純良。”

“不純良,怎麽教的出優秀女兒呢?她女兒可是被選為皇後的出類拔萃之人!”

外麵的議論還在繼續。

秦韶華淡淡一笑。

段夫人願意這麽玩,她就陪她玩玩好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