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王其實更想抱著秦韶華睡,一刻也不想放開。

但是說實話,他自己也沒什麽力氣。

連日來用藥的折磨已經讓他元氣大損,若不是今日秦韶華回來,說不定他現在還歇在**不起來。這半日又是說話又是幫洗浴的,他已經耗損了很多體力,有點力不從心了。

他感覺到深深的疲憊,臉色也更顯蒼白。

但是不能休息。他坐到床邊的軟榻上開始打坐吐納,以盡快恢複體力,應對接下來的用藥。

這張軟榻,自從秦韶華離開之後,他每晚都睡在這上麵。就像她沒走時一樣。

這些天在焦灼的等待和擔心中,夜深人靜時從睡夢之中驚醒,他總會錯覺秦韶華在旁邊躺著,與他相隔不過一尺。但是每每轉頭一看,旁邊的**卻是空無一人。

那種失落的心情無以言說。

現在好了,她就睡在這裏。

她睡得安心,他也安心。

靜靜沉入氣血的運轉之中,他一絲不苟地調息,比平日更加努力。

秦韶華為他奔波涉險,他必須早日好起來,才不辜負她一片真心。

快快站起。

以健康的姿態站在她麵前,他已經等不及了!

“聖主,王爺,藥配好了。”一個時辰之後,白城子敲響房門。

齊王收功,張開眼睛先看秦韶華。

秦韶華竟然沒有被敲門聲驚醒,依舊睡得沉沉的,臉頰因為酣眠而微微潮紅。小白豹子伏在枕邊,張開眼睛看了看,懶洋洋打個嗬欠,又繼續睡。

這場景讓齊王不由微微一笑。

他坐上輪椅,在秦韶華額頭輕輕吻了一下,然後悄無聲息出了房間。

“去廂房吧。”他讓侍從關好門,不要打擾秦韶華休息。

白城子見狀暗暗點頭。

這樣看來齊王還比較細心體貼,知道聖主累壞了要休養。

一行人到了廂房之中,準備妥當之後,白城子先做交待。

“王爺,這回有了藥引做輔助,藥量直接增加了一倍。驟然增加可能會很痛苦,你需要忍住。”

齊王點頭:“無妨,來吧。”

他隻想快點痊愈。

侍從不放心地問:“白先生,前幾次增加藥量都是一點一點加的,您也曾說過突然猛增藥量會有危險,甚至傷及性命,這……”

吳道不耐煩地插言說:“不是有藥引嗎。菱雪花在呢,怎麽會傷及性命!”

白城子趕緊替師叔這急性子解釋,詳細闡述菱雪花的效用,保證有它輔助一定不會危及齊王生命安全。

“那疼痛呢?王爺之前已經疼到極限,幾次昏過去,加大藥量之後……”

“是會更疼。”白城子嚴肅地看著齊王,“這就考驗王爺的意誌力了。”

齊王阻止侍從再言,“一切利害,本王已經很清楚。加大藥量是本王的主意。白先生,動手吧。”

耶婆婆雖然今日不在跟前,但她留下了足夠的蠱毒,吳道所用的藥量加大,蠱毒也隨之成倍增加。這才是疼痛的關鍵所在。

就見一碗藥喝下去之後,還不到一刻鍾,藥效就發了。

齊王額頭大顆大顆的汗珠掉下來,劈劈啪啪,下雨似的打在衣襟上,沒多久就濕透了衣衫。

他的唇線緊緊抿成一條縫,額角青筋暴起,顯然在承受著極大的痛苦

幾個侍從在旁邊看得心驚膽戰。

這次藥效可比以往來得快多了,而且一開始就把王爺疼成這樣,接下來幾個時辰可怎麽熬!

吳道和白城子密切關注著齊王的狀態,吳道拿著一個本子,不時在上麵記錄用藥之後的狀態,好像做實驗一樣認真整理數據。白城子卻是更關心齊王本人多一點,心裏也在隱隱擔憂,怕齊王熬不住。

計時的銅漏一點一點滴水,滴得很慢,更讓人覺得時間特別漫長。

齊王先還坐著忍耐,半個時辰左右就坐不住了,全身都在顫抖。他扶著床欄半趴著,強行忍受毒素在體內霸道的衝擊,到最後終於連趴著也難受,直挺挺躺在了**!

“王爺!”侍從們急得不行。

卻又幫不上忙。

“白先生,這……真的沒問題嗎?”

白城子搖搖頭,“看他本人了。”

要是熬不過這陣疼,所有功夫都是白費,藥引也就白找了!

“王爺,你聽得見我說話嗎?”白城子問。

齊王身體僵直地躺在**,一直不停地哆嗦著,眼睛直直地看著屋頂。

白城子問話之後他好半天都沒有反應,把侍從們嚇得夠嗆,險些搶上去掐他人中。

白城子阻止了他們,“再等等。”

他也很緊張。

心道齊王啊齊王,你可別一個時辰都沒堅持到就昏死過去啊,否則可就白瞎我家聖主的辛苦!

“嗯……”足足又過了一刻鍾,齊王才從喉嚨裏發出一聲含混不清的答應。

白城子立刻問:“重複一遍!你聽得見我說話對嗎?”

“嗯……”齊王艱難出聲。

白城子大大鬆一口氣!

聽得見就好!

說明神智沒有完全失去。

“好,王爺你聽著,剛才時間隻過了三分之一。你必須繼續堅持,下一個時辰裏疼痛會繼續增加,你要忍住。忍過一個時辰就好了,最後一個時辰你忍不住也沒關係,隻要前兩個時辰堅持住,那是藥效發揮的重要時間段,懂嗎?”

白城子掰開揉碎地解釋,以強調時間的重要性。

“嗯……”齊王又過了半刻才有回應。

“記住,前兩個時辰不能暈,保持清醒!”白城子再次鄭重強調。

齊王牙齒在打顫,身體在顫抖,疼痛早就已經達到極限了。

他感覺身體隨時要爆裂開來,像炮仗一樣粉身碎骨。

他在腦海之中拚命想著秦韶華的模樣。

想著她一顰一笑,想著她衣袂飄飄。

這樣想著,好像疼痛就能減輕一點似的。

他渾身黏膩膩的,他知道全是體內排出的毒素,混合著汗水,是臭哄哄的毒汗。

“我才是真的髒兮兮呢。”他在心裏對秦韶華說。

與他現在相比,秦韶華洗澡之前再風霜滿身也不髒了。

這一次毒汗排出的比以往都多,**被褥早就被打濕了,又髒又臭。齊王虛弱地想,幸虧秦韶華沒在跟前,不然要被熏壞了。

這個念頭轉過沒多久,一陣劇烈的疼痛襲來,讓他眼前一陣陣發黑。

他連思考都不能了!

隻能直挺挺躺著,拚命保持頭腦的一點清明。

單單意識到自己是醒著的,就已經耗盡了他全部力氣。

他想繼續想著秦韶華,但是意識是破碎的,拚湊一個完整的形象都很艱難。

時間過了多久?有兩個時辰沒有?

白城子怎麽還不報告時間呢?

真難熬!

齊王感覺天旋地轉,耳朵也在嗡嗡作響。他一時間看不清也聽不清。

所以秦韶華走到他跟前,他都沒有發現。

“他怎麽疼成這個樣子?”秦韶華眉頭擰成了川字。

她去雪上之前也見過齊王用藥,但那時候他可沒這麽嚴重!

她是在睡夢之中下意識覺得有點不安,忽然就醒過來的。醒來一看齊王不在,頓時坐了起來,想起齊王可能是在用藥。匆匆穿上衣服,她問了侍從跑到廂房一看,進門就看見齊王直挺挺抽搐的樣子。

頓時一陣揪心。

“聖主別著急,這是用藥之後必經的階段。熬過去就好,除了疼沒有別的副作用。”白城子輕聲解釋。

“要是熬不過去呢?”

“那就前功盡棄,需要重新開始治療。”

那豈不是以前的疼都白捱了!

“不是有藥引嗎?”

“藥引可保性命無虞。”

“白城子,我記得你說過藥引可以減輕痛苦的。”秦韶華狐疑。

怎麽看情況不但沒減輕,反而還加重了?

白城子稟報說:“因為有了藥引,按照齊王的意思,藥量盡可能加大了。”

什麽?

這!

吳道插言,“聖主你也別著急了,我看這個王爺心誌很堅韌。有了藥引他沒說享受緩解疼痛的舒服,反而要趁機加大藥量,這性子很不錯,老夫喜歡!要是按老夫的意思,直接給他加三倍藥量最好,幹脆利落,三天保證讓他站起來!哼,都是城子非要穩妥,穩妥,穩妥……最後才加了一倍,有什麽意思?”

白城子撫額,“師叔,加三倍風險太大。”

吳道哼了一聲表示不敢苟同。

秦韶華聽得心驚。幸虧有白城子這個穩健的拿主意,不然加一倍就把齊王疼得神誌模糊了,加三倍可真要前功盡棄!

“夜,你清醒嗎?別昏過去,我在這裏呢。”她握住了齊王的手。

齊王手心裏全是汗。

是毒汗。

又黏又難聞。

秦韶華並不介意,隻緊張齊王的身體,緊緊握著他,試圖讓他感受到她的存在。

齊王的手軟綿綿的,感受不到肌肉的張力。

看來他已經徹底失去力氣了。

秦韶華特別擔心。

她伸手撫摸齊王的額頭,心疼極了。

“白城子,有緩解疼痛的辦法嗎?”

“抱歉,沒有。”

秦韶華眉頭皺得更緊,心裏沉重。

“夜,你聽得見我說話嗎?千萬別睡著。”她附在齊王耳邊低語。

“你要是不能發出聲音,也沒關係,隻要感受到我就好。”

“我一直陪在你身邊,你堅持住。”

“等你好了,咱們一起出去騎馬。”

“咱們還可以比武,我現在功夫比以前好多了,你試試能不能打得過我。”

秦韶華絮絮叨叨地說話。

她想,就算齊王意識模糊,她說十句,總能被聽到一句吧。

一句就好,就能幫他清醒一會呢!

(本章完)